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回頭看了看屋門口,小聲說道:“你聽我的,這會兒先別進去。大少『奶』『奶』不在家,沒跟大少爺說就帶着人出去了。大少爺正擔心着呢。你這會兒進去,無疑是往刀口上撞。先回去吧,只要四姑娘沒抹脖子上吊,你就好生在那裡守着她。”
綠雲咬了咬嘴脣,又悄聲問道:“你知不知道大少『奶』『奶』要怎麼處置那些採買呀?我這兒都爲我舅舅擔心死了。”
蟋蟀又擔憂的回頭看了一眼門口,悄聲說道:“沒事兒沒事兒,大少『奶』『奶』最是仁慈的。她若是要處置誰,早就處置了,哪裡還等得到現在?再說,你舅舅又沒有做什麼說不過去的事情。比那幾個明目張膽刮油水的好多了。少『奶』『奶』就算要發落人,也有那些人在前面頂着呢,不能把你舅舅怎麼樣。你聽我的勸,趕緊的回去看着四姑娘要緊。”
綠雲還要再問什麼,卻聽見裡面葉逸風冰冷的聲音:“誰在外邊嘁嘁喳喳的?蟋蟀?!你的皮又癢了嗎?”
蟋蟀嚇得一個激靈,擔憂的看了綠雲一眼,匆匆進門去,恭敬的回道:“回大少爺,是四姑娘跟前的丫頭綠雲,她來說四姑娘的狀況,奴才聽着也沒什麼大事兒,正打算叫她先回去吧。”
葉逸風生氣的罵道:“你這該死的狗奴才如今也蹬鼻子上臉了?能替本少爺做主了?!”
蟋蟀忙跪在地上賠着笑,說道:“奴才該死,大少爺別生氣了。奴才叫綠雲進來就是了。”
葉逸風冷哼一聲,轉身去坐在椅子上。
綠雲戰戰兢兢的進來給他請了安,便低着頭站在那裡等葉逸風問話。
“四姑娘怎麼了?”葉逸風終於冷聲開口,把等了半晌的綠雲又下了一跳。忙陪着小心打起精神來,回道:“回大少爺,四姑娘早晨飯就沒用,午飯也只吃了兩口粥。奴婢想着這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來回大少爺一聲。”
葉逸風又是半晌不語,綠雲忐忑不安,悄悄地轉頭看了一眼蟋蟀,蟋蟀卻跪在那裡低着頭,不敢動一絲半毫。
“你回去吧,好生服侍四姑娘。”
綠雲愣愣的擡頭,看着葉逸風,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實在不知道大少爺到底是什麼意思。
葉逸風不滿的看了她一眼,心裡想着這丫頭實在是太笨。不過派去服侍燕舞的人並不需要太聰明,只要聽話就行。於是擺擺手說道:“我知道了,回頭告訴廚房一聲,四姑娘想吃什麼儘管叫人去做。只要廚房做得出來,不必心疼銀子。你順便也去勸勸她,只要她乖乖的聽話,別整天沒事兒找事兒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鎮南侯府裡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會爲難她。”
綠雲聽這話跟自己勸燕舞的話沒什麼兩樣,忙高興地應道:“是,奴婢知道了。”
葉逸風擺擺手,懶得再說半句話。
綠雲忙躬身退出去,臨走時又擔心的看了一眼蟋蟀。剛出屋門,便看見外邊有人匆匆的跑進來,一路跑一路喊着:“大少爺,大少爺!少『奶』『奶』回來了!馬車剛進大門。”
便聽見屋子裡葉逸風焦慮的聲音:“人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意外?”
報信的人進了門口氣喘吁吁的說道:“回大少爺,少『奶』『奶』安然無恙,就是在馬車上睡着了。大管家不敢叫人驚醒了少『奶』『奶』,所以叫奴才趕緊的進來回大少爺知道。”
綠雲心想這大少『奶』『奶』也真是的,居然能睡在車上,到家了也不醒,大管家居然還不敢叫她。這是什麼道理嘛!
