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侯府裡有意見讓人大快人心的事情,那就是新來的錦瑟小姐被大少爺給關起來了。
有人說,那日錦瑟小姐不守禮教,同歐陽公子拉拉扯扯的,大少爺大發雷霆,回去後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頓,揍得她鼻青臉腫,沒法見人。所以大少爺吩咐不許她出雨香榭的門口一步。
有人說,大少爺生氣是真的,但揍人卻是假的。他那麼疼那個義女,怎麼捨得打她呢?恐怕是罰她在屋子裡抄佛經也就罷了。
還有人說,錦瑟是六王爺的私生女,六王爺生辰都點名要她回去呢。大少爺養着她是爲了討好六王爺,所以不管她犯了什麼錯,大少爺都不會罰她。不讓她出門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甚至還有人說,府中如今越發的亂了,大少爺又忙,他是怕錦瑟小姐在府中行走一不小心又被人給欺負了。所以纔不許她出門,只叫她安靜的在屋子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好幾個丫頭伺候着,廚房裡又拍了銀票,要什麼那些人不都得趕緊的去給弄來?
總之,大家關於錦瑟被葉逸風給關起來的說法衆說紛紜。
而實際上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那次葉逸風發瘋,把錦瑟的脖子裡給吻出了幾道淤青的痕跡,錦瑟瘋了一樣把葉逸風給踹出去了,然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幾天不出來,任憑珍珠怎麼勸,她就是不肯原諒他。
幾日後,鎮南侯府又來了一位貴客。
還是歐陽鑠那輛奢華到不能再奢華的大馬車,侯府門口的下人還以爲又是歐陽少爺造訪呢,趕緊的叫人進去通稟的同時,又打開了侯府的左側門,請歐陽公子的大馬車進來,大馬車一直行至二門口方停下。衆人剛要上前去請安問好,馬車上門簾一掀,從車裡下來的卻是一個俏生生的大丫頭。
幾個門房上當差的小夥子頓時一愣,忙有個老成的上前問道:“這位姐姐,是不是歐陽公子有什麼話讓姐姐來傳?請姐姐告知,小的們也好進去回話。”
這丫頭只微微一笑,說道:“請你們進去回你們家錦瑟小姐,就說我家姑娘昨兒剛從宮裡回來,受昭陽公主之託,給她送東西來了。”
“哎呦!”那小廝嚇得一拍腦門,忙打了個千兒,說道:“小的該死,有眼不識泰山,請姑娘稍等,小的這就進去回我們家太太知道。”說完,這小廝飛也似的跑去裡面回話。
一聽說是受昭陽公主之託來給錦瑟送東西的人,連龔夫人都嚇了一跳,忙問:“可有問明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如何跟錦瑟那丫頭這麼熟了?”
進來回話的小廝說話都不利索了,聽見龔夫人問,忙道:“小的一聽是昭陽公主差來的人,哪裡還敢多問。立刻進來回太太了。太太,那位姑娘乘坐的馬車就是上次歐陽公子乘坐的那輛,還請太太早拿主意。”
龔夫人啐道:“還有什麼好拿主意的?還不快快吩咐下去,隨我前去迎接?!”
旁邊的衆人忙應了一聲:“是。”便立刻行動起來。
龔夫人扶着連翹的手匆匆出門,行至院門口又忙吩咐宋瑞家的:“去後面跟逸風說一聲。叫錦瑟也到前面來。另外,把二姑娘也請過來陪客。”
宋瑞家的忙答應着轉身小跑而去。龔夫人則帶着一衆丫頭婆子們往前面去迎接。
前廳裡負責迎客的管事婆子已經請了馬車之中的玉花穗下車,更有丫頭奉上專門接待貴客的香茶。
龔夫人被十幾名丫頭婆子們簇擁着進了前廳,一眼看見端坐在椅子上安靜吃茶的妙齡少女。她穿一身玫瑰色的繡花羅衫,下着珍珠白湖縐裙,那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臉蛋上,頰間微微泛起一對梨渦,淡抹胭脂,使兩腮潤色得象剛開放的一朵瓊花,白中透紅。簇黑彎長的眉毛,非畫似畫。一雙流盼生光的眼睛盪漾着嫺靜優雅的風情神韻。
不認識玉花穗的人,都會以爲她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安靜平和的時候,她就像是一泓秋水。然若是她這幅神情讓錦瑟見了,肯定要背地裡嘲笑她道貌岸然了。
龔夫人之前曾見過玉花穗一面,只是時隔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印象有些模糊了。於是在玉花穗站起來衝着自己微微笑的時候,遲疑的問道:“姑娘,我看你好眼熟,我們之前肯定在哪裡見過的吧?”
