第二章 癡情的刀

人絕豔,刀癡情。

當王絕之回到天水城時,他沒料到第一個碰上的竟然是絕無豔。

“我等你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等我?”王絕之一愣。

絕無豔點點頭道:“你答應過迷小劍。”

王絕之無語。他本不想回來,可偏偏又走了回來。

絕無豔望着王絕之又道:“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王絕之嘆口氣道:“我們需要和他們告個別嗎?”

絕無豔苦笑了一下道:“見了面又如何,有時候見了面真如不見的好,本以爲會使心痛少一些,誰知痛得更深!”

望着絕無豔那悽豔無比的笑容,王絕之也有一種想要與之抱頭大哭一場的感覺,但王絕之並沒有這麼做,只是靜靜地聽絕無豔的訴說。

“其實,有些情,就象這滿樹的花,春天裡固然開得轟轟烈烈,熱鬧非凡,可秋日裡能結下果的又能有幾朵,到頭來,不過是凋零敗落,連一個夢也沒有了,這些花,在開的時候,便註定不會結果的宿命!”

王絕之默然無語了半晌,道:“花開無錯,這是它的權利!”

絕無豔幽幽長嘆道:“我倒情願我不曾擁有過這樣的權利,有時期望多了,反而不是件好事!”

王絕之聽了絕無豔的話,不由得呆了,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佛語云:無色無相,無慾無求,佛自成也;道家曰:無爲而無所不爲;如果人人都明白這些道理,哪裡還需要修行者來點化。

王絕之兀自在那問自己:“我能做到這一點麼,我自詡爲狂人,世間有許多東西在我眼裡不名一文,但有些事我是非做不可的!比如向石勒尋仇,報仇真的那麼重要?”

王絕之擡起頭,又望了望絕無豔一眼,卻驚異的發現絕無豔的臉色變了。

絕無豔一改哀慼悲苦的神色道:“有些事,縱然知道是錯的,我依然要去做!”

王絕之脫口而出道:“你要去做什麼,我陪你一起去!”

絕無豔道:“殺吐谷渾!就算我爲迷小劃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王絕之道:“我也正有會一會吐谷渾的意思,那好,我們一起去吧!”

絕無豔搖搖頭道:“我用的手段你會不恥,依照你的性格,恐怕到時候,不但不能幫我殺吐谷渾,反而會阻止我的行動,我等你,就是爲了告訴你不要壞了我的事,算我求你!”說完絕無豔懇切地望着王絕之。

王絕之聽了絕無豔的話,不禁愣了。

自己幾次與石虎、石勒聯手抗敵,不就是這樣嗎?明明只要自己不插手即可目睹殺父仇人濺血五步,可每一次自己都站在了對手的那一邊。這一次,自己能例外嗎?王絕之覺得自己沒有把握。

絕無豔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原則,我也不想勸你,你要求公平,可有人長於智,有人長於力,鬥法不同而已,又哪裡談得上真正的公平,好比我們女人,天生的力量就比男子差一些,你要我去和吐谷渾公平一戰,那豈不是對我太不公平。”

王絕之啞口無言,半天方道:“我知道有些事,根本不公平,但我行事只求一個心安而已!”

絕無豔嘆道:“求個心安?這只不過是自己爲自己找的一個藉口罷了,比如我此時根本就是無事可做,去決戰吐谷渾,只不過也是一個藉口,理由同樣也是去爲迷小劍做最後一件事,求一個心安!”

無可奈何,百無聊耐,這是一種飛花入水的寂寞麼?

“既然這樣,那就不必去了吧!”王絕之道。

“你看行嗎?”

王絕之不假思索的道:“我看好象不行!”

