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鳳看了一眼苦大仇深的南海雙童,又將目光落到嵩山二老身上,冷聲道:“讓我放過他們,原也沒有什麼。只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若放過他們。他們以後拜入某些德高望重的前輩門下,學了一身本事之後,再來向我們姐妹尋仇?那有該如何說?總不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只准他們尋仇,不准我們下死手把!”
白谷逸神色從容,面含微笑的道:“道友所言,也有道理,不過道友請放心,我和朱道友只是見這兩個童子素無惡跡,氣數未盡,不忍看他們就此蒙難,並無針對道友之意。我們二人可以保證,絕對不會將他們收入門下。”
“前輩!”
南海雙童聽到白谷逸如此表態,頓時臉色大變,齊齊高喊一聲,拽着白谷逸和朱梅的衣袖,就要跪地哀求。
“稍安勿躁!”
白谷逸也不解釋,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南海雙童的肩膀,讓他們不要着急。而朱梅則是面含微笑,悄悄傳音二人道:“你們兩個小娃娃不要着急,有我們在,自不會讓你們吃虧。以後有你們的好去處……”
南海雙童聽了朱梅的傳音安慰,這才稍稍放下提起的心思,不在繼續哭泣哀求,而是轉過頭,狠狠的盯着初鳳,似乎是要將仇人的模樣狠狠的烙印進眼睛裡。
葉繽見白谷逸主動承諾不會收南海雙童爲弟子,原本隱隱升起的惡感倒是放下了幾分,在她看來,南海雙童雖然資質不錯,但是所學根基太差,若是沒有峨眉青城這些玄門大派收入門下,找初鳳等人報仇,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本來看在嵩山二老與謝山的交情上,葉繽也是有心幫他們兩家勸和一二。只是看到南海雙童那充滿仇恨的眼神,葉繽又覺得勸和的話有些不合適。至少按照她的本心而言,若是有着一直對自己仇恨的敵人在外,她是絕對不肯接受別人勸說的。將心比心,葉繽就覺得有些勸說的話就說不出口,因此乾脆一言不發,只看初鳳和嵩山二老怎麼交涉。
初鳳性子外柔內剛,若是依她本心而言,放過南海雙童也沒什麼。只是嵩山二老突然插手上來,攔下他們的追殺,雖然看起來言辭和藹,有理有據,但是其中隱隱的態度卻總讓人心中不爽。尤其是獨孤鳳對南海雙童的重視,更讓她對此不敢忽視。因此嵩山二老越堅持想要救下南海雙童,初鳳越不肯放過他們。
初鳳冷冷的掃視了一圈嵩山二老和南海雙童,道:“二位倒是好打算,只是太沒有誠意了。”
白谷逸笑道:“道友有什麼條件,儘管說來,只要能放過這兩個童子,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商量。”
初鳳冷哼一聲道:“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麼。既然道友想要救下這兩個童子,那可敢立下誓言,保證這南海雙童以後絕對不會再向我們尋仇!”
“你做夢!”
“我們死也不會放過你!”
白谷逸和朱梅還沒說話,甄氏兄弟就立刻滿面怒容的跳了起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讓他們放棄仇恨,永世不再向仇人復仇,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他們寧願今天死在這裡,也不願意忍辱偷生。
白谷逸擡手阻止甄氏兄弟的喝罵,又微微搖頭,向初鳳道:“爲人子女,心懷父母之仇,乃是人之天性。強行剝奪他們的復仇之心,太過苛刻,也不符合人道。不過道友可否放過他們這次,我可保證,讓他們四百年內不再向道友尋仇。”
“哼,峨眉一脈,都是慣常打的一手好算盤!”
紫雲宮中,獨孤鳳微微搖頭,她通過晶球視影,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算是對峨眉一脈的言辭手腕有了一個真實的認識,她也懶得繼續讓初鳳和嵩山二老爭執下去,雙眉微豎,面容一冷道:“想要救人,看你們能從我劍下走過幾招吧!”
話音一落,一柄若隱若現,晶瑩剔透的小小劍器,從獨孤鳳的泥丸宮躍出,裹着一團七彩神光,輕輕一個跳躍,就躍入虛空。
白谷逸和朱梅二人,正雙雙護住甄氏兄弟,與初鳳擺事實講道理,從容淡定的保持着玄門高人的風度時,突然一陣心悸,彷彿有莫大的危機將要降臨一般。只見虛空輕輕一蕩,一個若隱若現的水晶劍器,突然裹着一團七彩神光跳躍出來。
“不好!”