玉花穗巧笑嫣然,微微一福身,說道:“家父現如今在武英殿供職,姓玉,小女花穗兒見過夫人。”
“哦!原來是玉姑娘!”龔夫人只覺得眼前一亮,再看玉花穗的時候,便多了幾分惋惜。多好的姑娘啊,而且還是玉家的孩子。她若是能嫁給逸賢,該多好啊!只是……唉!自己當初也不知是犯了什麼混,居然把這麼好的一樁姻緣給錯過了。不過還好,總算來得及。
心中打定了主意,龔夫人對玉花穗更多了幾分熱情,忙上前拉住玉花穗的手笑道:“早知道你來,我便叫家人在外邊迎接了。你看看,我這兒手忙腳亂的,也不知道這茶水點心可否合你的意。”說着,又轉頭斥責當值的丫頭:“還不去把前兒娘娘賞下來的武夷山香雲霧沏一碗來給玉姑娘?這尋常的茶水哪裡配給玉姑娘用?”
旁邊的丫頭趕緊的答應着下去。連翹知道敬妃娘娘賞下來的茶別人是找不到的,於是趕忙跟着出去沖茶。玉花穗八面玲瓏的一個女子,這樣的話如何聽不出來?只是她不想跟這些人計較什麼,於是忙笑道:“夫人太客氣了。今兒我不過是受昭陽公主之託,送東西給錦瑟的。不知夫人可否請錦瑟出來,我好把東西當面交給她。”
龔夫人忙拉着玉花穗在裡間的榻上落座,又拍着她的手笑道:“這是我們家的榮耀呢。我如何不肯?你安心的吃一口茶,我已經叫人去跟她說了,過一會兒她就過來了。”
玉花穗笑着點點頭,在炕桌的另一邊坐下。
不多時,丫頭果然端了兩杯香茶來,連蓋碗也是前朝的鬥彩官窯瓷器,一看就比之前將就了許多。
玉花穗又客氣的道謝,龔夫人殷勤勸請。她也只是將茶杯舉到鼻子跟前,輕輕地嗅了嗅,又淺淺的嚐了一口,說道:“果然是武夷山的香霧茶。今年的貢品裡一共也只有二斤多。聽說皇上賞了敬妃娘娘一半,可見娘娘果然是冠寵後宮。老夫人真是好福氣啊。”
龔夫人一生最得意的就是女兒做了皇上的妃子之事。這會兒聽見玉花穗說這話,自然是喜笑顏開。卻又謙虛的說道:“姑娘說哪裡話。後宮之中乃是百花爭豔的地方。皇家之事咱們做臣子的豈敢多說?至於我們家的福氣,還要感謝姑娘吉言了!”
玉花穗心裡鄙夷龔夫人的言行,但卻不好當面譏諷。只淡然一笑,又低頭品茶。
龔夫人剛要再說什麼,門口便有小丫頭回道:“回夫人,二姑娘來了。”
龔夫人忙道:“快叫她進來給玉姑娘見禮。”
鸞音穿一身粗心的雲香色錦緞衣裙,頗有些花枝招展的樣子扶着畫眉的手緩步進屋,行至龔夫人跟前,先以家常之禮請安,龔夫人對她很是滿意,便微笑着指着玉花穗說道:“這位就是與姑娘了。你們年紀相仿,倒是有些話說。不像我這老婆子,不管什麼話都說不到你們小姑娘的心裡去。”
鸞音忙轉身微笑着向玉花穗福了福身,嘴裡叫了一聲:“玉姑娘。”
玉花穗不好坐着受禮,也忙將茶水放到一旁的炕桌上,起身還禮,輕笑着說道:“都說鎮南侯府的姑娘端莊賢淑,宮裡有個敬妃娘娘已經是楷模了,不想二姑娘也是這般嫺靜淑雅之人。鎮南侯府的水土真真是養人呢。卻不知錦瑟那丫頭來府中這些日子,可是被薰染的有沒有賢淑之氣了?”
