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散去,王絕之的面前顯現出兩個人來,一個花衣雲鬢,紅脣若丹正是吐谷渾,而另一個卻是方纔坐在吐谷渾身旁的博州盧播。
“你爲何要殺我!難道我還對不住你嗎?”吐谷渾的腹中插着一把長劍,長劍透腹而過,血順着劍尖向下流淌!
吐谷渾的功力的確驚世駭俗,長劍透腹,可血在他的內功壓制之下,卻不曾大量流出。
削刀絕技,用在人身上比用在水果上更加驚人,盧播除了臉上尚且還有皮在,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任何皮膚,赤身裸體卻如同披了一件血衣。
吐谷渾只用了一刀。
一刀削完了盧搖身上所有的皮膚,包括十根手指,十根腳趾上的二十片指甲。
盧播顫抖着,可臉上卻洋溢着笑容。
“我終於殺了你!我終於殺了你,雖然我知道我不能殺死你,但我能有勇氣殺你,我已滿足!”
“你明知殺不死我,還是不惜生命要殺我,你這是爲什麼,我對你那麼好,凡是我寵幸過的人,都被我施過迷神大法,而唯你例外,你卻不惜身受凌遲,只爲刺我一刀,爲什麼?”吐谷渾的臉有一絲變形。
盧播顫抖着狂笑道:“我倒情願我被你施了迷神大法,那樣反倒不痛苦,什麼也不知道也就罷了,偏生我卻要日日受你的折磨,每日我都在生不如死的活着,我恨自己爲什麼沒有勇氣,今天刺你一劍,我覺得這一生只有今天才是最快活的,哈……”
盧播的笑聲剛發出半聲,便戛然而止,結束他生命的是一把削刀,那是吐谷渾的削刀。
刀橫切過盧播的咽喉,盧播已沒有半點退縮的念頭,一條血絲如同火紅的項鍊掛在盧播的脖子上,一粒粒血珠如瑪璃,竟然閃着亮光。
盧播翻了兩下眼皮,頹然倒下,那顆頭顱骨碌碌滾出老遠。
王絕之一直看着吐谷渾,待盧播被殺後方才冷冷道:“你方纔可是施的迷神大法!”
吐谷渾咬牙不語。
王絕之雙掌齊揮,向吐谷渾拍擊,赫然是一招王家易學神功:其血玄黃。
伏乞紅大吃一驚,削刀連揮,削向王絕之。
王絕之不閃不避,身形反倒進得更快。
伏乞紅的刀也不慢,但比起王絕之的易步易趨,夫子奔逸絕塵來,伏乞紅的刀顯然就慢得多了。
吐谷渾重傷之下,見王絕之撲來,忙向後連退。
吐谷渾是個武學奇才,單就武功來說,他的功力堪可與石勒相較,重傷之下,他的身法絲毫不見停滯,一躬一挺,以一種奇怪詭異的身法向後退,退得極快,他的輕功要比伏乞紅高得多。
但盧播的那一刺,還是影響了他的速度,他的身法比王絕之慢了半分。
對王絕之來說,這半分已足夠了。
王絕之的雙掌印上了吐谷渾胸膛,吐谷渾一口鮮血噴出,濺得王絕之白袍上紅斑點點。
王絕之的身影再次閃動,右手單掌拂向吐谷渾的肩井,左手疾快無比的向吐谷渾腹間的那把寶劍抓去。
吐谷渾在王絕之的易學神功搶攻下,沒有任何反擊機會,他只有再次向後退。
藍光閃現,吐谷渾腹間的那把劍已在王絕之的手上。吐谷渾連捱了王絕之兩記,但他的臉上卻絲毫未顯出憤怒,而是一股無比驚奇的表情。
可惜,這表情伏乞紅看不見。
伏乞紅的刀始終高王絕之只有三寸遠,這時,終於在王絕之抽刀停頓之際插進了王絕之的腰。
王絕之臉色變了一變,反手一劍,砍斷了伏乞紅的刀,伏乞紅這一刀乃蘊力而發,一刀穿腹,王絕之的前腹立即凸出一片刀尖。
刀尖,刺破了王絕之的白袍,立即有血滴答流下。
伏乞紅呆了一呆,她現在終於看清了吐谷渾臉上的表情,她也沒料到自己一刀會將眼前這個半瘋半狂的王絕之刺成重傷。
吐谷渾看着王絕之,他手中的刀忽然劈了出來。
他劈的對象不是王絕之,而是他的首徒伏乞紅。
伏乞紅沒有動,她的心中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在翻騰,二十年了,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她說不上來。
現在已是渾身浴血的王絕之讓她有一種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她恨他入骨,那天王絕之拍下的巴掌並不輕,只到現在她的雪臂上還是腫的,如果真讓她傷他,或刺他一刀,伏乞紅心中也有些不捨。
伏乞紅站在那兒,似已癡絕。
王絕之也出了手,當然他現在已經受了傷,行動沒有平常那麼快,後發之下,哪裡能趕得上。
他出的是袖。
長袖疾卷,重傷之下的吐谷渾,刀速依然極快。
王絕之貫滿真氣的衣袖被削得斷爲數截,裂帛聲中,吐谷渾的刀被帶得偏了幾分。
吐谷渾的削刀砍下了伏乞紅的幾縷髮絲,髮絲和着王絕之衣袖裂成的布片,如翻飛的蝴蝶在空中飄蕩。
“你可知道你犯了什麼錯嗎?”吐谷渾厲聲喝道。
伏乞紅雙膝一曲,跪下道:“弟子護師心切!”
