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蒙不明白,反觀世子一臉篤定,他一字一頓道:“莫非兩間屋子都是陷阱?”
世子扶了一下額,一身單薄的絳紫色長袍在月色下熠熠生輝,他長身玉立淡淡道:“真假難辨,按理說前者更符合,但是狡猾如他,未必不會以後者作障眼法。”
“那就是說是後者?”陸蒙追問。
“我能想到這層他怎麼會想不到?如若他料定我如此推測,前者未必就不是真的!”世子搖頭,面上卻還是一派悠閒。
陸蒙皺眉,“您還是直說吧,繞得慌。”他只是個粗人,哪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世子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真亦假、假亦真,兩間屋子,都不是。”
陸蒙啞然,半晌才愣愣道:“那您讓我聽牆角聽了那麼久?”萬一聽到什麼不該聽的,他臉非臊得不行。
世子橫了他一眼,笑眯眯道:“總得確定下不是?既然挖了坑,不在坑邊上跳一跳,非厚道之人。”
“去馬廄把人揪出來。”世子甩袖,打算退出村子。
陸蒙一愣:“馬廄?大皇子怎麼可能睡馬廄呢?!”
“沒有大皇子,他金貴着呢。老頑固一定在馬廄,八成剛纔你和柯容不夠仔細,別被那傢伙趁黑跑回屋子,快去。”世子大步不回頭,他纔不會去馬廄呢,多髒多臭啊。
大皇子素來謹慎多疑,哪怕明知已經甩開了自己,也不會放鬆片刻。他可以把對方的推理層層剖析,再步步反推。而自己如果也陷入這無窮無盡的推敲真假,怕是很長時間也繞不出來。
其實如果只有那麼一間屋子符合自己最開始的推斷,或許世子便不會猶豫就闖門了。但偏偏大皇子太過保險,以求萬無一失下了兩個套,反而因此讓世子看出端倪。如果世子選擇兩邊都撲擊來個硬碰硬,那這個陷阱就沒了用處,而據世子多年經驗,大皇子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的。
因爲大皇子從不下無用之套。
所以這兩個有嫌疑的屋子要能迷惑人,關鍵就在於它們兩者根本都是假的。而最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只有馬廄。
至於爲什麼世子認爲裡頭只有大學士,很簡單。第一,大皇子有潔癖,和他一樣。第二,既然頭一個陷阱造成大皇子和大學士一定共住一屋的認知,那真實就是,兩人不在一塊兒。
世子高坐馬上,千里良駒性子暴躁,此刻卻安靜地像頭羊。
陸蒙片刻便帶來了一身馬糞味兒的大學士。老頭嘴裡被塞了抹布,眼睛瞪得很大,不住地哼哼。
世子嫌棄地揮了揮手,佯裝禮貌道:“大學士,皇表哥真是失禮。您老放心,我司空翊絕對敬你。”
說罷不顧大學士憤怒的哼唧,轉頭對柯容道:“給留下的馬下點藥,其餘人,撤。”
一隊人馬悄無聲息,連馬蹄落下的塵土都不曾飛濺。陸蒙把大學生丟在自己馬上,嫌惡地皺了皺鼻子,想着素來自命清高的老頭回去還不得好好參一本大皇子虐待下屬啊。
這裡剛結束一場沒有硝煙的推理對抗,駿馬遛遛往東衡國都趕。那廂“和親公主”宋歌剛從鬼門關晃了一圈回來,又連夜被皇帝急召。
宋歌真的想仰天長嘯,見完公主見皇后,見完皇后見皇帝,是要把一年沒看過貴人的份兒都補上嗎?
“你很大膽。”皇帝見着她第一句話,聽不出喜怒。
宋歌仍舊跪着,她是在離開鳳儀殿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被帶來了這裡,大概皇后把自己大逆不道的言論轉述給了皇帝?怎麼在哪都有打小報告的。
“皇上恕罪,宋歌只是想留一條命。”她叩頭,伏在地上不起身。
“你在鳳儀殿所言,朕已耳聞,”皇帝沉聲道,“心思深重,頗具遠見。”
宋歌伏得更低:“奴婢不敢。”
皇帝來回踱步,沉重的聲音一下一下敲擊着宋歌的心臟。
“對於一個婢女,那樣一番話哪怕分析得當,也免不了一個死字,”皇帝在“死”上加重了語氣,似乎在警告,又似乎在威脅,“但你很幸運,有這張臉,的確比什麼都有說服力。”
宋歌呼出一口氣,臉上卻起了一個嘲弄的笑容:什麼幸運,純粹放屁。
“朕會下旨封你爲公主,但你永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東衡是你的國,哪怕在西庭,你也不能忘!”皇帝一句更比一句沉。
宋歌先是一愣,隨後纔是鋪天蓋地的喜。她不是高興自己一朝尊貴成了公主,而是,她終於能有機會逃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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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到第九章終於讓世子把大名兒給報了~本來想等到國都宴請使節再發出來的,但是之前設定是讓大皇子去,後來考慮了下這樣世子和宋歌見面又往後拖了!所以世子成功上位,勉強胡謅了下把大皇子留在長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