說到了錦瑟,龔夫人的心裡又忐忑了幾分,忙回頭問服侍的人:“怎麼錦瑟還沒過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
門口的丫頭還沒回話,便聽見外邊有人回道:“奴婢珍珠奉我們姑娘之命過來給玉姑娘請安。”
玉花穗便笑道:“你知道我來了,還不趕緊的進來給我磕頭,只在外邊站着做什麼?”
珍珠忙進門來,先給龔夫人福了福身,並不說話,只轉身又對玉花穗福身嬌笑:“奴婢見過玉姑娘,玉姑娘一向安好?”
玉花穗上前拉了她的手,很是熟絡親密的樣子,笑道:“我倒是爲了她纔來京城的,她倒好,如今卻躲起來不見人了。她怎麼不來,如今架子越來越大了。回頭我知跟你們大少爺算賬。”
珍珠掩嘴偷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姑娘身上不怎麼舒服,所以不能出門。她特地叫奴婢過來給姑娘賠禮,說若是姑娘願意,就請過去瞧瞧她呢。”
玉花穗笑道:“我來就是爲了瞧她,豈有不見到她就走的道理?回頭昭陽公主問起來,我也沒辦法回話呀。”說着,她又轉頭對龔夫人道:“夫人,可否容花穗兒去瞧瞧錦瑟?”
龔夫人忙道:“有何不可?鸞音陪着玉姑娘過去。我說這孩子這兩天沒出門呢,原來是身上不舒服。你替我去瞧瞧她,看要緊不要緊,最好還是請個太醫來給她瞧瞧,小孩子家總是滿不在乎,殊不知有時候小病也會耽擱成大病呢。”
鸞音心裡再有不樂意,此時也只好含笑應道:“是,女兒知道了。”
玉花穗又站起身來,同龔夫人告辭,龔夫人笑道:“你們去那裡說說話,我回頭叫人把飯菜送過去,回頭我過去同你們幾個小姑娘們一起用飯,雨香榭雖然是夏天最好,但這會兒秋高氣爽,那裡靠着水,倒是比別處更自在些。”
玉花穗哪有心思跟她多說什麼,只答應着又看了鸞音一眼,輕笑道:“二姑娘請。”
鸞音忙道:“玉姑娘請。”
二人並肩出了前廳,隨着珍珠一路往後面的雨香榭去找錦瑟。
錦瑟聽說玉花穗來了,又高興又着急。高興地是終於有個人一起玩兒了。鎮南侯府的人雖多,但卻沒有一個能陪她玩的。葉逸風更是忙忙碌碌,有時候一整天都不回來,她一個人在家裡幾乎都要悶死了。
着急呢,則是因爲脖子上的青紫還沒完全褪下去。有的雖然已經褪了,但卻留下一抹茶色的痕跡,總之還沒有復原如初,那些小丫頭倒還罷了,只是玉花穗那女人跟杜玉昭好了很久了,不會連這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的。待會她看見了,必定要嘲笑一番。
想到這個,錦瑟的臉便一陣陣火辣辣的,心裡又把葉逸風的祖宗八代給招呼了數十遍。
直到外邊傳來玉花穗嬌軟的指責聲時,錦瑟方又拿着粉撲在自己脖子和耳邊狠狠地撲了一下,轉身向着門口跑去。
玉花穗笑嘻嘻的進來,看見她紅紅的小臉和小鹿般慌張的神色,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問道:“居然裝病?快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害的你這調皮的丫頭都不敢出門了,嗯?”