吐谷渾道:“你從小跟我一起長大,豈不知我動手之際,無論是誰也不得插手!王公子乃是爲我拔劍而出手,你反而傷了他,你可知罪!”
王絕之冷冷道:“她並沒有幫你,你以爲以我的身手她能傷得了我麼?”
吐谷渾詫道:“王公於此舉爲何?”
王絕之道:“我只不過是想和你公平一戰,並且不容你多活一天!你已身受重傷,如若待你傷好,至少得一月時間,我不願等,如果我和你一樣,亦身受重傷,這一戰你是否認爲公平?”
吐谷渾心中一震,這樣的對手,莫說是見所未見,就連聽都未曾聽說過,他的心中閃現了一絲恐懼。
怔了半晌,吐谷渾長嘆一聲道:“以前聽說琅琊狂人之名,總認爲此乃士林清談,怪誕傳聞,今日方知傳聞實在難以傳你狂放、傲世之神,好!此戰我接受!如若我能僥倖不死,定納你爲士!”
王絕之冷冷一笑道:“今天,只能有一個結果,我們兩人之間必須倒下一人去!”
吐谷渾道:“王公子爲何如此緊緊相迫,據聞王公子曾有數次機會可誅殺石勒報殺父之仇,卻一再放過,甚至和石勒聯手抗敵,爲何單單對我緊緊相逼!”
王絕之道:“你和石勒不同,石勒乃天下英雄。無論漢胡,若是英雄,王絕之都會佩服有加,而你卻是梟雄,嗜殺成性,王絕之一日不殺你便如梗刺喉,無法平息。”
說罷,雙手向腹中刀尖一按,那刀自王絕之背上射出,“奪”地一聲釘在了城頭的木柱上。
方纔爲救伏乞紅一連番動作,王絕之的創口中已有不斷鮮血流出。可工絕之卻毫不在乎,脫下白袍,王絕之緊緊勒住了腰間的創口。
“包紮好傷口,我讓你三招,方纔你施迷神大法本當算你贏,可我們今日卻不是比武相較,而是以武功一睹生死,不死不休。”
吐谷渾見王絕之一心置自己於死地,當下冷笑道:“王絕之,你自己尋死,你死後,我當在你的墳頭上樹碑立傳!”
王絕之道:“用不着了,王絕之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當赤條條離去,何必要那虛名?進招吧!”
