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杜二少爺這晚栽的有些窩囊。

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十道聽起來不怎麼特別的飯菜,卻實實在在的把他給難住了。

廚房裡剛找來的大廚弓着腰苦着臉偷偷地看了一眼臉色陰冷的主子,試探着問道:“二少爺,奴才真是沒用……不過,這俗話說,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咱們這會子上哪兒去找鱈魚呀?那鱈魚是東北嚴寒之地深水之中長的魚,且不說很難捕撈,就是撈得上來這大熱的天從東北運到京城也得個把月,可不早就臭了麼!所以這清蒸鱈魚此時是吃不上的。”

杜玉昭‘嗯’了一聲之後,便沒了動靜。依然沉着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廚子這話說的沒錯,杜玉昭也覺的有幾分道理。可是看着大哥那副護短的死樣子,好像不打發那小丫頭滿意就是不想好好招待他的意思,再想想之前每次惹得老大不高興了,他便使出那些陰毒的招式來讓人跑斷了腿累死累活還撈不到油水的事情,杜玉昭此時也只有把心裡的火氣朝着這幫奴才們身上發了。

廚子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之氣給逼的縮了縮肥胖的身子,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又道:“還有這黑椒牛肉卷兒——黑椒奴才知道,牛肉廚房也有。可姑娘說要把牛肉切成紙一樣的薄片兒……這——奴才自認沒有那麼好的刀工啊……要不……二少爺想想別的辦法問問別的王公大臣家的廚子,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把牛肉切得跟紙一樣薄……若是切蘿蔔的話,奴才到可以一試……”

杜玉昭聽了這話,心裡的火氣忍不住了,擡眼瞥了那廚子一下,冷聲道:“廢物!這種事情全憑經驗,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廚子,連牛肉也切不好麼?”

廚子嚇得腿一軟,立刻跪到了地上:“奴才無能,奴才無能……”

杜玉昭長出了一口氣,冷冷的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來想辦法。快說!還有那道菜你做不了?”

廚子又囁嚅道:“回主子。這會子都六月裡了,春筍也沒地兒買去。還有這梨花落——奴才上哪兒去弄梨花呀?再說,奴才也沒聽誰說過梨花怎麼做成菜的。還有……鷓鴣這種野味兒廚房也沒準備,想要去捉的話,恐怕得明天去城郊的水塘裡……”

杜玉昭不耐煩的拍着椅子扶手說道:“行了行了!春筍沒有,換成冬筍;梨花沒有,換成別的什麼花;鷓鴣麼……本少爺這就叫人給你弄去!你們這些廢物先把剩下的幾個菜立刻做好了給我大哥送過去,聽見沒?!”

廚房裡的一干人等看着二少爺黑着臉轉身離去,一個個都長長地出了口氣,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各幹各的差事去了。

三個一等廚子湊到一起,苦着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廚子甲先開口:“冬筍和春筍味道差遠了。這個時候有新鮮的蘆筍最好了。剛你怎麼不跟主子說,把春筍換成蘆筍呢?”

廚子乙搖頭嘆息:“少爺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咱們可別再自找苦吃了。”

廚子丙依然愁眉不展:“可是那梨花落的梨花換成什麼花兒呢?咱們這府裡芙蓉菡萏是現成的,不如咱換成蓮花落?”

廚子乙繼續搖頭:“不可不可。蓮花怎麼入菜?就算入了菜,哪裡還有蓮花的樣子?依我看,倒不如用雕刻的手法做出蓮花的樣子來。只是——用什麼食材來雕呢……”

“若是用雕刻的手法,爲什麼不乾脆雕成梨花?還用得着弄蓮花麼?雕成梨花說不定還能歪打正着正合了那位錦瑟姑娘的心意呢。”

“對對對……言之有理。趕緊的,把白蘿蔔給我取一個來洗好……”

“你傻呀,這會子怎麼能用白蘿蔔雕梨花?趕緊的叫人去拿幾個香水梨來備用吧!”

