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李壽成博士作爲切入點,是因爲他對天朝的友好態度。
即便沒有記憶,陳楓在網上搜索就能知道這位前任國務總理的事蹟。近五十多次訪問天朝,積極推動沿海省市與韓國的經濟合作,建立友好的邦交關係等等,可以說這是位親善的‘友人’。
儘管他已經卸任,但在政治圈裡依舊活躍。今年年底,他還有一次訪問天朝的行程,作爲新農村的會長,他要去天朝的新農村吸取經驗,一起和那裡的官員們探討培養新的專業人才。
而首爾大學的校長、名譽校長、法學院院長以及國務總理等各種頭銜,都讓他的政治生涯閃爍光芒。十多年的政治經營,人脈是無可想象,勢力更是難以揣測。
李壽成博士今年剛滿七十歲,本是古稀之年,他卻心有猛虎,期待爲大韓民國打開新的局面。
陳楓猜的沒錯,對於韓宰榮這位掀起巨大話題的後輩,李壽成博士還是很樂意一見的。
韓宰榮照着陳楓的話,沒準備貴重的禮物。實際上,以李壽成的身家,所謂貴重的禮物,在他眼裡其實並不值得一曬。
韓宰榮的以晚輩的身份拜訪,讓李壽成博士感到很滿意。雖然離開首爾大學,但教書的日子是他爲數不多,至今都不斷回憶的時光,韓宰榮這下正入對方下懷,本來還有些凝重的氣氛,瞬間變成了同校前後輩見面的場景,顯得很融洽。
並沒有直接進入主題,韓宰榮律師只是和李壽成博士聊聊學校裡的日子,談過去,說變化,尋回憶,距離不知不覺的被拉近。有時候,韓宰榮說一個地方,有時候李壽成博士講一件事情,有了共同的話題,談話纔不枯燥,纔會讓人心生好感。
說道最後,總有一股意猶未盡,奈何時間不等人,韓宰榮見李學長有了倦意,立馬話題一轉,道明來由。此時,他就不再是把自己當做晚輩了,而是學子,悉心想老師求教。
他把自己接案子的過程一一詳實的說了出來。
僱主是天朝人沒錯,受了委屈也沒錯,如果不是調查到背後有島國人插手,他也不會接這個案子,和本國人在法庭上對峙。這是前提,得先說明白了。
接着他就表明,雖然他韓宰榮一開始不是什麼大名氣的律師,可也不是什麼案子都隨便接的。
之所以同意,是因爲公司的創辦者和魔都大學的老師有交情,而他也認識那位老師,甚至在做交換生時,得到過這位老師的幫助,這是人情拒絕不掉。
這是因果,得在李壽成面前訴說自己的無奈,提的是人品,講的是自己重恩情。
然後,他就得把自己現在所面臨的困難給講出來了。
雖然贏得了媒體,但國民還有很多不買賬,他感覺到壓力。
雖然查到是島國人在後面搗鬼,可對薄公堂的卻是韓國人,是自己的同胞,他心中有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下去。
而且,圈內的某些前輩們,已經放出話來,抵制他的叛國行爲。不少同行覺得,自己淪爲了天朝人的走狗,讓人大失所望。
他請教李壽成博士,接下來自己該怎麼走。
……
別墅二樓的臥室裡,陳楓正在電腦上敲動鍵盤。
不是在碼字,發在中文網上的小說,他已經完結了。雖然還在網上連載,但每天做的也只是定時上傳而已。沒有繼續寫的打算,他也就沒有在和編輯聯繫。
他現在是把記憶中的事情,一點一滴的記錄下來。
發生過失憶的事情,所以他要早早的準備。記憶蘊含許多的信息,對於此刻的他而言是大寶藏,不能像之前一樣弄的措手不及,後悔不已。不管有用無用,他統統輸進文檔裡。
電腦的屏幕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越發讓陳楓顯得專注。
泡好茶的蘇沫言正走上樓梯,朝陳楓的房間走去。搬進別墅已經好幾天了,蘇沫言已經開始融入管家這個角色了。
輕輕的推開房門,她悄無聲息的來到陳楓的身邊放下茶杯。眼睛沒有看屏幕,即便看了她也看不懂。陳楓基本上想到什麼就寫什麼,雜亂無章又毫無邏輯,也許就是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也許只是幾個符號,不明白內情的人根本搞不懂。
這也是陳楓不避諱她的原因,從心裡他就不怕這些東西被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又有誰能懂呢?遮遮掩掩的,反而引人注意。
“一號已經發來了消息。”輕捋髮絲,撥弄耳後,她道。
正在敲擊鍵盤的手猛然一停,有些空洞的眼神轉向對方嬌美的臉龐,陳楓逐漸從自己的世界中醒來,雙目變的有神,道:“結果呢?”