錦瑟剛要說話,卻見後面跟進來的鸞音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便頓時收了那調皮放肆的笑容,淡淡的衝着鸞音點點頭,從鼻子孔兒裡哼了一聲:“二姑娘。”
鸞音心裡暗暗地罵道,這小賤人還真是會裝,明明活蹦亂跳的,卻說身體不適,看她這樣子哪裡像是有病的呢?若非說有病,恐怕是腦袋壞了也未可知。
心裡罵的越是狠毒,鸞音臉上的笑容越是甜蜜,她上前去仔細的看了錦瑟兩眼,笑道:“剛太太還說要請個太醫來給你診診脈呢。你是哪裡不舒服?早些讓太醫過來瞧瞧,也好讓太太放心。”
錦瑟自然知道鸞音的話是說給玉花穗聽的,但她依然還是很乖巧的笑了笑,拉着玉花穗說道:“我這兩天真的不能出門呢,一聞見桂花的香味,這身上就癢的很。身上都抓破了幾處了。真是鬱悶死了呢。”
玉花穗一進來便瞧見她厚厚的鉛粉下那淡淡的淤青,這會兒聽了這話忙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脖子,又伸出手指去輕輕地摸了摸,害的錦瑟癢的直縮頭。她卻忍着笑搖頭嘆息:“這應該是桂花蜜的緣故了。這跟春天劃開的時候大家臉上會長癬一樣,回頭調一點藥膏用用也就好了,不要緊的。”說着,她又擡手捏了捏錦瑟胖嘟嘟的臉蛋兒,說道:“你真是長大了,知道要漂亮了,就這樣還不出門兒了?”
錦瑟被玉花穗眼睛裡曖昧嘲諷的眼神給看得越發的尷尬,只擡手推開她轉身往裡面去,輕聲的嘟囔着:“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哼……”
鸞音聽了這話信以爲真,便回頭吩咐畫眉:“你去跟太太說一聲,錦瑟是怕桂花花粉纔不敢出門,身上並沒有什麼病痛。請太太放心就是了。”
畫眉應聲而去。鸞音也跟着玉花穗進了錦瑟的臥室裡去,也不等錦瑟讓座,便自己坐在窗下的矮榻上,又不露聲色的打量着這屋子裡的家居擺設。
她的目光從北牆上一溜兒沉檀木雕花衣櫥開始,慢慢的轉到東牆的雕花隔扇百和百寶閣上,然後又回到自己手邊的檀木雕花小炕桌和另一邊的漢白玉雕嵌珠貝的炕屏上。
粗略的看了一遍之後,心裡的酸澀滋味一再上涌,暗想自己身爲侯府正經的姑娘,屋子裡都沒有這麼貴重的東西,這個死丫頭真是好命,屋子裡的東西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可見葉逸風對她多好,在她身上真是捨得花錢。
錦瑟對鸞音的舉動早就看在眼裡,只是她此時沒工夫跟這她計較。只拉着玉花穗笑問:“你這些日子在昭陽公主那裡可有什麼好玩兒有趣的事情,快說來給我聽聽。你不知道這幾日真真把我悶死了。這裡一點都不好玩兒。”
玉花穗笑道:“你不說公主我倒是忘了。”說着,便回頭向着外邊叫了一聲:“玉弦,快把公主給錦瑟的東西拿進來。”
外邊玉弦答應了一聲,抱着一個大包袱進來了。上前去福身給錦瑟請了安之後,把包袱放在錦瑟的牀上,笑道:“這是公主給姑娘的幾身衣裳。公主說,這都是她之前的衣裳,現在穿着小了。卻是一次也沒穿過的新衣裳,都是外邊孝敬來的。”
玉花穗又笑道:“公主說,你若是嫌棄這衣裳手工粗糙,就給你的丫頭穿。”
鸞音本來聽見玉弦說昭陽公主把自己的新衣裳給錦瑟穿,心裡便已經很不是滋味。後又聽見玉花穗的話之後,心裡越發的憤恨命運的不公來。
錦瑟笑着說道:“公主真是客氣。她還想着那次我借她衣裳穿的事情呢。”說着,她已經把包袱打開,看裡面竟是四身簇新的衣裳。全是貢品衣料,暗花宮緞,素面棉緞,織錦貢緞,還有一件是雪白的狐皮鶴氅,那尺寸倒是略小,正合着錦瑟的身段。