“哦,對對……瞧我這兒都被二少爺的目光給嚇傻了。老弟說的有道理,有道理……”

廚房裡繼續忙起來,稀里嘩啦的聲音不絕於耳。

蓮池旁邊的小亭子裡,杜玉昭站在藍蒼雲身後,長長地嘆道:“老三,今兒可要看你的本事了。”

藍蒼雲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隨手摘了一片葉子優雅的飛出去,葉片在水面上連續打着飄兒一直道肉眼不能見的蓮池對岸去,留下一點點漣漪漸漸地擴散開來,碎了一池的月色。

“二哥,我不是廚子,做飯的事情你別找我。”

杜玉昭嘆道:“可你卻是絕世高手啊!憑你的劍術總能把牛肉切的紙一樣薄吧?快點快點……算哥哥我求你了。以後我決不再顯擺了,一定在錦瑟那死丫頭跟前保持低調,低調,再低調。”

藍蒼雲看着遠處一動不動,忽然間眼神一轉,回身來笑着搖頭:“二哥啊,如今你算是領教到了吧?之前還說花穗兒難纏,這會兒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難纏了吧?”

杜玉昭頗有同感的嘆了口氣:“那當然,二哥我別的不如咱家老大,看女人的本事可比老大強多了,瞧瞧大哥撿回來的這小丫頭……嘖嘖——”

“嗯,兄弟我對女人的事情上經驗不足,不如煩請二哥賜教一下?”

藍蒼雲眼角掩飾不住的笑意越來越濃,只可惜杜玉昭正處在崩潰的邊沿沒有發現。聽到藍蒼雲的請教後,心裡涌起了一股強烈的傾訴願望,長嘆一聲,拍拍藍蒼雲的肩膀說道:“老三啊,我告訴你,找姑娘是爲了自己的心情更加舒暢的,不是爲了給自己添堵的。你看看,自從大哥把這個錦瑟小丫頭弄到身邊來以後,咱們弟兄們跟着遭了多少罪啊!而且你看她那小樣兒,要胸沒胸,搖屁股沒屁股,乾巴巴的一共也沒幾兩肉,摟在懷裡跟摟着一把柴禾一樣硬邦邦的硌得人難受,你說大哥這是什麼品位嘛!”

藍蒼雲似乎很是滿意,看着杜玉昭的目光益發充滿了敬佩之情,然他下一刻說出的那句話讓杜玉昭卻恨不得立刻掐死他:“大哥,你來了……”

杜玉昭頓時覺得後背上一陣陣的發冷,隨着腳步聲漸行漸近,葉逸風庸懶的聲音依然透着他特有的涼薄:“嗯,你們哥倆個很好啊……大有長進,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不見,真是讓哥哥我刮目相看。”

藍蒼雲笑的跟狐狸一樣狡猾:“大哥,是我再向二哥請教嘛……”

“大哥大哥……”杜玉昭知道自己再不回過身來的話,明兒一早能不能見着太陽升起來都難說,於是他趕緊的回頭上前去躬身笑道:“大哥你別誤會,都是老三陷害我……”

“唔……”葉逸風像是聽見了杜玉昭的解釋,又像是沒聽見,只擡腳走到涼亭中去借着蓮池邊上的一圈兒風燈和清涼的月色看着蓮池裡半開的菡萏,半晌方回過頭來問杜玉昭:“什麼時辰了?”

杜玉昭一愣,忙從懷裡拿出一個西洋制的金懷錶來看了看,說道:“戌時一刻了。”

葉逸風嘆了口氣,撫着肚子嘆道:“老二啊……小四去六王府了。你說咱們做哥哥的卻在這裡閒聊,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啊?”

杜玉昭見葉逸風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意思,好像根本沒聽見剛纔自己說的那些話,一時心裡暗暗的唸佛,立刻表決心:“大哥要兄弟去做什麼儘管吩咐,兄弟決不推辭。”

葉逸風微微一笑,擡手拍了拍杜玉昭的肩膀,嘆道:“還是玉昭你聽話。剛剛我問過了,鱈魚這種東西是長在北地極寒的深海之中的一種魚。這種魚肉質鮮美,而且對身體頗有益處。咱們桃源福地一定要把這道菜作爲招牌來賣,將來必然是財源滾滾。所以我想開闢一條疏通北地到江南的商道。一來呢,讓鱈魚這種美味遍及大江南北。而來呢,也給那些極北苦寒之地的百姓們謀得一條生財之道。你說怎麼樣?”