她這裡還沒想出個頭緒來,便聽見屋門被咣的一聲打開,大少爺身形如風急匆匆的走了,後面蟋蟀急匆匆的跟出去,走了幾步有倒回來,着急的對綠雲說道:“你怎麼還不回去?快些回去,好生照看四姑娘便萬事大吉,其他的什麼都別說了。”說完,便又急匆匆的轉身走了。
葉逸風匆匆趕到二門外,只見護衛們圍着馬車周圍,葉祿站在馬車一側,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只『露』出一張雪白的臉的錦繡站在馬車的另一側,墨菊和錦衣兩個丫頭着急的站在錦繡身旁,正不知該怎麼辦好呢。
衆人見他過來,忙欲躬身請安,葉逸風擺擺手示意衆人不許出聲。葉祿見狀不敢怠慢,忙往一側躲開,給葉逸風讓開路。
葉逸風上前去掀開轎簾,看見錦瑟歪在車裡的錦墊靠枕上,小臉微紅,髮絲略顯凌『亂』,枕着自己的手臂睡得正是香甜。於是他一肚子的怒火頓時煙消雲散,只輕着手腳上前去,把她輕輕的抱進懷裡。
好眠被打擾,錦瑟顯然很不高興,一邊咕噥着一邊揮手推他:“唔……不要鬧,我還要再睡一會兒……”
葉逸風輕輕的把她的手拿回去,把她抱起來往外轉身,並小聲說道:“乖,你睡。我抱你回房去。”
錦瑟聽見葉逸風的聲音,立刻安穩下來,果然乖乖的由着他抱下了車,在下人們躲避的眼神中回房去。葉祿紅着老臉呵斥衆人都散開,自己卻匆匆跑去臥虎齋報喜去了。
葉敬淳早就被皇上召回去早朝,今日一早出去兵營檢兵這會兒還沒回來。葉祿到了臥虎齋的門口轉了一圈纔想起此事,無奈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要往回走,恰好遇見從裡面出來的凌霄。
凌霄看這老頭好笑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大管家,你這是做什麼呢?”
葉祿回頭看見是凌霄帶着兩個小丫頭出門,便笑了笑:“哦,凌姨娘好。老奴是有件大喜事兒要來稟告侯爺的,來了這裡纔想起侯爺一早就出門了。真是老糊塗了,呵呵……”
凌霄忙問:“是什麼喜事,快跟我們先說說。”
葉祿笑道:“咱們大少『奶』『奶』有喜了。你說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哎呦!”凌霄一拍手,笑道:“果然是天大的喜事。剛纔碧桃妹妹忽然胃裡泛酸,吃了一塊江米糕就吐了,我正說莫不是有喜了,要找個大夫進來給她瞧瞧呢。這若是真的有喜,咱們府上可不是雙喜臨門麼!”
葉祿一愣,心想着可真是熱鬧了。
“咦?大管家,你想什麼呢?”凌霄看着葉祿發呆,好笑的問道。
“哦,沒什麼,”葉祿猛然回神,面帶微笑,滿面春風的說道:“姨『奶』『奶』且請回去,奴才這就叫人去請大夫來。”
“那就有勞大管家了。”凌霄微微福身,看着葉祿轉身離去後,方輕笑着對旁邊的小丫頭說道:“這老頭兒好像精神不大好了,到底是年紀大了呀。”
小丫頭笑道:“大管家都快七十歲了,據說是跟着老侯爺出過兵打過仗的呢。估計這會兒聽說姨『奶』『奶』和大少『奶』『奶』都有喜了,是高興地糊塗了。”
凌霄帶着小丫頭會去見了碧桃便忍不住笑道:“妹妹這會兒有伴兒了。剛我出去遇見大管家,管家說大少『奶』『奶』也有喜了呢。說不定你們兩個能生到同一天,這叔叔侄子將來肯定能和和睦睦的在一起玩。”
碧桃笑着搖搖頭,說道:“姐姐真是糊塗。咱們這樣的人,不過是奴才而已,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跟大少『奶』『奶』同一天生的。”
凌霄笑道:“這生孩子的事情可說不準。”
碧桃給小丫頭使了個眼『色』,兩個小丫頭都悄聲退下,碧桃才輕聲說道:“姐姐真的不知道?大少『奶』『奶』是懷着孩子進的門,上房服侍的人都說洞房花燭夜大少爺都沒敢碰大少『奶』『奶』呢。”
“喲!”凌霄忙擡手捂住了碧桃的嘴巴,然後起身去窗口看了看外邊,又轉回來,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話你也敢隨便說?四姑娘可不是因爲這個到現在還被禁足呢?人家正經的姑娘都被禁足了,咱們又是什麼人?以後可別『亂』說這話了。”
碧桃不屑的笑道:“四姑娘看着聰明,不過還是個小孩子,心眼兒就是少些。她明目張膽的往刀口上撞,可不是等着受罪嗎?”
