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的時候,沈奕坐在位置上沒有離去。
林偉盛走過來,拍拍沈奕的肩膀:“別介意,時貞就是這種直脾氣,很容易得罪人,不過他在戰鬥方面,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手,也是個可以信賴的好戰友。”
“放心吧,我會妥善處理好和他的關係的。”沈奕笑道。
“那就好,我相信你有能力做到這點。對了,明天對太空港的偵察,就交給你去辦了,怎麼樣?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出乎意料,沈奕搖頭道:“這事還是讓你的人做吧,這兩天我有些私事,想獨自處理一下。”
“這樣啊……”林偉盛稍稍想了想,終於點頭道:“那好吧,你畢竟不屬於萬象宮,我也不好太過要求你什麼。不過凡事小心點,你一旦落了單,那幫人可能就會撲上來把你撕碎。”
“放心,我會小心應付的。”沈奕笑笑。
林偉盛象個安撫下屬的上級領導般又勸慰了幾句沈奕便自離開。
沈奕卻依舊坐在位置上獨自思索着,眉頭緊皺。
溫柔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問:“你是想借機去拿地獄火引擎?”
“恩。”沈奕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爲什麼不直接跟林偉盛說明?也許他的人能幫我們。”
“因爲有些東西還沒想通,我想等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哦?”溫柔大感好奇:“我以爲沒有什麼事是你想不通的。一路走到現在,好象還沒有什麼難題難倒過你。”
“這次不一樣。”沈奕搖了搖頭回答。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對付敵人,制訂計劃,實施行動嗎?”金剛問道,他和洪浪幾個也走了回來,繼之前的大會議之後,斷刃隊在這會議室中又開了個小會。
沈奕搖了搖頭:“問題就在這兒。以往作戰,都是我們制訂計劃,讓敵人按照我們的步子去走,不過這一次,我感覺問題有些不對。”
“有什麼不對?”
“我不知道。”沈奕搖頭:“但我有種感覺,就是我們的對手好象已經做好了某個圈套,正在等着我們往裡面鑽。如果說以前都是我們掌握主動,我們來決定這場仗該怎麼打,那麼這一次,事情怕就是反過來了。如果不能擺脫這種不利的局面,我擔心我們就會成爲當初被我們擊敗過的那些目標……”
金剛溫柔等互相看了幾眼。
金剛沉聲道:“會不會是你多想了?這次事件有可能真的只是巧合,沒準東區也想從安全中心搞到情報,結果正好發現我們來了,就臨時起意改變手法,轉從伊米達身上下手。”
“你以爲我指的佈局就是內奸?”沈奕反問。
衆人愕然。
溫柔問:“不是內奸的問題,那還有什麼問題?”
沈奕已回答:“百變妖姬的出現絕不是巧合,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我和她對打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有着一種非同一般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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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總要有自信。”洪浪漫不經心的回答:“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情況,都要有自己能解決對手的信心,哪怕是盲信,也比不自信要強,連信心都沒有的仗還打個屁?”
他是靠勇氣吃飯的,對他而言,哪怕是衝動,鹵莽,剛愎,都比聰明,謹慎要來得有價值有意義,因此對於沈奕所說的對手自信並不以爲意。
沈奕卻搖搖頭道:“她並不是對戰鬥有自信,事實上她從來就沒認爲她能贏得了我。”
和百變妖姬的戰鬥時間雖短,沈奕卻還是能覺察到百變妖姬在對上自己時的嚴重信心不足,正因此,她纔會偷襲,僞裝,逃逸,示弱,諸般手段齊出,並最終撤退離場。
然而沈奕在她身上卻還是看到了另一種自信,這種自信不是對於能夠打敗沈奕的自信,而是對未來東區必然能夠大勝而歸的自信,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自信。
沈奕緩緩道:“她認爲東區能贏。”
洪浪胖子幾個互相看看,顯然一時還沒有跟上沈奕的思維。
好在金剛總算明白了沈奕的意思:“你認爲東區擁有某個計劃,使他們穩立於不敗之地,這就是爲什麼百變妖姬對上你只能逃之夭夭,但對整個戰局卻沒有絲毫擔心表現的緣故?”
沈奕點頭:“是,但不止是她。你們沒注意到從進入任務世界到現在,我們的林偉盛林天王,也沒有對戰局表現出太過的擔心嗎?哪怕是在知道埃德蒙親自進來,他也沒有太過焦急。對了還有克利夫……埃德蒙竟然把他也帶進來了,西區又何嘗表現過對戰局的信心失衡過?就在之前的那場戰鬥裡,不是還有阿弗萊克,帕爾瑪和謝榮軍都未出過手嗎?另外還有修羅刀……北區喋血軍團的第一神器,喋血軍團在把它交給那少年的時候,就沒想過一旦戰敗會是什麼結果嗎?就算北區的人恃勇鬥狠慣了,也不至於沒腦子到這種地步吧?”
他擡頭看看在場的衆人:“每一個區,都表現出了屬於自己的獨特信心……他們的信心到底來自何處?就憑那些強大的神器?”