吐谷渾長袍一擺,手中削刀向王絕之疾削。
大凡武功到達一定境界的人,都會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招勢一旦展開,便無法自制。
吐谷澤便是這樣的人。
削刀在吐谷渾手中展出其威勢要比伏乞紅展開時大得多。
刀無鋒,處處皆鋒。
刀無影,處處皆影。
漫天的都是刀影,吐谷渾圍着王絕之遊走翻飛,刀刀都是削向王絕之斃命之處。
王絕之不動,泰然不動安如山。
吐谷渾的刀詭異怪絕,卻未見有半刀削中王絕之,王絕之已抱拼死決心,而他卻不能,他不能冒險,如若不能一刀擊斃王絕之,削刀雖薄,但骨肉相阻必影響速度,這種機會在王絕之眼裡當然就是致敵死命的契機,王絕之絕不會錯過。
吐谷渾的刀都削偏了,這僅僅是因爲王絕之未動,如果王絕之向任一方向移動,吐谷渾的刀都會無情的削向他致命的部位:後腦,前額,嗯喉,側頸,心臟,氣海,脊柱,會陰,三元,焦尾。
王絕之雖未動,但他比大戰了一場的感覺還要疲憊。汗從他的臉上落下,衣衫俱已溼透。他幾乎近於虛脫。
創口的血不斷的流出,很快就將王絕之的長褲染紅,王絕之毫無知覺,他的眼中,腦中只有刀。
定寧關城頭,烈陽高照,所有的鮮卑士兵俱都注視着這場曠古奇絕的打鬥,就連伏乞紅等人也看得呆若木雞。
吐谷渾的身形越轉越快,快得如一陣風,已無了蹤影。
王絕之依舊不動,他屏息靜氣,眼睛中閃爍着奇異的亮光,亮光有色,那是血的顏色。
地上有血,血畫了曲曲折折的一個大圓,大圓是由許多個小圓組成,大圓不圓而是呈扁狀,在王絕之防守薄弱的後背和左側,那些小圓靠得極近。
小圓卻如同用木規畫出一般,圓得分毫不差,當王絕之的餘光瞅見小圓時,心中一陣緊縮。
小圓是吐谷渾旋轉身體時留下的,從圓的程度上來看,吐谷渾的功力已臻化境,到達了武學頂峰,他的每一份功力都控制得恰到好處,一絲不泄,在無數次旋轉中,一次一次地加強。
王絕之知道,當吐谷渾的一刀削出時,那威勢,絕不比石勒差,那將是所有力量集中的爆發。
接不接得下這一刀,王絕之沒有把握。
出刀了!
吐谷渾的刀在旋轉了六千五百六十一圈後,終於削出。
這一刀還是削,但世間沒有一個人能削出這麼大的威勢來。這一刀的力道,比巨人用巨斧劈出的力道更爲巨大,更爲驚人。
伏乞紅看得目炫神搖,幾欲軟倒在地,她的心跳已經靜止,呼吸已經停頓。
刀光閃現,橫空削出,這一刀是一瞬,也是永恆,仿若有整整一個世紀那麼長。
沒有巨響,沒有血光,一切都靜了下來,彷彿這是個無聲的世界。
城牆下有近五萬的鮮卑士兵仰首觀看這一仗。
雖然遠隔數十丈,甚至數百丈,但所有的士兵都感受到了來自吐谷渾刀上的勁風。
風無形無質,但卻帶着寒意,直鑽每個士兵的心底,驕陽射在身上,這已是初夏時節,但至少有一半的士兵覺得冷得無法抑止,牙關緊咬,凍得咯咯直響。
當吐谷渾這一刀削出時,冷得感覺到了極至。
每一個士兵的心都在緊縮,他們懼怕這一刀的削出,卻又盼望,他們久經生死的心臟無法承受得住這種壓力,他們需要爆發,但這一次爆發,他們的心臟能夠承受嗎?
刀削出,心緊縮。
王絕之動了,如果把吐谷渾的刀法比作海嘯狂濤,閃電雷鳴,那麼王絕之的這一動便是火山噴發。
幾千年積累的王家易學,在這一瞬間爆發。
但王絕之僅僅動了一下,又馬上靜了下來。
這一刀竟然是虛招!
這威勢無比的一刀竟然是虛招!
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猶如千鈞出擊,避無可避,躲無可躲的一刀竟然是虛招!!!
“你是怎麼覺察到的!”吐谷渾臉色蒼白。嘴角,鼻翼都有血絲流出,血絲淡紅,極細極細。他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王絕之同樣臉色慘白,他的模樣比吐谷渾更爲駭人,不但口鼻有血,就連眼角耳孔俱都有血流出。
吐谷渾的這一招雖是虛招,但虛招中同樣蘊含着實招,實勁。王絕之出手反擊或退縮閃避,吐谷渾的削刀都會將他削成無數塊碎片。即便未着刀招,王絕之仍爲勁風所傷。
王絕之苦笑道:“我沒有覺察,你的刀,威勢無比,我根本就無法辨別是虛是實,我是在賭!用我的命來賭!”