凌霄說道:“我看二姑娘年前去家廟住了那些日子,回來倒是收斂了不少。”
碧桃輕嘆:“之前有太太在,給她們幾個小丫頭撐腰,也想着將來指望她們姐妹幾個尋個好親事,能給三少爺做個左膀右臂。可如今一朝風雲變,太太死了,三少爺跟着龔家離了京城,大少爺回來主事,一切規矩都要重新定了。咱們姐妹兩個也是該好好地打算一下了。”
凌霄忙道:“妹妹這話說的在理。本來咱們就跟太太不對付,如今她死了,我們倒是好過些。況且我們來的日子淺,跟大少爺他們從來沒有什麼矛盾。只要我們服侍好侯爺,大少爺對咱們還是說得過去的。”
“嗯。咱們以後應該跟大少『奶』『奶』處的好一些。”碧桃說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嘆了口氣,說道:“但願我肚子裡的這塊肉是個丫頭。這樣我們的日子還好過些。”
凌霄笑道:“人家都盼兒子呢,你卻盼丫頭。”
碧桃搖頭說道:“侯府裡有大少爺就足夠了。”
“話不能這麼說,我看侯爺還是喜歡兒子的。老話兒不是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只要咱們跟大少爺好好地相處就是了。這兒子總是比女兒好的吧?女兒將來嫁出去了就是人家的人。若是生個兒子,侯爺百年之後,妹妹你也有個依靠呀。”說到這裡,凌霄又爲自己深深地嘆了口氣,一臉的悵然。
碧桃忙拉了她的手,自嘲的笑道:“咱們倆只顧在這裡盤算,我這肚子裡是不是真的有了還不一定呢。若不是有了,豈不是要笑死人了。”
凌霄忙勸:“妹妹這症狀有些日子了,依我看必定是有了。你且安心的養着,將來你好,我也有個照應的,你放心,咱們姐妹無論如何都是一條心的。”
碧桃忙道:“姐姐說的是,咱們兩個一起進了這府裡,一直相依爲命的。到老也要互相照顧的,妹妹我以後的這段日子裡還承蒙姐姐多多照顧呢。”
姐妹二人說話間,葉祿已經叫人帶着大夫進來。
碧桃果然是懷孕了,雖然只有兩個月,但大夫說她身體底子好,胎兒長得很好,只要注意修養,就不會有問題。
消息一下子擴散開來,鎮南侯府裡衆人真是有喜有悲。
錦瑟立刻加派了兩個大丫頭和一個有經驗的嬤嬤過來照顧碧桃,並加了碧桃飯菜的份例,吩咐小廚房每日單給她做兩樣補湯。
葉敬淳回來後聽說這事兒很是高興,老年得子也是人生一大喜事,雖然他本來就知道錦瑟已經懷有身孕,但之前一直悶在心裡,總不如今天可以光明正大的慶祝來的高興。
當晚,鎮南侯府大擺家宴,葉敬淳一高興,便吩咐鸞音和燕舞都到前面來坐。
燕舞鬧了這一陣子,終於獲得自由,卻絲毫沒有開心多少,反而越發的憤懣。綠雲服侍她梳洗換衣服的時候,她不知想到了什麼,便擡手拿了一支鳳釵摔到地上去,鳳釵上的珍珠流蘇被摔斷了線,一粒粒珍珠四處迸『射』,把屋子裡的小丫頭給嚇了一跳,一個個兒都爬到地上去撿。
“別撿了!”燕舞氣呼呼的站起來,轉身往裡面去,把四個丫頭展開的四件衣裳一件件的奪過來丟在地上,說道:“這都是去年的舊衣裳,這都幾月裡了,怎麼新衣裳還沒送來?!本姑娘是堂堂鎮南侯爺的女兒,不是山野村『婦』!這樣的衣裳本姑娘穿不出門去!她丟得起人,本姑娘丟不起!”
