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風淡然地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們覺得我的天賦很高嗎？”
胡斐程靈素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們覺得我有很多資源支撐嗎？”
“……”
“你們覺得我真的有什麼高人相助，把多年內力傳進我的身體，幫我衝關嗎？”
二人完全無法回答，只有祁風一個人的聲音在主神空間之中迴響：“我只是個普通人，一個運氣稍微不錯的普通人。可也只是稍微不錯。我沒什麼天賦，沒什麼*，沒有人幫助。想衝擊更高的境界，在主神空間之中立足，除了拼命，我有其他選擇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拼得起。”祁風緩緩地道，“有你們幾個的幫助，我能賺到不愁花的積分。有了足夠的積分，我可以毫不心疼的修復身體。這就是我唯一的優勢，如果我不把這一點用到極致，到了下一個世界，遍地都是先天境的強者，我們要怎麼辦？”
“我只是想活下去。可爲了活下去，必須將生死置之度外。悖論嗎？可對於我們這種普通人來說，這是唯一的選擇。”
聽了祁風的一席話，胡斐和程靈素默不作聲。二人拿出暗器和毒藥，默默地準備着。
不是豪門子弟，哪有不付出代價的成功？
“祁大哥，這種毒藥發作很快，而且藥效極強。毒發之後，足以把常人痛得直接暈厥。你……行嗎？”
祁風笑道：“一會我連心臟都要碎掉，你說這點小毒我行不行？”
不斷有修復身體的白光落下。
哪怕祁風強行咬牙，劇痛引發的低吼還是無法阻止地傳進胡斐和程靈素二人的心頭。
不知不覺間，二人的指甲早就深深嵌入掌心的皮肉之中，鮮血直流，二人卻渾然不覺。
雖然主神可以修復身體上的損傷，可是精神上的疲憊根本無法消除。不知過了多少次試驗，胡斐終於可以在毒發之前喚出主神的修復光線，連續十餘次得手之後，祁風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看，只要好好練習，沒有什麼難的吧？”
可是，說完這句話，他就因爲耗盡精力而昏睡而去。
靜默。
胡斐和程靈素呆呆地站立在一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們其實都知道，祁風對他們有些愧疚之感。他們知道，祁風覺得拉他們進入主神空間是一種自私的行爲，所以時時刻刻不在保護着他們，不想讓他們再因爲自己的過失陷入危險。他們更知道，胡斐當時衝入後天四層的那一戰，對戰馮錫範之時，祁風心中的緊張比他們更要強烈。馮錫範死亡之後，他們都看到了祁風那被汗水打溼的後背。
不知不覺中，他們簡直成爲了祁風的負擔。
而唯有祁風渾然不覺，還樂此不疲。
就如同眼前耗盡精力的他，真的是因爲害怕自己被踏入先天之境的敵人殺死嗎？以他現在的實力，就算打不過，憑藉那一身詭異的功夫，尤其是“血踏長空”這種離奇的招式，逃命也沒有任何問題。
跑不掉的，是他們這幾個沒有能力自保的人！
他所做的一切，這種根本不計後果的拼命，只是爲了保全隊伍中其他三人的性命！
“我希望的，只是不在背後捅刀子的隊友。”
耳邊回想起這句話，程靈素的淚水再也止不住，潰堤一般洶涌而出。是的，他們從來沒有在祁風的背後捅過刀子。可是，以一己之力站在所有人身前的他，硬是用他的血肉之軀，幫所有人擋住了前方密集的刀雨！
祁風所付出的，實在太多了。
胡斐上前，緊緊將程靈素抱住，輕聲道：“我們也努力，努力就好。”
程靈素淚眼朦朧地道：“我們怎麼努力？你的實力比不上祁大哥，我的智謀也比不上星姐姐。我們根本就是活在他們的庇護之下……”
胡斐深吸一口氣，道：“我們能做的，不是追趕上他們的腳步，而是在他們需要的時候，死死地護住他們的背後，讓他們可以全身心地面對身前的敵人。”
幫程靈素拭去臉上的淚痕，胡斐道：“這種練法其實不錯，反正有主神在旁邊修復，只要不是立刻魂飛魄散，主神都能救回來。等祁大哥衝擊進先天境，我們也用這種方法練吧。”