白谷逸和朱梅都是數世修行,心思通靈之輩,一感到心靈示警,就同時心叫不好。雙雙揚手施法,放出玄門護身金霞,同時心念電轉之間,與心神相合的飛劍已經飛出,化作一團金光將身形團團護住。
那自虛空中躍出的小小飛劍,威勢強橫無匹,只是輕輕躍動之間,就有撕裂虛空,粉碎元氣無上威能。白谷逸和朱梅放出法術和飛劍之後,還仍然覺得不夠安全,動念之間,又連忙祭出數件法寶出來。
一時間,霞光普照,金光繞體,銀雨滿空,朱虹貫日。白谷逸和朱梅身周閃爍着七八道法寶的靈光,層層的祥光瑞靄之中,交織出一個立體完整的防禦體系,將二人牢牢的守護在正中。
彷彿魚躍出水,又彷彿旭日東昇,小小的水晶劍器暮然爆發出億萬道奪目的劍光,一時間天地皆白,就連初鳳、慧珠、葉繽這些不是劍器攻擊對象的人,也同時覺得遍體生寒,彷彿天地時節倒轉,從南海跳躍到北極冰原一般,身之所感,是無盡刺骨森寒,視野所見,是無量耀眼清光。
白谷逸和朱梅堪堪放出護身法寶,就被無量的劍光席捲吞沒。至堅至銳,至清至純的劍氣,衝擊着近十件玄門法寶組成的防禦壁壘,彷彿驚濤拍岸,捲起千堆晶雪。
天空蒼蒼,大海茫茫,滿空之中,金霞綻舞,無數的細碎瓊花,彷彿星霄流火一般四射飛濺,迷迷濛濛之中,遮蔽了所有的人影。
天地浩瀚,氣機狂亂,突然爆發的元氣狂潮迫使初鳳、慧珠、葉繽三人飛速後退,以免自己被捲入這突如其來的戰鬥狂潮之中。
劍光籠罩天地,初鳳三人一直退出了數百里,才堪堪脫離了劍氣威懾的絕對範圍。
葉繽舉目遠望,只見視覺範圍內,清光漫卷,銀霞飛射,在劍氣和嵩山二老交鋒的前沿,無窮的力量激盪,無數的碎玉瓊霄灑落蒼穹,彷彿億萬道煙花齊放,金霞乍破,千萬速的細碎虹光四射飛散,瑰麗的無以復加。
葉繽雙目緊緊的盯着那不斷噴發的演化,神念牢牢的鎖定着那劇烈震盪的元氣核心。她亦是修道有成的散仙,自然明白無比瑰麗的煙花之中蘊含的是怎樣的激烈與殘酷。
“太,太強了。這是什麼劍氣,就連太清玄門禁制都擋不住?”
葉繽本身就是劍仙高手,她所修煉的冰魄神光劍也是天下一絕,在諸般旁門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絕學。平時她也頗以自己的劍術劍氣所自傲,但是看到那現場中展現出的劍術劍氣之後,卻不由的羞愧起來,與之相比,自己所學的冰魄神光劍,不過是熒光與皓月爭輝而已。
她清晰的看到,那漫卷長空,如雲似水的清光,分明是一種極細極微,洗練到極致的劍光,看似柔弱無比,其實鋒芒無匹,清光之下,無論是空間還是時間,物質還是元氣,有形還是無形,都被徹底的沖刷粉碎。
那無匹的清光,所展露出的神光層次,是比劍術最上乘的練劍成絲還要更高深的境界,劍光的細微程度,分明已經深入到了世界的最底層,無論是物質還是元氣,在清光面前都充滿了漏洞。那七八道法寶交織的防禦壁壘,在這種層次的劍光面前,就像是用砂礫堆積的城堡一般,在水流的侵潤之下,無可避免的侵蝕滲透。
葉繽所看到的那美麗煙花,正是嵩山二老佈下的太清禁制被獨孤鳳的劍氣斬破之後,綻放的最後餘輝,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壁壘,正在無可匹敵的劍光之下搖搖欲墜。
數百里方圓之中,風雲破碎,日月無光。漫卷藏空的洗練劍光,將海天之間的一切都絞殺的粉碎,時間,空間,元氣,物質,乃至存在本身,一切有形無形之物,都在劍光的統御之下,分割成一個個細小的單元。
初鳳站在劍光波及的威力範圍之外,看到的正是虛空破碎,乾坤倒亂的奇景。就連大海之上,也是海浪斷裂,水滴違反重力似的漂浮而起,一個個散佈在虛空之中,將光芒折射出一道道光怪陸離的彩虹。這種滿空破碎的水霧彩虹,給人以支離破碎,整個天地都被切碎的奇異感覺。
無論是初鳳還是葉繽,都是首次看到這種奇異的戰鬥情景,戰鬥中心種種違逆世間法則的表現,讓他們覺得無比的怪異。這是她們從未接觸過的戰鬥方式,一時間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初鳳有些不能置信的望着那片天地倒亂的時空,從那如雲似水的熟悉劍光之中,她已經認出了出手人的身份。只是紫雲宮與這裡相隔數十萬裡,獨孤鳳是怎麼短時間內跨越這麼遠的距離,隔空出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