杜玉昭笑不出來了,他似乎聞到了北地寒冰的味道,臉上的肌肉越來越僵。

落井下石是藍蒼雲一貫的作風,此時看到杜玉昭那副便秘的表情,他心裡狂笑不已,臉上卻依然是鄭重其事的神情。點頭附和着葉逸風:“大哥說的有道理。所謂物以稀爲貴嘛!這極北之地的鱈魚若是能運到江南,恐怕咱們數銀子數的都手軟了。”

葉逸風的笑容更深更迷人,月華給他俊逸秀美的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清輝。他徐徐轉過身來在杜玉昭肩膀後某個大穴上拍了拍,看到杜玉昭很沒骨氣的把肩膀矮了矮,感慨的說道:“老二,這件事情哥哥交給你去做。我知道這幾年在江南你的本事一直被壓着沒使出來。這次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做吧。功成之後哥哥在京城的桃源福地給你接風洗塵,再把京城裡的十二名妓都叫來服侍你,嗯?”

杜玉昭苦着臉小聲問道:“哥啊,咱們不是要在京城開拓生意麼?這種時候你把我趕到極北之地去幹什麼呀?”

葉逸風輕笑:“嗯——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了。玉姑娘剛剛來了,正跟錦瑟在一起下棋呢。”

“什……麼……?!”杜玉昭立刻跳起來:“她來京城怎麼我不知道啊?”

葉逸風又笑:“揚州刺史玉大人想要把女兒許給鎮南侯府的嫡子葉逸賢爲妻,這種時候玉姑娘進京自然是要避着你的。”

“啊啊啊——大哥!你是我的親大哥,這事兒決不能成啊,花穗兒只能嫁給我,大哥你一定幫幫我……”杜玉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拉着葉逸風鬼叫。

葉逸風拍拍他那張朗逸的俊臉,安慰道:“你給哥把鱈魚找來,哥就幫你。”

“成!我明兒就動身!”杜玉昭咬咬牙迅速做出了決定。

藍蒼雲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起來,豎着大拇指嘆道:“二哥好氣魄。兄弟佩服了!”

杜玉昭回過頭來呵呵笑着走到藍蒼雲跟前,點點頭,說道:“三弟過獎了。時候不早了,你趕緊的去廚房,把牛肉切好了再去給我抓鷓鴣來。不然的話……哥哥我運了鱈魚來一根刺也不給你吃。”

藍蒼雲身爲絕世高手卻甘於屈就在杜玉昭這個紈絝子弟之下當老三並不是因爲他年紀不杜玉昭小,而是杜玉昭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本就是姑舅兄弟。藍蒼雲的娘是杜玉昭的姑姑,杜玉昭自小從他姑姑跟前長大,自然也學了一身的好武功。

只是他的身份在那兒擺着,尋常小事從不輕易跟人動手,認識他的人極少知道他會武功的事情而已。如果真的打起來,恐怕藍蒼雲還要稍微遜色一些。所以藍蒼雲在江湖上橫行霸道,卻又在杜玉昭之下成了梁州四少的老三。

杜玉昭剛剛被藍蒼雲幾句話陷害,中了葉逸風的招,這會兒藍蒼雲也不敢再逆着他了,於是笑了笑飛身飄去廚房切牛肉去了。

一桌山珍海味端上來的時候已經將近亥時。

錦瑟和玉花穗在杜二少別院中最雅緻最舒適的屋子裡下棋,手邊有五六個懂事的丫頭在身邊,香茶點心和各色水果一樣不少的伺候着倒也不覺得餓。不過十道菜端上來的時候她還是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就這速度還好意思開菜館哦?別說桃源福地那樣的高品位的酒樓,就算是一般的菜館,照這樣的上菜速度也早被人砸了幾回招牌了吧?”

