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律小屋的二樓內，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碎瓷片、破盤子、殘瓶兒等等混合着各種液體，把光滑亮麗的地板弄的污濁不堪。厚重又寬大的桌子被撞翻，地面還劃出了幾道痕跡，刺眼至極。
樣貌端正，體態渾圓的冷美人蘇沫言此刻正捂着小腹躺在地上，陳楓那一腳踢的太重了，讓她嘴角都溢出了血，半躺在地上掙扎着，竟然沒能起來。雖然傷的嚴重，但她卻沒有發出痛苦的聲音，只是眼神更加冰冷，臉也徹底的僵住了。
大頭沒想到陳楓會突然出手，整個人都變的舉手無措，看看飛出去的蘇沫言，又看看滿臉猙獰的陳楓，不知道該怎麼纔好。他是不會像瘋子出手的，尤其在自己騙了他的情況下。
房間裡的氣氛降到了最低，陳楓心中的怒火卻不斷高漲，渾身散發着比那日大頭與教官比武時更加驚人的氣勢，莫名的威壓讓在場的其他人都喘不過氣來，被掐着喉嚨的林鴻儒臉色完全漲紅，眼睛隱隱開始往外暴突，氣若游絲。
“瘋子，楓哥！”
大頭眼看這種情況，頓時大急，“停手吧，快停手，不然林老師快沒氣了。你也不想在韻律小屋中殺人吧！”
他想上前拉開陳楓，可瘋子的氣勢太盛，即便是他都難生抵抗之心，在軍營中他就沒贏過瘋子，此時瘋子的突然爆發，更有種實力全開的肆無忌憚，讓人如墮泥沼，難以動彈。
“你該死！”陳楓完全聽不進去，雙眼中已經有一片殷虹。
對於陳楓來講，大頭不僅僅是兄弟，更是人生的夥伴。平庸之前，他是自己的唯一朋友，在他的家中感受到了少有的溫暖和關愛。奇遇之後，他是自己尋回本我的橋樑，看見他，自己能回想過去，和反省過錯，不至於漸行漸遠。
現在，他更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讓自己不再孤獨，不再因爲詭異的記憶而喘不過氣來。他不僅僅是自己的兄弟，還是自己的傾聽者，分擔者，守護者。
如今，他竟然被眼前的老林頭騙去第九局？他豈能不怒，又豈能放過這個該死的老頭？
“咳……咳，你、你就不怕、不怕第九局的追殺麼？”蒼老的面孔，因爲缺血和缺氧而有些異樣反而泛紅，林鴻儒死死的盯着他，艱難的說完一句話後，就沒了力氣。
“怕？呵呵，我好怕啊！”陳楓狠狠的看着他道，“怕又怎麼樣？誰也別想動我身邊的人，誰動誰就死。亡命天涯又如何？第九局又如何？看看到底誰會贏，誰會輸？大不了魚死網破！”
說完，他不理會掙扎的林鴻儒，雙手猛的一用力，對方頓時眼睛一番，就要昏迷過去。正在此時，地面上的蘇沫言不知從哪裡抹出兩把匕首，鼓起勇氣，一把投擲出去，赫然對準大頭，另一把被死死的抓在手中，身體則猛然從地上躍起，朝陳楓襲殺而來。
眼中狠厲之色一閃，陳楓低聲道，“找死！”
渾身氣勢猛的一收，空氣都好像流動的更快些，本來感覺壓抑難受的大頭剛鬆口氣，眼中便浮現一抹寒光。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躲避，他只感覺眼前一花，冰冷的匕首便被有力的手指夾住。
本就是圍魏救趙之舉，見陳楓空出一隻手，蘇沫言想都沒想，手臂沿着美妙的弧度劃過，空氣似乎被一抹寒光劈開，夾雜着輕輕的聲音朝陳楓掐着咽喉的手臂劃去。她誓要救出林老頭。
陳楓眼中此時滿是陰鷙，也不知道眼前的小丫頭拿來的勇氣，竟敢對自己下手。左手一鬆，老林頭直接滑下地面，他五指緊握成拳，如炮彈出鏜猛的從腰間朝上擊去。
失去了目標蘇沫言很冷靜，匕首在劃出弧線後，改變了方向，反刺對方的腰眼。腳步錯亂卻是想躲過陳楓的重拳，只是……
“嘭！”一聲巨響，夾着着幾不可聞的悶哼，白色的影子被擊飛。
趁着這空檔，大頭果斷的彎下身子，把林鴻儒從陳楓的身後拖了出來，一邊檢查傷勢，一邊護着不讓陳楓動手。
“噗……”
猩紅的鮮血如雨霧般被蘇沫言吐了出來，她其實是想忍着的，奈何陳楓那一擊竟然直接穿過了自己的攻擊範圍，猛然的擊打在胸口，想忍都沒忍住，最終噴出的血霧把地面灑的殷紅點點如梅花綻放。