吐谷渾啞然,他承認自己敗了,他那千古一絕的虛招不應該用在王絕之的身上,王絕之是個浪子,是個賭徒,這一點,他早就該想到。
千古一絕的虛招用在一個賭徒的身上,本來百分之百的成功卻突然變成了百分之五十,成了一個勝負各半的局面,而王絕之卻賭對了。
賭對了,可又有誰知道這賭對了三個字下隱含着多少隻有王絕之才具備的特質。
這一刀,軒轅龍也末必躲得過,軒轅龍自認是天下第一豪傑,盛名之下他不會躲,他只會反擊,最後的結果,應該是兩敗俱傷,以軒轅龍的武功,吐谷渾無法全身而退。
這一刀,石勒同樣也未必躲得過。石勒會退,退不是因爲畏懼,退只是暫時的避過鋒芒,石勒是心繫天下的英雄,他的每一步進退俱以時勢而定,這一招下,石勒即使不死,也會落個殘廢。
這一刀,謝伯不知會怎樣,天下第一劍,一劍光寒十四州的謝伯會出劍。即使謝伯無事,但天下第一劍必毀無疑,劍斷人亡,劍是謝伯的生命,劍毀了,謝伯也就毀了。縱然謝伯可一掌將吐谷渾斃命,但失去靈魂的謝伯無異於行屍走肉。
千古一絕的一刀,論盡天下高手,無人可避。
王絕之避開了,雖然刀上的罡氣已震傷了他的內腑,但他還是避開了軒轅龍、石勒、謝伯也未必避得開的一刀。
吐谷渾輸了這一招,這一招是吐谷渾靈魂所在,輸了就只有死,這是刀譜的開篇所言,揮刀自宮,武技大成,千古一絕,輸招即死。
吐谷渾的削刀切向了自己的脖子,同樣疾快無比,同樣輕靈無雙。
吐谷渾死了,死在自己的削刀之下。
他本可以不死,無奈萬事萬物俱都有利有弊。
千古一絕的虛招如若不能傷人,強大的罡氣大部都會反擊自身。吐谷渾的五臟六腑在罡氣回壓之下俱已糜腐,如若活下去,他必武功全失,成爲廢人一個。
梟雄雖不比英雄,但不願苟活卻是他們共同的一特點。
王絕之看着吐谷渾倒下,一口鮮血噴出,轟然一聲亦向後倒下。
伏乞紅呆了。
紇回丹、郎零也呆了,他們萬萬沒料到事情竟然是這麼一個結局。
定寧關中,吐谷渾並沒有攜帶其他部屬,只有紇回丹、郎零等數名弟子。
紇回丹、郎零揚刀削向躺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的王絕之。
伏乞紅臉色大變,喝道:“住手!”
“怎麼?大師姐,莫非你看上了這小子!”郎零的聲音又細又高,如同破鑼一樣難聽。
伏乞紅眼睛一翻道:“放你孃的狗屁!”
紇回丹陰陰笑道:“爲何你不讓我們殺了他呢?他人雖狂放,但也不失是個美男子,想必你定對他有意,而他受你一刀而不避,且又不惜受傷迴護於你,他也對你有情,你們之間必有私情!”
伏乞紅怒道:“你們血口噴人,莫非是想置我於死地。”
郎零道:“是不是你自己知道,何必多說呢?”
語聲中,郎零和紇回丹已呈犄角之勢將伏乞紅圍住,削刀已拔在手中!
伏乞紅道:“我明白了,你們要殺並的並不是王絕之,而是我!你們這樣做只是爲了師尊的刀譜!”
郎零獰笑道:“你明白得不算遲,總算沒做個糊塗鬼,你就受死吧!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我們不會讓你死得太難看!”
說罷,朗零挽了一個刀花。
伏乞紅看了刀花,臉上神色一變,脫口道:“你偷習了師父的削刀神譜!”
“你錯了!他不是偷學的,而是我教的!”