葉逸風咳嗽了兩聲,瞪了一眼杜玉昭,方轉過臉來輕聲說道:“你這丫頭刁鑽古怪,點了稀奇古怪的東西入菜本來已經夠難爲人的了。玉昭又爲了讓你滿意,要求廚房裡精益求精,這鷓鴣都是老三剛飛去城郊水塘上現捉來的,頓了一個時辰纔好。來,玉姑娘一起過來嚐嚐味道怎麼樣。”

玉花穗微笑着看了杜玉昭一眼,從涼榻上站起身來對着葉逸風微微一福,很是懂事的說道:“大公子先請,花穗兒剛剛用了些點心,這會兒已經吃不下東西了。”

葉逸風本來也不願意留下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來陪着他和錦瑟一起吃飯,所以很難得的笑了笑說道:“那就請玉姑娘自便吧。”

玉花穗又到錦瑟跟前悄聲笑道:“好好服侍你的大少爺用飯吧。明兒咱們再好生把那盤棋下完。”

錦瑟笑了笑,點頭看着她離去。心裡暗暗地想着,這個玉姑娘真是不一般呢,居然這麼久了,也沒能贏了她一盤棋。嗯——她的棋藝比葉逸風可強多了。

杜玉昭一看玉花穗走了,立刻跟葉逸風點頭告退:“那個啥——大哥,您慢慢享用啊,兄弟先下去了。”

葉逸風無所謂的點點頭,轉身坐到桌子旁邊,伸手拿過烏木鑲銀的筷子來隨便夾了一片魚片放到嘴裡,嚼了兩口點點頭說道:“味道還是不錯的。”

錦瑟也跟着坐下來,夾了一片魚肉仔細的看了看,搖頭道:“這根本就不是鱈魚嘛。”

葉逸風笑道:“這當然不是鱈魚。杜玉昭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用這麼兩個時辰的功夫往返關外北極之地把鱈魚給你運過來?”

錦瑟點點頭,想着自己剛纔點菜的時候不過是順了之前的習慣,一時沒在意這是生產力低下沒有飛機火車的古代,便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大少爺說的有道理。”

葉逸風看她臉上有些許失落之色,便夾了一快蘆筍給她:“你放心,估計到不了過年,你就能吃上鱈魚了。”

錦瑟不解的問道:“爲什麼?”

葉逸風輕笑一聲,把筷子放下來,看着錦瑟說道:“你這丫頭一張菜單解決了本少爺想了幾天都沒決定的事情。今晚要好好地犒勞你呢。”

錦瑟一下就明白過來,於是笑道:“原來大少爺這幾日在爲桃源福地的招牌特色菜發愁。”

葉逸風也不否認,只是一邊夾了一個牛肉卷放到口中細細的咀嚼了一番,嘆道:“這道菜味道也還罷了,只是太費勁了。要老三這樣的絕世高手去切肉,有些不太現實。”

錦瑟差異的說道:“不至於吧?牛肉放在冰塊裡凍的半透時很容易就能削成薄片啊,就算你們家的廚子沒有那麼高的刀工,也還有其他工具的吧?我聽說好像有一種叫做什麼‘擦牀’的東西,可以把蔬菜弄成片或者條,只要是個人都會用吧?”

葉逸風一愣,然後一下子明白過來。用冰塊把牛肉冰的半透,那肉可不就跟蘿蔔一樣想怎麼削就怎麼削了麼?於是他忍不住嗤笑一聲嘆道:“你這丫頭果然是聰明。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你可知道這事兒把廚房裡的人給爲難死了,最後還是老二把老三給派了去才做成這道菜……”

錦瑟搖搖頭,得意的嘆道:“唉!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啊!你們這些人……嘖嘖,整天都生活在富貴窩裡過那種寄生蟲般的生活,腦袋都生了鏽了。”

葉逸風被錦瑟的‘寄生蟲’三個字給噁心的不行,一時間嘴裡的牛肉卷直打轉兒卻怎麼也演不下去了。於是他生氣的擡手敲了錦瑟的腦門一下,罵道:“死丫頭,吃你的飯。你要了這麼一桌子菜,今晚若是吃不完,少爺我不許你睡覺了!”