“那就走吧!”絕無豔說走就走,並沒有理會王絕之。

王絕之怔了一怔,立即追了上去。

“還走嗎?”望着黑下來的天,絕無豔向王絕之問道。

“那就歇下吧!”王絕之知道女人的體力怎麼也比不上男子,女人就是女人,再堅強的女人也只是女人。

明月高懸,王絕之和絕無豔找了一個牧民廢棄的草棚住下,望着簡陋的草棚,王絕之苦笑了一下,心中暗想:“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看樣子今晚捱餓是挨定了。”

“給!”絕無豔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塊餅來。

羌人的餅極其有名,現今隴西羊肉泡漠便是起源於羌人的餅。

月光下的絕無豔還是王絕之與之初見時的那付打扮,一襲白色長袍,隨隨便便用一根帶子扎住,頭上高髻隨隨便便挽就,就連遞餅給王絕之的樣子也是隨隨便便,王絕之不由看得癡了,連餅也忘了接。

“你不餓嗎?”絕無豔笑了笑,笑得極爲勉強,她的心中暗自傷感地道:“爲什麼這樣望着我的不是迷小劍呢?”

王絕之接過餅,望着絕無豔那悽絕的笑,心中忽然有一種想要狂嘯的衝動,捏着餅,他大步走出草棚,仰天張口,一股狂飆從王絕之的喉間向夜空捲去。

月光彷彿暗了下來,散了,碎了,變成了無數的小塊,旋轉成七道不同的顏色向整個大地落下,樹葉被砸得嘩嘩作響。嘯聲徐徐不斷,如鬼哭狼嚎,良久,良久。

絕無豔倚着草棚的門,她的淚從眼中滑下。

王絕之此時似乎已經平靜了下來,他拼命的將餅塞入口中,他的眼中有淚。

誰也不會想到王絕之此時眼中會有淚水。

爲了絕無豔?亦或是爲了自己。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望着王絕之在月光下蕭瑟孤獨的背影,絕無豔有了一種心意相通的感覺。她和王絕之都是同一類的人,他們心中有太多的東西一樣,但能說出口嗎?

那份英雄的孤獨,有誰知,有誰曉,回頭惆然,滿懷悲愴。那深埋心底的痛,向何人訴說。這就是狂人王絕之麼?絕無豔嘆了一口氣。

美人遲暮,英雄末路固然是一種無奈的悲哀,但空有紅顏如玉卻不能相廝守,空有傲世絕才,卻只能奔徒江湖,所謂放蕩狐媚,只不過是欺騙自己,所謂傲世狂放,只不過是麻痹靈魂。

如此月夜,魂返空靈,暗自回想,又怎能不狂嘯嘶聲,黯然涕下。

“你要嗎?”絕無豔含着淚拉開了衣帶,露出瞭如嬰兒般的肌膚。

王絕之無語,明日對吐谷渾一戰,也許就是兩人喪命之時,今夜也許是最後一次縱容了。

夜風吹,月無語。

草棚中只有急促的喘息聲和吱吱呀呀的牀響。

王絕之的動作比任何一次都要粗野,狂暴,草棚上的草屑落在他的身上,頭上,到處都是,可他卻渾不自知。

絕無豔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她彷彿處身於雲端,王絕之也罷,迷小劍也罷,此時都可以不管,那來自心底的震顫,可以讓她暫時將這一切都忘記乾淨。

在這種雲端上軟綿綿的愜意中,絕無豔迷迷糊糊睡着了,這一次,她沒有再爲迷小劍而失眠。

當她醒的時候,卻發覺身上已穿戴整齊,甚至連頭上的草屑也撿得乾乾淨淨。

身邊已空,王絕之已然不見。

那柄癡情刀下壓着一片布巾,布巾灰白,正是王絕之白色長袍的下襬,長袍上以血書就四個字:“等我歸來!”

絕無豔理了理散亂的頭髮,用手挽了一個環,搖搖頭自語道:“有些事,只有自己去做才能解脫,王絕之呀,王絕之,你雖知我心,雖解我情,可是你未必能讓我解脫。”說罷,又是長嘆一聲。

昨晚春風一夜,絕無豔的腰肢此時還在痠痛,捶了會腰,絕無豔這纔拿起刀和布巾,走出了草棚。

待走出草棚,絕無豔卻一改悠閒的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日已偏西,黃昏的餘暉照在山林中,幾隻歸巢的鳥兒繞着林間鳴叫。