一號,是韓宰榮的代號,只是爲了信息的保密而隨意取的罷了。
“後天,李壽成收他爲學生!”蘇沫言聲音很輕,少了冰冷,多了一絲活力,似乎這纔是她本來的面目。
一抹笑意逐漸在陳楓臉上擴大,“這小子,果然是個人物。”
算是驚喜吧,本來他只想讓韓宰榮說動李壽成出手幫忙,有這位韓國山脈一樣的政治人物出來站臺,肯定能起到泰山壓頂之效。沒想到,韓宰榮做的比想象中要好。
蘇沫言臉上也罕見的多了一絲笑意,儘管一閃即逝,卻沒躲過陳楓的眼睛,頓時有種驚爲天人之感。
成爲李壽成的學生,意義重大,好處也很多。
第九局的歷史上,還從沒有這樣的收穫呢,蘇沫言當然高興。
對於第九局來說,韓宰榮這顆暗釘打的越深,獲得的情報價值可能就越大,發揮的作用也有了成倍的提升。
對於陳楓和蘇沫言等,被派來執行潛伏計劃的人員來說,韓宰榮身份越顯赫,對計劃的實施就有更大的促進作用,算的上開門紅。
對於韓宰榮自己而言,拜入李壽成博士的門下,無異於一朝翻身。李壽成的人脈、資源、勢力等等,他都會慢慢的接觸,這相當於打開了另一扇世界的大門,未來可以預見。
前提是,他自己不會作死。
亂花漸欲迷人眼,當他逐漸朝頂峰攀爬時,如果忘了當初在第九局的誓言,忘了其身爲天朝人的本質,那麼下場唯有粉身碎骨,不會再有第二選擇。
房間裡,燈被打開,電腦也已經被合上。
兩人面對面的坐在陽臺上,任憑晚風吹拂,帶走一絲焦躁。
江南區的環境確實不錯,綠化工作很到位,起碼站在兩人的位置,放眼望去,都是樹林遮掩的別墅,環境清幽,不受打擾。
一杯清茶升起淡淡的熱氣,還未見白,就被風颳走。
屋內的燈光,把蘇沫言的影子拉的很長,因爲是坐着的,看起來像是一團黑影,橢圓形的。與陳楓完全斂入黑暗中不一樣。
“一號說,李壽成約你在郊區的高爾夫球場見面,時間定在明天的上午九點。”蘇沫言已經恢復到來時的模樣,聲音輕且冷。
手指在乳白色的杯子上輕輕敲動,陳楓眼眉微垂,道:“有什麼顧慮麼?是不是懷疑一號心生叛變之念?”
“上午九點,高峰過去,郊區人煙稀少,地勢開闊,對方下手很容易。”蘇沫言平靜的說道,“動機、目的、手段他都不缺,只看他到底怎麼選擇了。”
“放心吧,他很聰明,超出你預想的聰明。”陳楓嘴角微微一笑道。同行之間,相互最爲了解,什麼高官厚祿,什麼潑天富貴,什麼美女如雲,對於特工來講,這些統統都是虛的。
活命纔是最重要的,特別是對於他們這些打上烙印,被派往國外執行任務的人來說,求生纔是最大的奢求。
這也是爲什麼陳楓對第九局嚴厲抗拒的原因,也是爲什麼得知大頭加入後如此憤怒的理由。打上烙印,不僅僅是失去了自由,更多的是失去了掌握自己命運的機會。
以韓宰榮此時的情況,陳楓料定他不會做出什麼愚蠢的事情。
倒不是陳楓有多聰明,多料事如神,而是現實容不得對方這樣做。
小小的韓國,還抵抗不住第九局的力量。
不提一些虛頭巴腦的什麼愛國主義情懷,什麼忠心等等,再怎麼說韓宰榮身體裡流着一半韓國人的血液,他又在韓國出生、生活、工作等等,名字是韓國的,籍貫也是,家人也是,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能讓他忠於大天朝?
無非武和利罷了。
他能到這個地步,沒有第九局的培養和幫助是想都想不到的。
他夠聰明,就不會在還沒有足夠的資本的時候,就和第九局翻臉,那樣的結果他是承受不起的。而韓國又太小,即便他上了李壽成的車,也依舊逃脫不了第九局的制裁。
這就是現實,陳楓正是因爲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顯的很自信。
雖然只是匆匆見過一面,但陳楓閱歷在那,對方又能紮根這麼久,怎麼看也不是個蠢貨,怎麼可能會出現什麼意外呢?
“明天,就讓我去會一會這個大人物吧……”
淡淡的聲音被風颳走,消失在漆黑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