錦瑟很是高興,先把那件鶴氅拿起來抖開,從牀上站起來交給玉弦,玉弦便披在她的身上,又轉過去把脖子裡的閃金宮絛繫了個蝴蝶結,左右打量了一番,方笑道:“姑娘快看,姑娘穿着真的很合適,這鶴氅簡直就是量身定做的呢。”
玉花穗笑道:“這可是北胡新國主之前還是王子的時候進貢來的一件衣裳。別的不說,只這玉色狐狸的皮毛就是千金難買。若不是公主不喜歡耶律王子的爲人,這鶴氅也不會嶄新的放了三年。今兒倒是便宜了這丫頭,原本我是很想要的,無奈卻穿着小了。你說這北胡王爺真是小氣。這皮毛的衣裳又不能年年換新的,他怎麼就不做的大一點,若是大一些,這件鶴氅可就是我的了。”
玉花穗一邊說,一邊悄然看了鸞音一眼。因見她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又補上一句:“錦瑟,你可知道這鶴氅若拿去外邊賣,值多少銀子麼?”
錦瑟素來對皮毛衣裳沒什麼研究,何況又有着時代的侷限,她才懶得費那個心思,於是搖頭道:“我又不是皮草商販,哪裡知道這個值多少銀子?”
玉花穗笑道:“知道你被大少爺寵壞了,向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我倒是比你市儈些,昨兒晚上問了問二少爺,他居然說這幾年玉色狐狸幾乎絕跡了,光一塊玉色狐狸的皮毛就值五千銀子,還不一定能買到呢。你瞧瞧這件衣裳,沒有個五六隻玉色狐狸,是做不成這件衣裳的。別再說這煙霞紫色的貢緞和這精緻的繡工了。總共算下來,沒有五萬兩銀子這衣裳是做不出來的。你呀,還是乖乖地把這衣裳放到箱子裡壓箱子底吧。小心穿着出去被人家給搶了去。”
鸞音聽了這話終於找到了開口的契機,忙道:“既然這樣,這衣裳也只得壓箱子底了。不說它價值連城,就算是對公主尊敬一些,也不該隨意穿出去的。”
偏生錦瑟冷聲一笑,說道:“喲,若是不穿,公主會不會以爲我們瞧不起她?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呢。花穗兒姐姐,你說這大不敬的罪過,會不會滿門抄斬啊?”
鸞音的心突突的跳了幾下,恨恨的瞪了錦瑟一眼,說道:“這話也是能隨便亂說的嗎?小心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傳出去了,爲我們惹來殺身之禍!就是侯爺聽見你說這個,也少不了一頓狠狠的教訓。”
錦瑟不屑的撇了撇嘴,反問:“二姑娘怎麼知道我們這屋子裡有誰會把這不知死活的話傳出去了?這屋子裡都是侯府的人,你和我都是不願意死的。難道你是說花穗姐姐是那種風言風語的人麼?”
鸞音登時瞪起了眼睛,無奈的看了錦瑟一眼,忙又對玉花穗賠禮道:“玉姑娘可別見怪,我可不是那個意思。”
玉花穗冷冷一笑,說道:“這也沒什麼,反正我本來就是個外人。侯府的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鸞音聽玉花穗到底是起了疑心,忙賠笑道:“姑娘這話說的,我有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呢?姑娘來我們府上便是貴客,是我招待不週,言語不到。還請姑娘多多諒解纔是。玉大人和家父總還是同殿爲臣,我們原本就應該多親近親近呢。”
玉花穗淡然笑着搖搖頭,說道:“俗話都說是客隨主便,錦瑟來的日子也淺,我們在這裡總還是要多看看葉姑娘的臉色的。況且,家父不過是個三品的官職而已,雖然和侯爺同殿爲臣,可侯爺位高權重,朝中之人巴結的數都數不過來,又哪裡少家父一個?”