“他一定點過我的黑甜穴!”絕無豔一邊思忖,一邊向定寧關外奔去。

“希望還能趕得上!”絕無豔明知就算此時趕到定寧關,只怕也是來不及了,但她還是自我勸慰的道。

定寧關,這裡以前曾是漢將衛青、霍去病遠征匈奴駐師之處,如今已被鮮卑首領吐谷渾佔據。

一萬多先零種的羌人在鮮卑士兵的看押下,來回奔走,築建城防,稍有怠慢,便被鮮卑士兵刀砍槍刺,下手絕不容清。

吐谷渾高坐於城頭的牌樓上,身前擺着胡瓜,安石榴等果物。

伏乞紅侍立在一旁。任務失敗,吐谷渾似乎絲毫沒有怪罪伏乞紅之意,當伏乞紅回來稟告時,他只說了一句:你去本就只是試一試,成不成功沒關係,便不再言語。

伏乞紅還是不能理解師尊之意,如若這樣,先前那般令迷小到傷心費神的計謀豈不是絲毫作用沒有。但她卻懂得如若師尊不願多說的是時候,最好不問。

吐谷渾有三好。

一是好殺,手段殘忍,下手狠毒。

二是俊秀男人,吐谷渾的龍陽之好較之石虎喜愛鄭櫻桃之類的孿童大有不同。他所喜好的俊秀男人一般有兩種下場,要麼被其施之迷魂大法喪失神智,要麼一刀斃命,棄之如草,定寧關外的俊秀男子一聽吐谷渾之名便望風而逃。

吐谷渾的第三項愛好卻是零食,這與女子一般無二。

吐谷渾的刀法始創於一名被處以官刑的史令,當初吐谷渾,慕容嵬逃往極北之地,武功大增之由,便是拾得了一本刀譜。

刀譜首頁便是要求習者揮刀自宮,吐谷渾爲習得絕世刀法咬牙自宮,而幕容嵬卻狠不下這個心來,也正是此因,吐谷渾學得了驚世駭俗的削刀刀法,而慕容鬼卻連吐谷渾的十分之一都未學會。

吐谷渾穿着一身豔麗的衣服,左右兩邊端坐着兩名俊秀的男子,男子雖然心中害怕,卻在臉上裝出一副氣蓋雲天的男兒形象,其中一名赫然是博州盧家大少,曾在清河爲石虎所逐的盧播。

“盧哥!你看我的定寧關可築得結實麼?”誰也沒有料到削刀之法妙絕天下的吐谷渾吐出的竟是女聲,而且聲音柔媚入骨。

如果是一個女子,這種聲音至少可以迷死一百個男人,只可惜吐谷渾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擁有這樣的聲音,絕對迷不了半個女人,只能令所有的人起上雞皮疙瘩。

“不錯!就是那些先零種的婦孺們似乎派不上用場,不如把他們放了,免得糟蹋糧食!”盧播的神態,彷彿他自己纔是定寧關的主人。

吐谷渾嬌笑道:“盧哥怎麼如此心軟,讓他們不糟蹋糧食的方法很簡單,只須殺了他們就是,放了豈不是麻煩!”

“來人呀!”吐谷渾忽然恢復了男聲,聲音也威嚴無比。

“師尊有何吩咐!”自吐谷渾身後跳出兩個人來,齊齊應道。

吐谷渾掃了二人一眼,慢悠悠地拿了一片胡瓜塞進盧播的口中,道:“郎零,紇回丹,你們下去,傳令將先零種所有的婦孺全部殺了,如果男人反抗,也全部殺掉!”

盧播一個寒顫,幾乎連口中的那塊胡瓜也吐了出來。

吐谷渾的眼一翻,瞪了盧播一眼,盧播連忙裝作津津有味地嚼着胡瓜。

吐谷渾身後的伏乞紅似乎心有不忍,忽然開口道:“殺了這些婦孺,留下的這些精壯勞力恐怕會無心幹活。”

吐谷渾冷聲道:“城已築起,留下這些人徒自添亂,想要永久的佔據這塊地方,只有將這些先零種人殺絕,怎麼?你不忍心了麼?”吐谷渾鼻中輕哼一聲。

“弟子不敢!弟子愚昧!”伏乞紅連聲道。

郎零,紇回丹已行至城牆邊,大聲喝道:“主上有令,殺絕先零種婦孺。”

鮮卑士兵動作極快,未待先零種人作出任何反應,六千多名先零種婦孺便被集中在了一起。

“準備行刑!”郎零的嗓門很高,遠遠近近的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刀已舉,眼看六千名婦孺就將喪生於刀下,忽然一個聲音大聲喝道:“慢着!”

