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代天驕

夜空無星,夏季的沁河草原,入夜涼風陣陣,只是這涼風中摻雜着濃濃的血腥味,使得空氣也凝重了許多。

山崗之上,兩個中年男子在互相對峙着,一個身披精鋼鎧甲,臉廓棱角分明,滿臉剛毅決然之色,自然是李無生。另一個漢子高大威猛,身系寬大血色披風,虎目炯炯,可仔細觀察之下,可以發現這虎目之中,卻隱藏着深深的悲哀。

“李無生,數次大戰,雖和你互爲敵手,我的心中對你卻一直懷着惺惺相惜之感。能夠有你這樣豪氣干雲的對手,我元古木也算了卻了一個心願。不過,此刻,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讓你死在我刀下,我也將後悔一輩子。”

元古木目光如炬,心中卻充滿矛盾,架在李無生脖子上的長刀也在隱隱發顫,這種抉擇實在是讓人感到痛苦與無奈。二人均是一代天驕,惺惺相惜,本可以成爲莫逆之交。可大時代如此,在國家的利益面前,個人的情感是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只有敵人才是真正的知己,”李無生仰頭苦笑:“男兒壯志凌雲,理當忠孝報國,蒙羅與中土世代死敵,你我各爲其主,本來就已經是不共戴天,蒙羅有你這等名將,註定是大楚的劫難。如果此刻將你換做是我,定然不會手軟。動手吧,沒什麼好猶豫的了。”說到此處,李無生的目光中精芒暴涌,盯着元古木,殺氣盎然。

元古木的眼睛也沒有絲毫躲閃,二人的眼光在空中碰撞,一瞬間,都讀懂了彼此心中那份濃濃的悲哀與決然。

元古木此時已經沒有勇氣再直視着李無生的目光,痛苦地閉上眼,刀柄已經被握的發燙,陣陣顫抖,快要拿捏不住。二人沉默良久,終於,元古木抽空了全身的氣力,握住那彷彿重逾萬斤的長刀,只要刀鋒輕輕劃過,那麼大楚王朝的一代將星也就此隕落,蒙羅鐵騎也即將踏平中土大地。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道匹練的白色光華從黑暗的夜色中暴涌而出,撞擊在李無生和元古木身上,將毫無防備的二人擊出好幾丈開外!

清涼氣息,鋪天蓋地!

“何人暗中出手,還請現身一見!”李無生和元古木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對着夜色高聲喝道。二人心中都清楚,剛纔這道雄渾的氣勁對二人並無惡意,來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倘若將毫無防備的二人同時擊殺也決不是什麼難事。元古木則心下唏噓,倘若不是這道白色光華將自己擊飛,此時恐怕自己已經手起刀落斬殺李無生了。

“一代天驕,鐵血丹心,卻癡癡傻傻,心中那份執着,二位又何不放下?”空靈的聲音響起,三個籠罩在白芒中的身影在夜色中緩緩浮現。

眼前的三個人,中間男子劍眉星目,玉樹臨風,看上去年齡不過二十四五歲,身材修長,氣質飄逸出塵,臉上掛着淡淡微笑,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李無生和元古木甚至都微微愣住了,這二人均都感覺到了這個年輕人有一種天下大勢盡在掌控的自信!是的,一身龍氣!

“天下間竟有如此氣質的人!不知是哪一個聖地或是世家所培養出來的天之驕子!”元古木心下暗贊。

“俠士救命之恩,我李無生理當謝過,但此戰我已抱必死之心,不成功便成仁,俠士此番出手,豈不是……”正說着,李無生突然止住了話頭,怔怔地看着白衣男子身邊的兩人,“其龍?鳳兒?怎麼會是你們?”李無生剛纔的注意力都被這耀眼的年輕男子吸引過去了,竟忽略了他身邊的兩位故交,武其龍和秦鳳兒。

武其龍和秦鳳兒對視一下,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反而是中央的白衣男子率先開口了:

“今日我若不出現,世間便又將失去兩位擁有絕世風華的人物了,這對天下的黎民百姓來說,真的是巨大的損失。”白衣男子說到這兒,不禁輕輕嘆息,彷彿心中有什麼未了的遺憾,

“我水中天遊遍純武大陸,閱盡無數人物,能當得起我用一代天驕這四個字來評價的不過七人而已,其中一人而立之年便英年早逝,一人爲情所困心灰意冷歸隱深山,而眼前兩位雖也在這七人之列,卻又心中有羈絆,互相殺伐,倘若今日李無生身死,你元古木從此之後殘生寂寞定然沉淪,如此結果叫人怎能不扼腕嘆息?既然是一代天驕,兩位的身家性命便不是屬於自己的了,而是,屬於整個純武大陸乃至大千世界的!二位可曾意識到,兩位的所作所爲,可是關係着天下百姓的性命與氣運!”

李無生和元古木聽到此處,又聯想到自身處境,不禁都暗自點了點頭。

李無生回答道:“本來,我所重的便是中原百姓的身家性命,而並非愚忠大楚王朝。此次蒙羅入侵大楚,大楚軍隊在沁河草原上連連失敗,此時已敗退至衛州關死守,倘若衛州關失守之後,大楚將再無險可依,中原大地必然在蒙羅的鐵騎踐踏下血流成河!這是我所不願見到的。”

元古木卻冷冷地說道:“國即是天,我皇命我征戰大楚,戰前本帥已立下血誓,不破中州終不還!征服中土是我蒙羅千年夢想,此刻在我手中已經如此接近目標的實現,倘若破了前方的衛州關,那麼蒙羅一統中土全境將順利實現。相比我蒙羅的凌雲壯志,那些百姓如同螻蟻,他們的性命又算的了什麼?”

李無生聽到元古木的回答,深深地嘆息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那白衣男子水中天看到此景,微微一笑,淡淡的說了一段足以改變李無生和元古木一生的話:

“大楚與蒙羅國力相差不大,連年征戰民不聊生,餓殍遍野,長期進行這樣無情無意義的戰爭對於兩位來說又有什麼必要呢?對於蒙羅,土地本已足夠,再加上草原萬里,遊牧興盛,軍隊戰力強大,侵佔大楚完全是內心的佔有慾在作祟,中原百姓生性喜和不好戰,逼着天下百姓失去家園流離失所難道是二位想要看到的麼?對於普天之下的百姓而言,難道他們真的喜歡流血犧牲,喜歡看着戰爭將自己的親人從身邊一個個奪走?對於他們,只有一家人安安穩穩團團圓圓地過日子纔是最實在的。”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我水中天一直懷有一個理想,致力於爲天下百姓創造一個安穩、和平的生活環境,我想領悟天道,遵循天道,將天道與人道相結合,使人道的發展不斷靠向天道的軌跡上去。誠然,此間困難重重,不知需要多少年方纔可以實現,因此這依靠各國的統治者當然是不現實也不可能的,他們只是爲了一己私慾的目光短淺者,天下子民不過是他們實現野心的踏腳石而已。依靠這種人自然無法達成我的理想,因此,我需要幾位天驕式的人物相幫,幫助我暗中掌控純武大陸的大勢,暗中掌控人道的發展方向。即便孤獨百年又怎樣,二位可願做一個聖人?那種無名的聖人,默默的守護者,守護大千蒼生之氣運!那些竊天道爲己用者,天不滅其,我來滅!”

默默地守護,守護大千蒼生之氣運!

李無生和元古木二人聽了水中天這番震撼人心的話語,久久無語,默然靜靜地思考。這番話對於他們來說太過於沉重了,李無生倒還好,本來他出山的初衷就是爲了天下百姓的幸福安康,即便此時讓他脫去這身鎧甲來換得世間的安寧他也會求之不得。

而元古木就不同了,水中天的話語對其內心的衝擊力實在太大,簡直顛覆了他從幼年便形成的世界觀。顯然在這之前,他一直是蒙羅用武力一統純武大陸的鐵桿支持者,現在突然聽到什麼守護蒼生之類的話語,當然猛的有些接受不了。

白衣男子水中天看了眼前二人的表現,微微一笑,彷彿早就料到會是如此,張口緩緩說道:“如果二位有意,在這次戰後,不妨隨在下去一個地方,我相信到了那裡,二位對我所說的話便體會的更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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