錦瑟扁了扁嘴,哼道:“你當我是豬麼?吃這一桌子的菜?”說着,她把手中的筷子一拍起身走到門口對外邊的幾個丫頭吩咐道:“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都過來!”

翡翠等幾個丫頭不知道錦瑟有什麼事兒,忙過來問道:“姑娘,您需要什麼?”

錦瑟拉着翡翠進門指着飯桌說道:“我需要你們幾個幫我把這些飯菜吃光。”

“呃……”翡翠看了一眼葉逸風陰沉如墨冷漠如冰的臉色,趕緊的掙脫了錦瑟的手,低聲說道:“姑娘別開玩笑了,會折煞奴婢們的。這可是二少爺費了好大的勁兒專門給大少爺和姑娘準備的晚飯……”

錦瑟瞥了葉逸風一眼,大眼睛以瞪,說道:“怕什麼?這飯菜是你們二少爺招待大少爺的,但此時又是大少爺用來給我賠罪的。所以轉了一圈兒回來是我說了算,你們幾個都過來!”說着,她又拉着翡翠到了飯桌旁,擡手敲了敲飯桌對葉逸風說道:“男女不同席,麻煩大少爺移駕別處,給我們行個方便哦!”

葉逸風的臉色陰沉的幾乎要滴下水來,但依然是不聲不響的站起身來轉身出去,臨出門前給了錦瑟一個‘晚上收拾你’的眼神,然後重重的甩上了門。

翡翠被關門聲給嚇得一個哆嗦,拍着胸口拉着錦瑟告饒:“姑娘,你還是別爲難奴婢們了……”

錦瑟卻開心的笑了,拉着她入座,一邊給她夾菜一邊說道:“誰叫他剛剛說吃不完這一桌子的飯菜就不許我睡覺的?本姑娘爲了今晚能夠睡個舒舒服服的覺,纔不得不用一點非常手段嘛!”

翡翠等十分的無語。但事已至此她們就算再出去大少爺也已經走了。再說主子們餓了可以用點心,她們幾個人可是一直都餓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呢,這會兒一桌子山珍海味擺在面前,而且都是出自名廚,色香味俱全。她們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於是大家再次確定錦瑟姑娘是認真的之後,便一個個拿起了筷子朝着自己喜歡的菜餚下了手。

葉逸風倒也不餓了,像他這樣的人從小在那種環境里長大,從來不對人顯露自己特別的飲食喜好。不管什麼東西他都吃的不多,也絕不挑食。其實細想起來,真是叫人覺得悲哀。

當晚,歐陽鑠三更天才回來。葉逸風一直不睡在書房等他,他回來後兄弟二人又細細的聊了一個更次才各自回房睡下。

可是當葉逸風回到自己房裡時,很奇怪的發現自己那間屋子裡的牀上整整齊齊,屋子裡只有兩個小丫頭坐在腳踏上依着桌子腿兒打瞌睡,四處不見錦瑟的影子。

頓時他的心似是從高空驟然落下一樣的失落,於是厲聲叫道:“錦瑟?錦瑟!”

小丫頭迷迷糊糊的被葉逸風嚇醒,慌張的起身跪倒他腳下來回道:“大少爺,錦瑟姑娘跟玉姑娘一起睡去了……”

葉逸風生氣的吩咐道:“去把她給我叫回來!”死丫頭,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吃晚飯時不跟她計較就夠給她面子的了,這會兒她居然敢不聲不響的爬去別人的牀上睡覺,真是欠揍!