這一聲巨喝吼得那些行刑士兵一窒,舉起的刀均墜地,彷彿這聲吼有形有質一般。

這一喝之威,猶如長阪坡前張翼德的那聲吼,鮮卑士兵俱皆喪膽。

喝聲頓住,現出一個身影來。

長眉人鬢,一身看不出顏色的白袍,一雙木屐,那蕭瑟、疏狂的意味,雖讓人憐嘆,但那沉淵亭峙的氣勢卻讓人有一種屏吸靜氣的感覺,除了琅琊狂人,誰人還有這番氣勢。

吐谷渾拍了拍手道:“我也覺得你該來了!等了你這麼久的時間,怎麼纔到呢?”

吐谷渾的神態,彷彿和王絕之是很熟很熟的朋友,彷彿今天是他和王絕之約好了在此一聚一般。

王絕之站在定寧關前,就那麼很隨便的一站,但那股氣勢卻令所有行刑的鮮卑士兵倒退了幾步。

“放了他們,退出定寧關!”王絕之的聲音極其冰冷,完全是以命令的口吻道。

“果然是個狂人,單人隻身來我定寧關,對我輕輕說幾句就讓我退兵定寧關,好語氣,好氣魄,好膽識!”吐谷渾依舊坐在桌前未動。

“久聞閣下乃鮮卑第一高手,智計,謀略莫不高人一等,今日一見卻不過爾爾。”王絕之仰首看着城上的吐谷渾嘲笑道。

吐谷渾聽了王絕之譏諷的話,竟然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哈哈笑道:“久聞琅琊狂人王絕之大名,今日一見,幸何如哉,何不上來一敘。”

王絕之道:“君子之交有道,王絕之雖不自詡爲君子,但亦不同小人同坐!”

吐谷渾似乎很喜歡王絕之的這種野驢脾氣,不由站起身道:“願聞其詳!”

王絕之道:“稱雄一方,爾爲豪傑,逐鹿天下,你不配稱英雄!”

吐谷渾仰天一陣長笑道:“我以六千名先零婦孺換你王絕之一席話,你可願意與我一番長談麼?”

王絕之高聲道:“你可有信?”

吐谷渾道:“爲將者,無信不威,王絕之,你這可是小瞧我了!”

王絕之道:“我且相信於你。”說罷,王絕之雙袖一展,猶如飛騰之龍,兩腿凌空虛踏,長袍翻飛,彷彿有一股無形氣流在支撐着他一般,輕靈飄逸,不可言表。

“好身法!好一招巽坎相問,風行水上!”吐谷渾不由拍手高贊。

王絕之已冉冉升至牆頭,大袖一甩,身子突地平空打了個折,直向吐谷渾的案前射到,其勢又快又急,與方纔之勢形成鮮明對比。

吐谷渾臉上微微一變,脫口道:“龍戰於野,其勢張揚!”

王絕之聽聞吐谷渾連着兩次喝破自己的輕功身法,不由大爲欽佩。

“伏乞紅,傳令下去,將先零種人逐之於野,任他們自生自滅,如有妄自入關者,殺無赦!”

伏乞紅慢慢地望了望王絕之一眼,答道:“是,師尊!”

王絕之佯裝未見,大刺刺地自己端過一張椅子在吐谷渾對面而坐。

“請吃!”吐谷澤滿臉堆歡,忽然抽出一把刀,刀快疾無比,但卻無聲無息。

刀比伏乞紅的刀還要薄,薄得幾乎透明,幾乎看不見,幾乎沒有。

吐谷渾的手法匪夷所思,瞬間已削出了一百零八刀。

王絕之端坐不動。

刀當然不是削向王絕之的,刀是削向案前的水果盤。

一百零八刀過後,水果盤中的水果絲毫未動,但王絕之的神色已變。脫口讚道:“好快的刀,好準的刀,好絕的刀!”