朗零身邊又多了一個人,這個人乃是方纔坐在吐谷渾身邊的那個俊秀青年,說話的正是他。
“今天的事,你也有份!”伏乞紅的臉色鐵青。
這個青年人乃是吐谷渾手下第一大將??赫連勃勃,時任安北將軍,中即將,曾爲吐谷渾立下赫赫戰功。吐谷渾對他鐘愛有加,無奈行軍打仗俱要靠他,因此並不敢強求於他,始終未曾染指,乃於他兄弟論交,這對於吐谷渾來說,不啻於一個奇蹟。
“此事乃我一手策劃,去劫持絕無豔和先零曉衣只不過是爲了激王絕之來我定寧關!王絕之憐香惜玉,你去當然是最佳人選!”赫連勃勃輕聲細語,一派優然的樣子。
伏乞紅道:“你怎麼能料到師尊一定敗於王絕之之手,王絕之今天能勝,只不過是僥倖而已!”
赫連勃勃望了望漸已西下的斜陽道:“王絕之用的是賭,我同樣是賭,我賭吐谷渾在這一戰前不會察覺我的計劃,僥倖的是,我也賭對了。這要感謝王絕之,王絕之的風華氣度使吐谷渾產生迷戀之感,這促使他喪失敏銳的感覺,王絕之誓死拼殺又使他喪失了慎密謀思,因此,無論這場拼鬥孰勝孰負,最終的勝者都是我!”
伏乞紅冷冷道:“好象事事都在你的預料之中!”
赫連勃勃道:“盧播刺殺吐谷渾我尚有預感,可王絕之受你一刀委實出乎我意料,幸好,王絕之賭對了,這就免去我的一番手腳了!”
伏乞紅冷哼一聲道:“師尊平時對你那麼好,你卻忍心謀害師尊,你還有沒有人性?”
赫連勃勃並不生氣,道:“你以爲我將吐谷渾當作人看麼?你以爲他還是人麼?有他在,我們六萬鮮卑士兵遲早會斷送在他手中,他所倚仗的,不過是他高超的武技罷了,沒有我爲他出謀劃策,他豈能有半寸之土。”
朗零尖聲道:“你還和她羅嗦什麼?一刀殺了不是省事得多麼?”
赫連勃勃道:“是的,爲了省事,我必須得動手!”說罷,一刀揮出。
刀疾快無比的削向伏乞紅,赫連勃勃不但承稟了赫連世家的武功,而且還受吐谷渾之指點,習得削刀之法,武功遠在伏乞紅之上。刀光隱,血光視。
赫連勃勃的刀在空中奇妙的打了一個折,斬向正向前撲的朗零。
朗零中刀倒地,睜大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死死的望着赫連勃勃,嘶聲道:“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殺我!”
赫連勃勃道:“我不能讓第二個吐谷渾出現,你當初揮刀自宮時,就已註定你今天必須一死的命運!”
朗零嘶聲吼道:“當初不是你讓我揮刀自宮麼?”
赫連勃勃冷聲道:“你可記得當初我建議你自宮時所說之語麼?”
朗零顫聲道:“揮刀自宮,取而代之,如若背盟,死於刀下,你今日殺我是爲背盟,明日必死於亂刀之下,你還有臉同我提當日之盟?”
赫連勃勃道:“你還妄圖狡辯!來人!將禿髮辱檀帶上!”
朗零聽得禿髮辱檀之名,臉色一變,心知自己計謀已泄,不由心灰如死。
幾名披甲持戈之士押着一個虯髯大漢走了過來。
赫連勃勃慢悠悠地道:“朗零,你還有何話可說。禿髮辱檀,你就將朗零吩咐你的事一一道來聽聽!”
禿髮辱檀嘆道:“朗零將軍,我對不起你,我下毒的時候,被他們發現了!”
赫連勃勃嘆道:“本來,我、你和紇回丹三人齊心合力,未必不能在這西陲之地創下一片基業,可嘆你卻暗藏禍心,你的武功已在我等之上,可你爲了麻痹我們,一直裝成武功低微的樣子,我這樣誅殺你也是迫不得已,你爲人精細,深恐武功不能制服於我,又命禿髮辱檀下毒於慶功宴上,想一舉謀殺我和一干親信!可惜你畫蛇添足,慎微過度,反倒喪失了殺我和紇回丹的機會。”
朗零長嘆一聲,道:“我只是小看了你!”
赫連勃勃道:“我要殺你立威,方能服衆!”
朗零道:“大丈夫行事於世間,不成功則成仁,我死則死矣,已無憾事!”
赫連勃勃道:“你還能稱得上是大丈夫麼?”
朗零慘白的臉脹得通紅,大聲喝道:“赫連勃勃,你欺我太甚!我跟你拼了!”