玉花穗的父親六歲入宮陪伴皇上讀書習武,皇上登基時又出了很大的力。雖然說皇上封他的品級不高,但卻以兄弟之心待他。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絕非葉敬淳能比。
再說了,就憑着玉花穗和昭陽公主的友誼,也絕不是鸞音可以比擬的。葉家的大小姐雖然是敬妃娘娘。但後宮妃嬪何其多,說到底這些女人一個個也不過是取悅皇上的工具罷了。她們的地位怎麼能跟昭陽公主相比呢?
所以,玉花穗這話說出來,便像是一把刀子一樣直接甩到鸞音的臉上。鸞音再好的定力耐性也坐不住了,忙站起來笑道:“玉姑娘說這樣的話可叫我們怎麼敢當呢。我真是……無地自容了。”
錦瑟看玉花穗只拿着牙籤兒挑了葡萄來,輕輕地剝皮,剝完了卻不吃,連葡萄待皮兒一起丟掉。根本不理會站在那裡的鸞音,便知道該自己出面打圓場了,於是她轉過臉來微笑看着鸞音,說道:“花穗姐姐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二姑娘別往心裡去。今兒她來給我送東西,也是辛苦一場。勞煩二姑娘去太太說一聲,就說我要留她在這裡住幾天可好?”
鸞音也自覺地無法再在這裡坐下去,便勉強笑了笑,說道:“太太巴不得玉姑娘能留下來住幾天呢,姑娘且跟錦瑟說幾句知心話,我去前面瞧瞧飯菜如何了,順便跟太太說一聲,叫管家娘子給姑娘送新的鋪蓋來。”
玉花穗終於擡起頭來,似笑非笑的說道:“那就有勞葉姑娘了。”
錦瑟好歹還站起身來送了送,玉花穗卻屁股都沒挪一下,依舊坐在那裡糟蹋葡萄。
鸞音出去後,錦瑟慌慌張張的轉身回來,伸手捂着果盤裡的葡萄大叫:“好啦!這是老四的人從新疆弄來的,一共就那麼兩小簍子,除去爛了的,還有青澀的,統共也沒兩盤子,你都給我糟蹋了,我吃什麼呀?啊啊啊——”
玉花穗把手裡另一個剝好了的葡萄擡手填到錦瑟的嘴裡,撇嘴說道:“姐姐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糟蹋東西。幸好你這裡是一盤葡萄,若是什麼古董字畫什麼的,姐說不定也給你撕爛了。若那樣的話,你才該要哭了。”
錦瑟生氣的抱着盤子轉身坐去另一邊,罵道:“你這是什麼臭毛病啊?是那個女人惹到了你,又不是我惹你。你有本事把她臉劃花了去呀?沒事兒糟蹋我的葡萄做什麼?”
玉花穗嘻嘻一笑,說道:“我怕我還沒抓花她的臉呢,她先把我趕出去了。我這次來本就不想走了呢。”
錦瑟笑道:“她怎麼得罪你了呀?你這麼恨她。”
玉花穗撅着嘴巴說道:“我這人你還不瞭解?她跟着我來找你,又坐在這裡不走,分明是想聽我們說什麼嘛。剛還搬出什麼什麼規矩來壓制我們。哼,她明明是妒忌昭陽公主對你好,卻還裝出那副鬼樣子來,以爲自己多高貴呢。我敢打賭,她這樣的人別說上萬兩銀子,恐怕十個大錢的事情都會計較一番。明明十個小氣鬼,還裝什麼財大氣粗的千金小姐。”
錦瑟一邊往嘴巴里丟葡萄一邊點頭,附和道:“你眼睛真毒,說的一點沒錯。”
玉花穗的眼睛在錦瑟的脖子上看了又看,最後又欠起身來湊到她耳邊細細的看了一會兒,然後拿着帕子沾了水,在那淺淺的青紫於痕上擦了擦,厚厚的鉛粉被擦去後,露出錦瑟白嫩的肌膚。錦瑟被嚇了一跳,忙往一旁躲着,拍開玉花穗的手,叫着:“你幹嘛啦?!動手動腳的,拿我當杜二少啊?”