兩次上前，都被擊飛，蘇沫言已經喪失了打敗陳楓的信心。不過她是第九局出來的精英，眼下救人才是最重要的目的，雖然胸口和小腹都受了傷，但能把林教授從陳楓的手中救下也是值得的。
“鏘鏘……”陳楓隨手扔下夾住的匕首，對倒在地上的蘇沫言看都不看，轉身目光直刺大頭。
“瘋……瘋子！”大頭嘴脣乾澀的看着他，面對發瘋的陳楓，其實需要很大勇氣的。他曾有幸見過一次，所以壓力更甚。
“走開！”陳楓淡淡的道。
大頭沒動，因爲他知道自己一旦讓開，林老師就真的沒命了。
“楓哥，你聽我說，加入第九局是我自願的，沒人逼我。”大頭快速的說道，“是我去求林老師，讓他幫我遞交的申請報告，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吧。”
陳楓臉色依舊，眼神冰冷，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林鴻儒，道：“我曾告訴過你吧，關於第九局的事情。如果沒有這老頭的忽悠，你怎麼可能把我的話棄之腦後？”
那天，他在江邊的沙灘上，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大頭。關於第九局的事情自然也不例外，他當時還嚴厲警告過大頭，不准他加入。而這也是爲什麼大頭一直猶豫的原因。
“咳咳……呼……”還有一口氣的林鴻儒此時卻突然醒來，因爲腦中缺氧而猛烈的咳嗦幾聲後，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癱軟的呼吸着，只有胸膛的起伏說明這個人還活着。
陳楓腳步一動，就要向前，大頭心驚，立馬上前阻攔。他拉着陳楓的手，焦急的說道，“瘋子，你要相信我，真的是我自己自願加入的，和林老師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鬧了行不行？”
“我不信。”陳楓直接開口道，“就算你自己選擇加入的，可是沒有人引薦，你不可能短短的時間裡就能獲得認同，成爲一名正式的調查員。光是半年的背景調查和個人考覈就足夠你忙活的了，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成爲了我的接頭人？不是他搞的鬼有能是誰？”
“我說的沒錯吧，第九局後勤部副主任，林鴻儒？”
地上，本來一直閉着眼的林鴻儒猛的睜開眼，裡面滿是駭然之色。一旁倒地的蘇沫言本來在抓緊時間暗自恢復體力，等待暴起的時機，聽到陳楓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愕然。
“你、你怎麼會知道？”林鴻儒費力的爬起來，坐在地上身體靠牆，嘴脣顫抖的道，“我的身份，即便在第九局都沒幾個人知道，你怎麼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陳楓嘴角冷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風颳過必留痕，即便你們掩飾的再完美，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蘇沫言？呵呵，她不僅僅是蘇瘋子的侄女吧，在第九局被稱爲冷麪幽靈，是歐洲分部的三大組長之一，擅長潛伏和蒐集情報，暗殺也有一手。”
“蘇天放，蘇瘋子，這麼久沒看到他了，是因爲我交給他的情報名單，所以被你們第九局給投放到了歐洲去了麼？難怪你們把她給派來了，同一分部不能同姓同血緣的準則，對麼？”
大廳裡針落可聞，蘇沫言已經悄悄的站了起來，雖然胸腹疼的厲害，但吐了口血後，還是輕鬆了很多。林鴻儒聽了陳楓的話，頓時意識到對方瞭解第九局比自己瞭解他還要多。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就爲了你的兄弟，就敢和我們，和國家作對麼？”林鴻儒虛弱的問道，他必須搞清楚陳楓的想法，不然就憑對方的實力以及對第九局的瞭解，足以掀起滔天風浪。