小丫頭忙答應着跑出去,往玉花穗住的院子裡去傳話。

熟料玉花穗那邊的丫頭婆子也都是經過特別調教的,不管別人說什麼,這種時候一律不準打擾玉姑娘休息。這是二少爺的命令誰也不得不遵。

葉逸風肚子裡的火氣無數釋放,回房後只安靜的躺了一會兒便怒氣衝衝的跑去杜玉昭的院子裡把他從被窩裡拉出來,兩個人實力懸殊的人應是拼死拼活的打了一架。

杜玉昭師從碧雲山莊前任莊主夫婦,也算是名師出高徒。不過他被葉逸風莫名其妙的拉出來打,一時猜不透因爲什麼,再說了,這是他敬愛的大哥,曾經一語點撥夢中人把他從頹廢中拉出來的人,他怎麼找也不敢跟他還手啊,所以杜玉昭心存顧忌無法全力以赴,只是一味的招架着不讓葉逸風傷了自己,卻並不還手。

葉逸風雖然拳腳功夫武功招式上不如他,可是卻一拳比一拳狠,好像不把杜玉昭打趴下誓不罷休一樣,一陣猛烈地死纏爛打。

叮叮咣咣的聲音把藍蒼雲和歐陽鑠從夢中吵醒,兩個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趕來觀看,見了這番景象後歐陽鑠大爲不解,拉着藍蒼雲問道:“三哥,大哥是不是吃錯藥了,怎麼把二哥往死裡揍啊?”

藍蒼雲搖搖頭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來,心想昨晚剛把人家發配到北極去,今天早晨怎麼又揍上了?老二應該是不適合留在京城,待會兒大哥打完了還是勸他早些收拾行李趕緊的走吧。

玉花穗和錦瑟聞訊趕來時,葉逸風已經沒什麼力氣了。兩個時辰的晨間運動連杜玉昭這個身懷武功體力過人的傢伙都堅持不住了,何況溫潤如玉的大少爺葉逸風。

錦瑟看着兩個披頭散髮的傢伙氣喘吁吁地倒在榻上,任由丫頭們拿着帕子給他們擦汗,便忍不住皺眉。

玉花穗吩咐翡翠:“把二少爺扶回他自己的屋子裡去,先弄一桶熱水來給他泡一泡,再換身乾淨的衣裳來。這會子你們在這兒給他擦臉頂什麼用呢?”

翡翠依言,和另一個丫頭上前去攙扶着杜玉昭起身慢慢的往外邊去了。玉花穗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歪在榻上的葉逸風,微微福身道:“大公子晨安,花穗兒告退了。”

葉逸風哼了一聲,卻轉頭瞥向一旁的錦瑟,見這丫頭沒良心的坐在那邊椅子上偷着笑,一時又怒火攻心,生氣的低吼:“死丫頭,還不過來服侍本少爺沐浴更衣?”

錦瑟是素來不願意聽他這一套的。只張着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擡手捂着嘴巴哼道:“我這兒還沒睡醒呢,眼睛都睜不開,哪裡還能服侍大少爺沐浴呢……”

這若是在平時,葉逸風瞪她一眼也就過去了。本來麼,這個貼身的侍婢就是有名無實的。

哪天早晨她不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牀?哪天晚上她不都是吃飽後拿本閒書就上牀,看不到一頁就閤眼睡了?半夜做夢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往他身上抹,他有說過她一個字麼?

哪頓飯她不都是比他還先動筷子?不管是什麼飯菜只要和她的胃口,他不都是一筷子不動都給她留着?哪次出門不都是他小心翼翼的護着她?

普天之下有這樣嬌貴的侍婢麼?

如果非要說有,那也就他葉逸風身邊的這個小丫頭一個吧?

可是這死丫頭居然不知道他是在寵她,還把他的寵愛當成空氣來視而不見!

葉逸風今天是真的很生氣,氣急敗壞,氣得他都忘了十年來他最爲得意的收穫便是不再生氣,懂得時時刻刻都沉着冷靜。

“我說——過來!”葉逸風擡手一拍矮榻上放着的矮桌,怒氣衝衝的對着錦瑟吼。

錦瑟先是一愣,這幾天他對她的寵溺讓她的思想有些模糊,有時候甚至忘了自己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和她整天耳鬢撕磨的是一個孤高自詡不可一世的大少爺。不過瞬間的一愣眨眼而過,她立刻明白過來這幾日是自己太樂觀了。

畢竟他高高在上,就算再被家族排擠也依然是那個高貴不凡的大少爺。連湖廣總督的侄子和平南王的侄子都尊他爲大哥的人,怎麼可能對自己這樣一個小丫頭百依百順呢?