玉花穗吃吃的笑道:“大少爺還真是生猛。居然把你跟弄成這樣兒了。我還以爲他這麼多年來守身如玉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行呢。唉——話說那次你們怎麼都沒發生點什麼事兒啊?白白的浪費了我那麼好的香料。”
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這事兒錦瑟立刻把原本的羞澀都丟開了,手中的果盤往小炕桌上一放,立刻衝過來掐着玉花穗的脖子叫道:“你這個壞心眼兒的女人。你還敢提這事兒?!你知不知道葉逸風半夜把我丟到冷水缸裡去,害我病了好幾天啊?啊啊啊——我當時恨不得掐死你!”
錦瑟自然不會真的掐死玉花穗,事實上玉花穗也只推了兩下便把她的兩隻手腕給攥了起來。然後把她的袖管推高,神秘兮兮的問道:“我看看別處有沒有傷?葉大少該不會只對你的脖子感興趣吧?”
“你丫還說?!”錦瑟緋紅着臉瞪起了大眼睛,“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先奸後殺!”
葉逸風前腳一踏進門口便聽見錦瑟叫嚷的那句:先奸後殺。於是他的眉頭皺了再皺,緊緊的縮成一個疙瘩了也沒忍住那聲怒喝:“錦瑟!你滿嘴裡胡說八道的什麼?!”
錦瑟和玉花穗都嚇了一跳,二人忙住手轉身,看見葉逸風鐵青着臉進來,冷冷的看着錦瑟,斥道:“你怎麼可以胡說八道到這種地步?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話,我立刻把你的嘴巴給縫起來,聽見沒有?!”
錦瑟被他這種氣勢給壓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玉花穗卻撲哧一聲笑了,擺了擺手說道:“大少爺,如果你晚上不想去給某個丫頭叫魂的話,還是不要嚇唬她了。看多伶俐的一個丫頭都被你嚇傻了。”
葉逸風依然很是生氣,看也不看玉花穗,只緊緊地盯着錦瑟。
錦瑟被玉花穗提醒,心裡的底氣立刻提上來,冷眼瞥了他一下,哼道:“誰準你進來的?你進人家女孩子的閨房都不知道提前通知一聲麼?你怎麼知道我們沒在裡面換衣服洗澡什麼的?像你這種流氓行爲,本就該拉出去打四十大板!你還好意思在這裡衝着我大吼大叫的?”
葉逸風的目光冷了又冷。盯着錦瑟卻對玉花穗說話:“玉花穗,你出去一下。”
玉花穗忙不迭的從榻上跳起來,擡腳就往外走,那動作之乾脆麻利,真是讓錦瑟覺得心寒。忍不住從心裡罵道:丫的,往我還把你當成好姐妹,你就是一欺軟怕硬的主兒。剛纔欺負鸞音的那股勁頭兒哪裡去了?見了葉逸風你跑的比兔子還快!
玉花穗的確跑的比兔子還快。因爲她可不想杜玉昭再被葉逸風給驅逐到大虞朝的某個角落去了。所以她臨走時還乖乖的爲葉逸風關上了房門。
屋子裡沒了別人,錦瑟越發的有了氣勢,雙手掐腰怒視着葉逸風,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你敢把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看我怎麼收拾你。”
“且!你想讓我對你先奸後殺,我還懶得動彈呢。說實在的,你沒有花穗兒長得好看,姐姐我提不起那個興致來……唔……混蛋……夫需…要…五(不許咬我)……嗚……”
嘴硬的結果就是被嘟嘴。
葉逸風毫不客氣的瘋吻她,還把她的小舌頭給吸出來咬,痛的錦瑟眼淚都出來了,他依然不依不饒。
錦瑟只好揮着胳膊狠狠地捶他的背,可她那點力道也不過是給他瘙癢而已。
等到風捲殘雲過後,錦瑟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跟個布娃娃一樣掛在葉逸風的脖子上,要靠他雙臂箍着她的腰背才能站住。
“嗚嗚……葉逸風,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葉逸風聽她連罵人都有氣無力地哼哼,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擴大,說話的聲音卻還是冷的:“我警告過你的,但是你好像是吃硬不吃軟。爲了迎合你的口味,我只好來點重刑。”
錦瑟趴在他的懷裡休息了一會兒,終於有力氣推開他轉身走到梳妝檯前,揭開鏡袱照着自己紅腫的脣和又添了幾個淤青紫痕的脖子,嘆道:“葉逸風,你說還有比你更流氓的人麼?這回可好了,回頭玉花穗還不知怎麼笑話我呢!”