“兄弟？他不止是兄弟！”陳楓猛然咆哮道，“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動我身邊的人？”
“你的人？呵呵！”林鴻儒即便渾身無力，也強笑出聲，他道，“生養你的，是天朝，是整個國家。在國家大義面前，沒有個人利益。我有權徵召他入第九局，同樣他也有義務答應，況且我從沒有強迫他，是他自己跑過來說要加入的。”
“楓哥，他說的沒錯！”大頭在一旁低聲道。
“你給我閉嘴！”陳楓感覺自己快要被氣出內傷了。
“呵呵，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承認第九局不是常人能待的地方。但是，包大同他有這個能力，爲什麼不答應呢？”林鴻儒此時完全回過神來，激動的說道，“第九局每年都會死人，可爲什麼上面從來都不擔心減員的問題？就是因爲他們或者大家相信，偌大的天朝，總不會缺乏熱血男兒，報國勇士，這是我們鐫刻在靈魂裡的東西，不是你想遺忘就能遺忘的了的。”
“再說，你憑什麼阻攔他，爲什麼那麼自私？爲什麼不去想想守衛邊疆的百萬戰士？”林鴻儒聲音漸漸洪亮，“他們能做的，你們又爲什麼做不得？蘇沫言一個小女子都能入第九局，他是從那個軍營中出來的人，又爲何不能加入？”
“不用拿你那套民族大義，忠心報國的思想來圈固我們的思維和想法。”陳楓的聲音冷如刀尖，“小女子？蘇沫言這樣的小女子你能找出幾個？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們蘇家子弟從十歲開始進軍營鍛鍊，每天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格鬥訓練和知識灌輸，培養出來的人才都是滿腦子忠於國家，視國家利益爲己身的人。”
林鴻儒臉色一白，他想不到陳楓會知道這些。身後的蘇沫言冷着的俏臉，也頓時一變，蘇家的事情雖然不是機密，可知道的人也沒幾個，陳楓的出身她最明白，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
“想不到吧？我會知道這些。”陳楓笑的沒感情，直刺刺的眼光盯着林鴻儒，道，“我比你想象的還要了解第九局，你以爲我真的不敢魚死網破麼？信不信就算我今天殺了你，第九局也不敢動我分毫？”
“信，我信，楓哥，咱別鬧了好不？”大頭汗毛一豎，頓時求饒似的抱着陳楓的手臂說道，他是最清楚陳楓實力的人，也是唯一知道陳楓秘密的人，所以他相信陳楓說到做到，但並不想陳楓這樣做。
感受到陳楓殺意不減，大頭臉色驟變，立馬喊道，“楓哥，你殺吧，就算你把林老師殺了，我也還是會去第九局的，你阻止不了我。”
其實，事情鬧到現在，完全就看陳楓的意思，他的行爲能決定事情的走向，這點再場的人都明白。所以，大頭在一直在勸慰，可是當陳楓鐵了心要殺人的時候，大頭不幹了。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攔着我？”陳楓看着大頭問道。
“爲什麼？你問我爲什麼？”大頭慘笑的看着他道，“你知道麼？做你的兄弟真的很累，爲了追趕你的腳步，我拼命的學習，努力去變強，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發現，自己依舊沒有跟上你。”
“如果你今天把林老師殺人，瘋子，我告訴你，咱們之間到此爲止了。”大頭認真的說道，“你知道看着兄弟受難而無法伸出援手的無力感麼？你知道兄弟處處比自己優秀，處處比自己強的抓狂感麼？你知道我在你身邊活的有多累，有多自卑麼？”
聲音逐漸增大，最後咆哮的音浪甚至隱隱震的玻璃在顫抖。
原來，是這樣麼？我千方百計，不斷的讓自己收斂鋒芒，還是傷到了你麼？看着失控的大頭，陳楓心裡隱隱有些刺痛。
“我有選擇人生的權利，該過什麼樣的生活，由我自己決定。”大頭冷靜下來淡聲道，“我是軍人世家出生，父母都是軍隊出來的，選擇第九局，是我的決定，也將是我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