吐谷渾在案上輕輕一拍,胡瓜、番梨忽的落下一層果皮,露出雪白果肉,那形狀卻和原來的瓜型一模一樣,彷彿那層果皮是被剝下而不是被削下一般。

王絕之當然不會客氣,抓起削好的胡瓜、番梨如餓鬼般向口中扔去,咬得喀吱直響,汁水四濺。

吐谷渾饒有興味地望着王絕之,那神態宛如一個多情的女人看着自己心慕情人一般。

在這種眼光下,王絕之當然是什麼也吃不下了。

拍拍肚皮,王絕之道:“我已飽矣!”

吐谷渾嬌聲笑道:“東西吃過了,你該與我暢談一番了麼?”

王絕之掃了吐谷渾身旁坐着的兩人一眼,顯然他已認出了盧播來,但他並沒言語,只是對吐谷澤道:“將軍遠走定寧,其志不在小,當有逐鹿天下的想法,但不知將軍爲何捨本逐末!”

吐谷渾微笑看着王絕之,示意他說下去。

王絕之道:“爲天下道,有王道、霸道兩種,成王道者,雖一時未必得勢,但施之日久,天下歸心,尤如沛公十戰九敗,功成而圍核下,一舉得天下。霸王雖一怒天下諸侯莫不膽寒,然則烏江自刎,無復江東,乃勿施王道之過,此策望將軍思之。”

吐谷渾笑道:“孺生之論,紙上談兵!只怕你自己也不以爲然,你的意思只是想勸我少犯殺孽,以義感之麼?”

王絕之道:“正是,迷小劍手無縛雞之能,然天水孤城,與石勒對峙三月。殺胡世家,鮮卑慕容嵬,成都王李雄,四方扶擊,天水卻固若金湯,此就是王道之效。”

吐谷渾道:“你可是爲迷小劍來做說客的?”

王絕之道:“吾乃漢人,怎會爲迷小劍來做說客,只不過是不願看見百姓流離罷了!”

吐谷渾道:“那我問你如若石勒、劉曜實行王道,你可願意他攻佔江左,殺胡世家、江左王謝可會願意,祖遜,劉琨又當如何?施行王道豈可使之心服!”

王絕之道:“難道你要將天下不服你之人全部殺絕麼?”

吐谷渾道:“正是,不服者,留下總是禍害,今日不反,明日必反。”

王絕之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天下之大,你可以殺得光麼?”

吐谷渾眼中閃出森冷的寒光道:“殺一儆百,我不信天下俱是不怕死之人!”

王絕之道:“以此法絕天下之人口,猶如水漲土堰,其堤必潰,一但發作,便不可收拾!”

吐谷渾道:“如若真的如此,我就殺絕天下人!”

王絕之道:“既然如此,我們今日一戰勢所難免!”說罷王絕之一甩長袍立了起來,冷冷的盯着吐谷渾。

吐谷渾笑道:“如果我聽你言,你可願意輔佐於我。”

王絕之仰天長笑道:“如果王某有此心思,就不會奔徒江湖了,江左王謝的勢力還小麼,豈不聞王與馬共天下,我七叔和九叔持掌江左政局,只要我一回江左,必能封候拜相,你看我可曾回過!”

“不爲我用,必爲我殺,這就是吐谷渾的原則!”吐谷渾瞪着王絕之道。

“好,我先替先零種人謝過你不殺之恩,在動手之時,當讓你三招!”

吐谷渾狂笑道:“狂人,狂人,你可知我出道以來,從未敗過,從來沒有人在我刀下還有皮膚在身的。”

王絕之冷冷道:“打不打得贏你是一回事,但讓不讓你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謝伯、軒轅龍在你手下過不了三招,就算我因此而血濺當場,我依舊讓你三招,這是我欠你的,與武功生死沒有關係!”

“好!果然不愧琅琊狂人的稱號,我就成全你吧!”吐谷渾的眼中忽然射出一股詭異的光芒,王絕之看得目炫神搖。

“迷神大法!”