葉逸風走到她的身後看着那一塊塊勝利的痕跡,笑意直達眼底,又滿不在乎的說道:“你以爲杜玉昭就是正人君子麼?下次有機會我讓你也見識見識。你也取笑取笑他們。”
錦瑟立刻興奮的轉頭:“真的?”
葉逸風擡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漸漸地斂了笑容,忽然轉了話題,問道:“瑟瑟,你是不是隱瞞了年齡?或許你已經快十五歲了吧?”
錦瑟很不理解葉逸風這是發什麼神經,只是一撅嘴巴拍開他的手,不樂意的說道:“有你這樣的人麼?整天就琢磨着讓我變老啊?”
葉逸風也很不滿的拉下了嘴角,說道:“可你現在也太小了啊,你看你這小身子骨……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一些?”
錦瑟看着他灼熱的目光盯着自己嘴巴下面的方向,慢慢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剛有那麼一點點意思的胸脯,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噌的一下子站起來推開他,叫了一聲:“葉逸風,我要跟你絕交!”便擡腿跑了出去。
廊檐下玉花穗正貼着窗戶聽得起勁,卻見房門一開錦瑟風風火火的衝了出來,便嘻嘻笑着上前去,絲毫不見尷尬的問道:“喲,又被欺負了呀?你還是太小了呀……”她像是故意的一樣,眼睛從錦瑟的胸脯瞄過,臉上笑得那叫一個帶勁。
錦瑟心想古代人不是最講究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嘛?怎麼玉花穗這女人好像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一樣呢?說出來的話竟然絲毫不輸於現代社會的丫頭們,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玉花穗很是意外的發現錦瑟這次沒有抓狂,而是冷冷的盯着自己看。開始的時候她還沒怎麼在意,可錦瑟就那麼一直盯着自己看,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剝光了一直看到心腹裡去的那種目光終於讓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你別生氣啊,我跟你開玩笑的。我總以爲你比其他的女孩子們大方多了,偶爾開個玩笑什麼的也不會生氣,更不會扭扭捏捏的。所以——我才比較喜歡跟你開玩笑呀。”
錦瑟依然那樣看着她,問:“玉花穗,你今年多大了?”
玉花穗很奇怪的看着錦瑟,想了想說道:“十六歲啊,怎麼了?”
錦瑟搖搖頭,說道:“你絕不是十六歲。”
玉花穗一怔,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誰在說自己年齡的時候會想一想。除非她說的不是真的,或者根本是別人的年齡。”
玉花穗又怔了片刻,然後忽然哈哈笑起來。
錦瑟吸了一口氣,看看身後從屋裡緩緩走出來的葉逸風,然後忽然身子前傾趴到玉花穗的耳邊,悄聲問道:“你知道二十一世紀麼?”
玉花穗猛然震驚,後退一步呆呆的看着錦瑟,半晌說不出話來。
錦瑟滿意的看着她震驚的表情,微微的笑着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等她自己慢慢地消化某些事實。
葉逸風已經發現二人的異樣,咳嗽了兩聲往這邊走了過來,看着呆愣的玉花穗,再看看做鬼臉的錦瑟,又皺眉問道:“你又說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怪話了?怎麼把人家給嚇成這個樣子?”
錦瑟擡手挽住玉花穗的胳膊,嘻嘻笑道:“沒有啊。我只是跟她開了個玩笑而已。哦——對了,中午我要吃脆皮烤鴨啊,不知道廚房裡有沒有準備,大少爺叫人去看看啊。花穗兒可是貴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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