想到這些錦瑟收起了那副庸懶的樣子打起精神來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的褶皺慢慢的走到葉逸風跟前站好,一本正經的說道:“大少爺,奴婢去準備熱水給您沐浴。”說完,便冷着臉轉身要出去。

葉逸風怎麼會讓她出去?擡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輕輕一帶便把她拉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死死地扣住她,危險的逼近她的臉。

兩對同樣深不見底的墨色瞳眸距離寸許死死地盯着對方。

一雙裡面燃燒着席捲一切的怒火,一雙裡面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千年寒冰。

“昨晚爲什麼不等我?”葉逸風終究是敵不過這死丫頭的冷漠,忍不住開口。不過他開口說話之後便後悔的幾乎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這是他媽的什麼話?怎麼搞的自己跟個怨婦似的?

在怒火爆發之際,他及時把她從懷裡推開,冷着臉站起身來,下了涼榻往外走。

“就是爲了這個麼?”錦瑟忙轉身擋住他的去路,仰着小臉認真的問道。

葉逸風不得不頓住腳步,生氣的問道:“什麼?”

錦瑟眼底的寒冰悄然的融化,卻帶了一絲隱隱的笑意:“大少爺就是爲了這個才和二少爺動手,一大早的把人家給揍成了豬頭?”

葉逸風看見她眼角的笑意,心裡怒火更勝:“不然呢?那混蛋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還敢在本少爺跟前逞能?!哼……”

門外,剛要進來報信的歐陽鑠頓時被這句話給驚的淚流滿面——二哥哪個冤啊!哥兒四個裡面,不知道是哪個混蛋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了,任憑那死丫頭爬到頭上去作威作福折騰兄弟們……

在錦瑟爆笑出來之前,有丫頭適時地進來回稟:“大少爺,四少爺來了。”

葉逸風目光一冷,錦瑟忙轉身讓開去,跟那丫頭說道:“還不請四少爺進來?”

歐陽鑠笑呵呵的進門,看着依然衣衫不整的葉逸風說道:“大哥,葉家來人了。說要見大哥。”

葉逸風皺眉:“誰?”

歐陽鑠衝着錦瑟眨了眨眼睛對着她悄悄地豎了豎大拇指,聽見葉逸風問話忙轉身來回道:“是葉逸平。說有要緊的事情一定要見您。說伯父有話要他轉給你,大哥還是自己到前面去一趟吧。”

葉逸風點點頭說道:“好,你先去告訴他我洗漱更衣後就來。”

歐陽鑠答應着出去,臨走前又悄悄地衝着錦瑟擠了擠眼。錦瑟瞪了他一眼後,轉身進去給葉逸風拿乾淨衣服去了。

葉逸風簡單的洗了把臉,又用手巾沾了水擦了擦身上,便急匆匆的換上衣服往前面去,臨走時還不忘盯着錦瑟說道:“不許給我亂跑,待會兒我回來若是見不到你,以後我就找根繩子把你綁在這屋子裡,知道了麼?”

錦瑟瞥了他一眼,冷着臉說道:“奴婢知道了,大少爺。”她專門把‘奴婢’兩個字咬得很重,語氣裡帶着極其的憤懣。氣得葉逸風咬了咬牙,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錦瑟等他出了門方撅着嘴巴進了臥室倒在牀上矇頭大睡。

六月的天氣,大早晨日頭便毒辣辣的烤着大地。知了也開始不耐煩的嘶叫起來。葉逸風出了聽風閣的院門後直接往前院走。外邊杜玉昭精心挑選上來的兩個清秀小廝趕緊的跟上來伺候。

葉逸風一言不發的去了前院正廳,歐陽鑠正在裡面陪着葉逸平客氣的閒聊,見他進來,歐陽鑠忙起身叫了一聲:“大哥。”

葉逸平便目露驚訝之色,悄悄地看了看葉逸風冷峻的臉色,心中暗想什麼時候平南王府不可一世的小公子也對大哥這麼恭敬了?