當王絕之意識到吐谷渾早已動手之際,眼睛卻再也離不開吐谷渾的雙眼。

吐谷渾的眼睛在變大,越來越大,開始彷彿是一面鏡子,然後是一片湖水,最後變成了一片天地。

王絕之的眼前忽然出現了無數的人影,江南慈母,父親王衍,一個一個在他面前閃動,緊接着便是石勒、石虎、迷小劍、絕無豔等,這些人交叉跑動,形成一個個場景。

石勒揮刀,王衍頭落,一股鮮血從王衍的脖中噴出,那血足有一丈多高,一大片的向王絕之頭臉蓋去,王絕之只覺一陣窒悶,以至無法呼吸。

天地之間都是血色,血色中顯現出石勒狂傲的神情,石勒手拿長刀,仰首看天,王絕之感覺對方好大好大!

高大的石勒不屑地道:“你妄稱狂人,父親爲我所殺,你卻遲遲不敢向我挑戰,每一次都爲自己尋找藉口!你是一個懦夫!”

“懦夫……懦夫……懦夫……”王絕之的腦海裡不斷地翻騰着這樣的聲音。這聲音彷彿如千百個小刀在不停地向他身上刺。

“殺!”王絕之心底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戾氣,雙掌向石勒推去!

石勒出刀!刀削向王絕之的咽喉。

王絕之的咽喉鮮血噴出。

石勒中掌。

石勒胸前陷下去。

石勒倒下。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幾個動作同時發生,“咯……咯……”王絕之喉頭滾動,卻發不出聲來。

又是人影一閃,灰色僧袍,卻是被石勒尊稱爲大和尚的竺佛圖澄。只聽竺佛圖澄道:“佛語有云:以拳作掌,化水爲波,莫不是也。你心懷惡念,豈不知石大將軍爲助你達成心願,效佛主捨身伺鷹之舊事,你卻不明,癡心癡兒!”

王絕之一怔,心下茫然,他實不知竺佛圖澄是在憐嘆自己還是憐嘆石勒!怔怔地立在當地不能動彈。

“石勒雖爲羯胡,但軍威所至,政令所行,要比所有當世豪傑都爲良善,張賓入幕之後,殺戮日益減少,你殺了他,反倒是害了天下衆生,從此天下羣龍無首,戰事更繁,你害了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天……下……百……百……”

竺佛圖澄的話尚未完結,迷小劍的身影卻又出現在王絕之的面前。

迷小劍的臉色蒼白,一隻單臂襯托着他那削瘦的面龐,他輕輕嘆道:“英雄寂寞,寂寞英雄,還是離去的好!你羨慕我爲世之英豪,又豈知我心中悲苦!”

迷小劍的話音未落,又顯現出滿面悽苦的絕無豔。

絕無豔依舊是那一身裝束,隨隨便便的長袍,隨隨便便的高髻。

絕無豔手中握着的是刀身七折,倒齒彎鉤的癡情刀,刀身幽藍,一如絕無豔那悽絕的眼神。

絕無豔喃喃道:“迷郎,迷郎,生既無歡,死又何妨。”刀光顯現,絕無豔揮刀反手插入自己的胸膜。

白袍滑落露出的卻是流着鮮血的乳房。

迷小劍抱着絕無豔,神色卻似已癡呆。

“你的心中果然只有她!”先零曉衣流着淚不知從何處轉出,“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可你的心中卻只有她,她死了倒也乾淨,可留着我卻有何趣……”先零曉衣的聲音嘶啞,幾乎無法出聲。

人影紛沓,王絕之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來了,去了,聚了,散了,如潮涌潮落一般,演繹的卻僅是人間的悲苦。

忽然一個聲音道:“王絕之,人間可苦!”

王絕之似已機械,盲然的點點頭道:“苦!”

那個聲音又道:“你可願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天堂!”

王絕之道:“願意!”