“不……”沈奕搖頭:“曾經我以爲,四大組織賴以依憑的那些底牌是一些隱藏的高手,神器之類,但現在我突然意識到我錯了。神器不是底牌,它們只是賭注。在一場驚天豪賭中,賭注或許擁有資本壓人的優勢,但絕對不是制勝的關鍵。”
“他們不是已經有三區聯合的計劃了嗎?也許這就是他們所依仗的。”溫柔不解。
“可你什麼時候看到他們有一丁點聯合的意思?”沈奕反問。
溫柔回答不出來了。
沈奕已說道:“聯合只是個約定,卻沒有任何行動上的具體步驟。這說明三大組織壓根也不認爲他們能有真正意義上的聯合,充其量就是四區混戰時,對西區的火力會更加集中一些,在制訂計劃時,考慮對付西區會更加多一些,這就是最大程度的聯合。”
“那他們憑什麼這麼自信?”周宜羽徹底不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沈奕攤手:“但我現在知道的是,死亡競賽的計劃,早在我們進入仙劍世界之前,就已經開始。所以在綢繆準備方面,煉獄教派只會比我們更加充分,準備更充足。至於其他三區,在明知道煉獄教派擁有通天橋的情況下還是闖進來了。是他們衝動無腦嗎?一個無腦的冒險者或許還可以憑藉隊友的幫助成爲將軍,比如洪浪……”
“靠!”洪浪翻了個白眼。
沈奕不理他繼續道:“……但是一個無腦的組織絕不會稱霸都市。所以他們不會也應該把勝負的希望放在一兩件神器,或一兩個實力強大頭腦精明的冒險者身上。他們應該有一套完整的方案,無論出現什麼樣的狀況,都能應付並解決,這才符合一個大組織應有的思維習慣或者說是政治手腕。”
“你是說……一個真正的局,一個象我們以往對付那些任務目標一樣,無論勝負,都進可攻退可守,穩立於不敗的局?”金剛已徹底明白沈奕之前說話的意思。
“是的。”沈奕點點頭:“儘管我一直不太喜歡承認局這個概念,但它又確實存在着,這就是我現在所考慮的……我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但是我很擔心如果我們不能看破這個局,那麼到後面倒黴的只會是我們。”
衆人聽得同時心驚。
沈奕很少有如此危言聳聽的時刻,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自信滿滿。
也正因此,當沈奕表現出對未來的不自信與擔憂時,便同時也給所有人的心理壓上了一層重擔。
氣氛因此變得凝重起來,每個人都在想四大組織背地裡到底在搞什麼鬼,偶爾也會提出一些想法,卻都被沈奕否定。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氣氛也因此變得越來越緊張。
洪浪終於受不了這凝固了所有人的氣場,放聲叫道:“我真的想不明白這裡面還能有什麼問題,不管怎麼說,四大勢力都不可能提前知道任務世界內的情況,他們不可能再做什麼額外佈置?”
溫柔沒好氣道:“不知道任務世界內的情況不代表就沒有安排,就好象決定戰爭勝利的關鍵因素,也未必總是在戰場上。”
沈奕心中微動:“溫柔說的對,四大組織的計劃,應該是在進入任務世界之前就已經制訂好的,所以關鍵點未必在任務世界這裡。”
“難不成他們還要在星際戰場搞一局?這裡的存在的意義就是欺騙埃德蒙進入,好在五難度的世界給煉獄教派一個狠狠的打擊?”周宜羽問。
沈奕點頭:“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不過這種做法無疑是在擴大戰爭,最高議會肯定不會接受。”
“誰說得清呢,沒準三大組織集體發瘋也說不準。”金剛嘆了口氣:“但不管怎麼說,如果計劃是在任務之外,那麼不管我們怎麼做,都沒辦法解決的。我們能對付的,終究是現在這一畝三分地的事兒,還未必管得好。至於外面,他們的輸贏誰會在乎。”
“怕就怕外面的計劃對裡面的行動會有着根本性的影響啊。”溫柔無力地回答:“誰知道這些傢伙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呢?沈奕說的沒錯,這兩天接觸下來,我也覺得有些人的態度很微妙。”
“你指什麼?”胖子問。
溫柔想了想回答:“就象百變妖姬給沈奕的感覺那樣,我們身邊的有些人,似乎也有着超乎尋常的自信。”
“自信南區一定能贏?”
溫柔很是認真地回憶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不,是自信不會輸。”
“不會輸?”沈奕突然坐了起來:
他的眼神猛然亮了:“沒錯,該死,她不是自信能贏,而是在自信不會輸!”
衆人聽得面面相覷,洪浪愕然問:“老大你沒事吧?能贏和不輸,不是一回事兒嗎?”
“當然不是一回事兒!”沈奕正色回答:“一場多方角力的戰爭,贏家可能只有一個,不輸的人卻可以同時存在許多個。不過最重要的是,大組織考慮問題的方式和我們不同,勝利永遠不是他們的第一追求,因爲他們已經站在了都市的巔峰。所以如何能在一場拼死較量中,最大程度的保有自己的利益,纔是他們要考慮的。簡單的說法,就是無論輸贏,他們都不會付出太多……”
大家同時聳肩:“我聽不明白。”
洪浪更是直接道:“輸就是輸,怎麼可能輸了還不付出什麼本錢?”
“你們忘了外圍的賭局嗎?”沈奕悠然反問。
賭局?
所有人心中同時一顫。
金剛眼前豁然開朗:“四大組織一定在外圍賭局下了重注!”
溫柔也冷冷接口:“只要壓對了注,贏的一方固然是賺的盤滿鉢滿,輸的一方也能撈回失去的一切。所以他們纔會敢於參加這次死亡競賽,因爲他們早就爲失敗做了好準備。”
“哼,這是既當裁判又當球員啊。”周宜羽也冷笑起來:“不過他們怎麼能確定誰就是贏的一方?相互約好?”
胖子立刻搖頭:“事關人命,他們沒法約,參加競賽的冒險者也不會接受這種約定。”
洪浪大手一擺:“不能確定誰贏,壓注就沒有意義。”
“誰說的?”沈奕反問:“不能確定誰贏,總能確定誰輸吧?”
衆人再度愕然。
金剛看向沈奕:“你是說……”
沈奕的臉色已變得凝固起來:“從現在起,南區的這些人,一個都不能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