葉逸風衝着歐陽鑠點點頭,只輕聲說了一句:“你忙你的去吧。”歐陽鑠便立刻消失。臨走時並不跟葉逸平打什麼招呼,這讓葉逸平更加明白歐陽家的小公子尊敬的不過是葉逸風一個人而已,至於鎮南侯府和自己,人家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歐陽鑠出去之後,葉逸風纔對着自己這個堂弟微笑着點點頭,示意他坐下說話。葉逸平能找上門來是葉逸風預料之內的事情。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

十年不見,昨日又出了那樣的事情,此時兩兄弟見面自然自然要客氣幾句,葉逸風叫丫頭們奉茶後都退出去,方笑道:“如今你的勢力也壯大了許多,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來了?”

葉逸平笑道:“大哥昨兒走的時候那麼大的陣仗,連大伯母都知道大哥是住進了這所宅子,兄弟我再找不來,豈不是太無能了?以後還敢說是咱們葉家的人麼?”

葉逸風笑着搖了搖頭,嘆道:“原來葉家在京城已經如此了得了麼?”

葉逸平忙道:“大哥,咱們兄弟兩個就別打官腔兒了。我昨晚見過大伯了。大伯叫我儘早過來看看你,問你需要什麼,讓我都給預備好了給大哥送來。”

葉逸風擺擺手笑道:“多謝二弟了。這十年來葉家的人沒有問過我一句是寒是暖。如今忽然對我這麼好,我可不適應。”

葉逸平趕緊的表明立場,賠笑道:“大哥千萬別誤會。大伯母對您的態度兄弟看的明白。可這並不能說明兄弟我對您也是那樣的。我父親一直叮囑我,說咱們葉家將來的領頭人指定是大哥你,叫我隨時都要聽候大哥的差遣。大哥,您想想,咱們兄弟兩個從小一起玩到大,兄弟我可有一次對大哥您不敬過?”

葉逸風微微的笑了笑,說道:“逸平,我不過是逗你兩句,你看你就跟大哥急了。好了好了,你還是小時候那股性子,認準了的事情就一條道兒走到黑,撞得頭破血流也不回頭。”

葉逸平忙笑道:“還是做大哥的最知道兄弟的秉性。”

葉逸風擡了擡手,示意葉逸平用茶,然後自己也端起茶來吹了吹茶沫子,淺淺的喝了一口。一大早的跟老二那個混蛋打了一架,這會兒嗓子眼兒都快冒煙兒了。

兄弟二人沉默了片刻,各自喝了兩口茶,葉逸平輕嘆了口氣說道:“昨晚伯父跟我說,過幾天他要去西北一趟。說是馮大將軍要回來奔喪守孝,西北乃戰略重地,不可以日無主將。皇上看重伯父,纔派他去。伯父說,家裡的事情他這些日子都顧不上了,叫大哥在外邊受委屈了。”

葉逸風忙搖搖頭說道:“古人有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這會兒別說父親讓我在外邊住着不許回家,就是讓我去死我也不能說二話。這會兒我又怎麼敢受父親這樣的話?逸平你回去替我給父親陪個禮吧。畢竟昨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葉逸平忙道:“大哥放心,伯父沒有半分怪罪大哥的意思。我父親還讓我問問大哥什麼時候有空,請到我們那邊去坐坐。父親說十年不見大哥,心裡很是想念呢。前些日子父親親自去了一趟鄂倫多,那裡的沙皇陛下給了父親一塊千年寒玉,不過是塊璞玉,父親拿不定主意怎麼雕琢,那次還說要是大哥在就好了。大哥的心思巧妙,胸中自有丘壑,一定有好主意。”

葉逸風笑道:“二叔總是擡舉我。其實很他老人家自己在金石上的研究已經無人能及,卻偏生謙虛的緊。好吧——過幾日閒了,我一定回去給二叔磕頭請安。”

葉逸平忙笑:“那兄弟備好了酒席等着大哥。”

葉逸風又笑着點頭,兄弟二人又說了些閒話。葉逸平執意留下一張六千兩的銀票給葉逸風在告辭而去,說是:“大伯父叫他拿來給大哥的零用錢,大哥若是不收,回去又要被大伯父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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