如同騰雲駕霧一般,王絕之踩着飄浮的白雲,身體開始冉冉上升。

“轟”的一聲,猝然間,藍光一閃,一條閃電向王絕之劈來。王絕之眼前一亮,腦中一片刺痛,眼前的雲霧俱都散去。

第四章 血戰!第一章 九死一生渾閒事第七章 吃雞第二章 軍令如山第八章 猜不透心的大師姊第五章 爲天下霸業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八章 崔三小姐第三章 大英雄第三章 羣魔會第二章 訪問崔家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九章 破軍易學之戰第四章 血戰!第九章 破軍易學之戰第一章 迷小劍第七章 一大奇人醫神第九章 有敵自山對方來第五章 殺侄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七章 唸佛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六章 搶花轎的惡霸第四章 亂世稱豪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二章 我有憾事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七章 中年俊彥第六章 一胞四胎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八章 失去武功的王絕之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四章 視人如狗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四章 視人如狗第三章 叔侄殊死戰第一章 迷小劍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七章 一大奇人醫神第八章 王絕之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三章 叔侄殊死戰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一章 丐幫的怪人第九章 六丁六甲現身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四章 海上坐佛第二章 軍令如山第三章 決鬥第七章 一大奇人醫神第四章 叔侄之戰第三章 劉聰的險謀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九章 有敵自山對方來第三章 無恥妖婦第一章 王絕之的殺父仇人第六章 迷小劍的情人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二章 奇貨可局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四章 圍殺軒轅龍第一章 迷小劍第三章 刀強,智更強第五章 殺侄第八章 刺殺迷夫人的人第二章 軍令如山第五章 爲天下霸業第三章 劉聰的險謀第七章 中年俊彥第八章 季子多金第七章 心安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八章 劍霸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九章 君臣之樂無窮第九章 筆癡王羲之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七章 先生姓藥第五章 靳準的傷第二章 癡情的刀第九章 鏖兵洛陽第一章 王絕之的殺父仇人第七章 唸佛第九章 筆癡王羲之第四章 漁人得利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八章 劍霸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七章 唸佛第八章 出拳第八章 出拳第九章 真人第六章 長安第一劍第七章 死有所值第六章 江南之行第三章 刀強,智更強
第四章 血戰!第一章 九死一生渾閒事第七章 吃雞第二章 軍令如山第八章 猜不透心的大師姊第五章 爲天下霸業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八章 崔三小姐第三章 大英雄第三章 羣魔會第二章 訪問崔家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九章 破軍易學之戰第四章 血戰!第九章 破軍易學之戰第一章 迷小劍第七章 一大奇人醫神第九章 有敵自山對方來第五章 殺侄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七章 唸佛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六章 搶花轎的惡霸第四章 亂世稱豪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二章 我有憾事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七章 中年俊彥第六章 一胞四胎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八章 失去武功的王絕之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二章 乞丐戰太監第四章 視人如狗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四章 視人如狗第三章 叔侄殊死戰第一章 迷小劍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七章 一大奇人醫神第八章 王絕之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三章 叔侄殊死戰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一章 丐幫的怪人第九章 六丁六甲現身第二章 神秘少女第四章 海上坐佛第二章 軍令如山第三章 決鬥第七章 一大奇人醫神第四章 叔侄之戰第三章 劉聰的險謀第一章 雨中漫步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九章 有敵自山對方來第三章 無恥妖婦第一章 王絕之的殺父仇人第六章 迷小劍的情人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二章 奇貨可局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六章 軒轅龍的妻子第四章 圍殺軒轅龍第一章 迷小劍第三章 刀強,智更強第五章 殺侄第八章 刺殺迷夫人的人第二章 軍令如山第五章 爲天下霸業第三章 劉聰的險謀第七章 中年俊彥第八章 季子多金第七章 心安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八章 劍霸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九章 君臣之樂無窮第九章 筆癡王羲之第一章 受侮辱的氐人第七章 先生姓藥第五章 靳準的傷第二章 癡情的刀第九章 鏖兵洛陽第一章 王絕之的殺父仇人第七章 唸佛第九章 筆癡王羲之第四章 漁人得利第六章 最鋒利的劍第八章 劍霸第五章 萬眼猶可瞎第七章 唸佛第八章 出拳第八章 出拳第九章 真人第六章 長安第一劍第七章 死有所值第六章 江南之行第三章 刀強,智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