綠雲忙把衣裳都拾起來交給小丫頭拿去一邊整理,自己則跑到燕舞身邊勸道:“好姑娘,您消消氣。今兒侯爺高興呢,若是知道您爲這些小事兒發脾氣,侯爺肯定也不會高興地。你嫌這幾件衣裳不好,奴婢再去把其他的衣裳找出來您再挑挑?”
燕舞不說話,只坐在那裡生悶氣。
綠雲又叫小丫頭去衣櫥裡找了幾件衣裳來給燕舞挑。
燕舞看了看那幾件衣裳不是大紅大紫就是翠綠鵝黃,心思一動,起身推開小丫頭們,自己去衣櫥裡找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來丟給綠雲,說道:“就這件吧。”
綠雲一看手裡的素『色』衣裳,嚇得趕緊的跪下去:“姑娘,您穿這身衣裳往前面去,侯爺非要了奴婢們的命不可!姑娘,奴婢求求您了。您還是再挑一件吧。”
燕舞生氣的說道:“哪兒那麼多廢話?!就這件了!”
綠雲和衆小丫頭們都跪在地上不敢起來,一邊求饒一邊央告,誰也不敢起身給她換衣裳。
燕舞氣得咬牙,罵道:“你們這些狗奴才!一個個兒都是那村『婦』的走狗!好,你們不聽我的話,那還在我這裡做什麼?滾!都給我滾!”
綠雲等人不敢怎樣,只好把地上的首飾衣裳等收拾起來,匆匆的退了出去。
前面宴席已經開始,葉敬淳見小女兒還沒來,便問旁的人:“怎麼燕舞還沒過來?”
衆人自然不知緣故,鸞音忙道:“這幾日大哥讓她在屋子裡反思己過,女兒也不好過去瞧她,不知道妹妹是什麼情形。若是父親不放心,不如女兒過去瞧瞧妹妹。”
葉敬淳微微皺眉,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說道:“你去吧,好好地開導開導她,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別不懂事。”
鸞音起身應道:“是。”
錦瑟坐在一旁,聽見這邊父女的對話,便料想這四姑娘肯定要出什麼幺蛾子,於是吩咐自己的丫頭錦衣:“你陪着二姑娘過去看看四姑娘有什麼需要的,立刻過來回我。”
錦衣悄聲答應着跟上鸞音一起出去。
鸞音回頭看見錦衣,便笑道:“大嫂子到底不放心我,派了你來跟我一起過去?”
錦衣笑道:“我們少『奶』『奶』怎麼會不放心姑娘呢?只是想着別是四姑娘要什麼東西不順手,叫奴婢跟着過去瞧瞧,也好早知道了好告訴大少『奶』『奶』知道,叫人趕緊的送過來罷了。”
鸞音冷笑道:“你們『奶』『奶』也真夠使的了。往年這個時候我們夏天的衣裳早就送來了,怎麼今年到了現在還不見動靜?”
錦衣笑道:“前幾日家裡調整,姑娘也聽說了的。左不過這幾日,定下的衣裳也就送來了。總不會耽誤了姑娘們穿的。”
鸞音心裡自然不服,但卻不屑同一個丫頭多說什麼,只帶着畫眉往燕舞那裡去。
綠雲派了個小丫頭匆匆來回話,正好同鸞音等人走了個對過。鸞音見那小丫頭的神『色』便猜到了幾分,只淡淡的笑着叫住她,問道:“你是四妹妹房裡的人麼?”
那小丫頭忙福身道:“奴婢給二姑娘請安,回二姑娘,奴婢是服侍四姑娘的。”
鸞音便皺眉問道:“四妹妹怎麼了?這家宴都開始了她還不見人影,可是身上不舒服麼?”
小丫頭已經看見了錦衣,所以不敢『亂』說話,只低着頭支支吾吾的,樣子很是爲難。
鸞音生氣的罵道:“該死的東西!沒聽見本姑娘問你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