赫連勃勃道:“如果早半刻你與我相拼,可能還有生還的機會,只是你此時血已流盡,無力與我相拼!我看你還是自殺算了!”
朗零道:“只有戰死的英雄,沒有自殺的懦夫!”
話聲中,朗零的削刀斬向赫連勃勃。
赫連勃勃的手輕輕一揮,一掌拍向朗零,出掌走邊鋒,正是赫連勃勃武功精華所在。
朗零的刀離赫連勃勃還有三寸之時,赫連勃勃的掌已印上了朗零的左肋!朗零被擊得飛了出去!
伏乞紅看着這接二連三發生的變故,不禁有些呆了。
赫連勃勃沉聲對紇回丹道:“朗零密謀我們,他罪有應得,你認爲我處置對否?”
紇回丹望着赫連勃勃,彷彿眼前站着的不是那安北將軍,而是吐谷渾,忙顫聲道:“將軍處置的極爲恰當,我願奉將軍爲主,輔佐將軍!”
赫連勃勃淡淡地道:“這也應該,若不是我,你可能活不過明天,只要你不叛棄我,我們一起共創天下!”
紇回丹連連應是。
赫連勃勃也不理會伏乞紅和地上的王絕之、走上城頭大聲喝道:“所有兵士聽令,吐谷渾無道嗜殺,朗零陰謀犯上,均已被我所殺,爾等可願歸附於我?”
赫連勃勃在軍中威信極高,所有的士兵都振臂高呼:“願意追隨將軍!”
戰刀長槍在黃昏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呼應之聲震撼山谷。
伏乞紅心中這才明白整個事件只不過是一場陰謀,她覺得有一種被利用了的感覺。
赫連勃勃轉過頭來對伏乞紅道:“伏乞姑娘,你的事已經完結,至於你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吧!只要你不與我們做對,赫連勃勃絕不爲難於你,至於王絕之,我想留他數日,現在他身體極爲微弱,必須馬上對他施救!”
伏乞紅冷笑道:“你不怕你醫治好了他,他反倒助迷小劍來殺你麼?”
赫連勃勃道:“他和迷小劍素昧生平,卻爲他千里奔波,只因他認爲迷小劍是英雄,迷小劍能做到的事,我赫連勃勃一樣能做到!況且,王絕之殺吐谷渾,只因他覺得吐谷渾該殺,而我卻未必然!”
伏乞紅看了一眼地上昏絕的王絕之,恨恨道:“我姑且信你言語,師尊的確以自己愛好殺人,因此,你殺他並不爲過,如果你也如此,上天不報應你,我也當學你今日之事!”
說罷,躍下城牆而去,婀娜小腰擺動如風吹弱柳,滿頭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赫連勃勃望着伏乞紅離去的背影,怔了怔,轉頭吩咐道:“速將叱幹阿利喚上城來!”
叱幹阿利很快就到了,赫連勃勃早已將他混藏在軍中,叱幹阿利乃赫連勃勃總角之交,畢生致力於醫,足跡遍佈西城甚至遠至龜茲、大宛。
這次發動政變,他爲防意外,將其從龜茲延請回定寧關,朗零下毒就是他發現的。
叱幹阿利探探王絕之的脈息,又翻了翻王絕之的眼皮,不覺緊鎖眉頭。
赫連勃勃見狀問道:“還有救麼?”
叱幹阿利道:“救倒有救,只怕需些時日,此人先有餘毒末解,舊傷未復,此時又受重傷,必須調養一段時間!”
赫連勃勃道:“此人對我至關重要,望你多多費心!”
叱幹阿利道:“我盡力就是!”說罷,叱幹阿利取下揹簍,從簍中取出一粒烏黑髮亮的藥丸,拍開王絕之牙關,將藥丸投入王絕之口中,雙掌連連擊打王絕之的各處要穴。
半晌,叱幹阿利方纔住手道:“現在他性命已然無礙,進一步療傷,恐怕還得下一番工夫!”
赫連勃勃向紇回丹道:“王絕之的安全由你負責,這段時間,你就協助叱幹阿利吧!”
赫連勃勃的言語充滿着威嚴,似乎絲毫不容人反抗,紇回丹陡然從合謀者而成爲他的手下,卻沒有絲毫感到不妥,反而覺得此乃順理成章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