程靈素依然微微哽咽，可是眼神中充滿堅定，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李星海終於從個人空間之中走出。此時的她，滿身焦黑，明顯經歷了不知多少次的爆炸。看到睡在主神旁邊恢復精力的三個人，李星海笑着搖了搖頭，一聲不吭地修復自己的身體，連帶把一身幾乎炸成碎片的衣服也修復掉。
修復白光，足足照射了她十幾分鍾。
……
祁風剛從睡夢中轉醒，便聽到李星海的聲音：“參數已經修訂好了，你先熟悉一下。這是極限衝擊法，衝破任督二脈的概率只有12%。而無論成功失敗，在內力極限速度出現的一瞬間，巨大的液壓變化必然會衝碎你的心臟。如何做，看你自己的選擇。”
這李星海，還真是直入主題……
祁風振作一下精神，便見到李星海胡斐程靈素已經將自己圍了起來。哈哈一笑，道：“好！今天就讓你們看看，我爲什麼能成爲隊長！機率是12%，也就是說十次之內我就能衝進先天境界了？不錯不錯！”
結果李星海的實驗報告，祁風便全身心投入到了那海量的數據之中。
心臟跳動頻率上升至每分鐘317次以上……好吧，這已經是要碎掉的節奏了……關閉所有血管經脈連接點，控制經脈中血液極限倒流……這不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然後，同時打開帶脈附近七個連接點，經脈和血管之中的血液對衝0.36秒之後，放棄心臟控制，強制停止丹田跳動，經脈循環方向反轉……這是人能做到的？
祁風將整個過程全部背下，整頓了一下精神，朗聲道：“好了！開始衝擊！”
話音剛落，盤坐在地的祁風臉色驟然變得通紅！
強行加速心跳頻率，怎麼可能好受！
每分鐘兩百次，祁風已經覺得心臟要從嗓子直接跳出來！而強行加速的兩百次，速度還很快，而之後的加速，則是越來越慢，彷彿是要他清楚地感受其中的痛苦！
每分鐘兩百三十次，心臟泵血的極限！全身的血液以最高速度運轉，直撐得他的身體幾乎爆炸！伴隨這麻木滿漲之感的，還有疼痛！
每分鐘二百五十次，祁風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二百五。此刻，身體其餘位置的異樣感已經完全不值一提，強烈的心悸衝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二百七十次，他的全身都已經失去了知覺！周遭的一切信號，全部被心臟之處傳來的感覺所掩蓋！若是常人，此時早就失去知覺而昏死過去！可是，祁風咬着牙，用力之下，牙齦處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強令自己保持着一線清醒。他要衝關！衝擊先天之境！
二百八十次……
三百次……
三百一十一……三百一十五……三百一十七！
祁風已經完全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他只覺得這一切過的是如此漫長，彷彿幾個世紀一般！如果還有精力，他一定會腹誹李星海，爲什麼一定要把極限頻率設置在三百一十七？哪怕減一，三百一十六次也是好的！那樣，他就會少受幾乎一倍的痛苦！
終於到了這臨界值，祁風那已經被疼痛悸動之感充斥得只剩一絲清明的意志驟然一動，特定的幾個連接猛地打開！
而後，經脈循環反轉……
就是這最後的循環反轉，彷彿成爲了炸燬彈藥庫的那一點火星！本就運行到急速的血液不知受到什麼影響，速度瞬間增加，幾乎翻倍！也就是此時，祁風的心臟再也承受不住這種地獄般的高壓，瞬間爆碎！
在李星海三人看來，這一切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可是祁風的臉上，猙獰的表情變化不定，竟然連變幾十次！
能讓他這種血魔一般的人物露出這種表情，足以看出這衝關過程有多痛苦！
心臟爆碎之時，祁風的身體不自覺地一抖。
胡斐心知不好，意識一動，一道白光立刻將祁風籠罩當中。
“這……這……”程靈素已經被祁風的表情嚇壞了，幾乎忘了如何言語。
李星海道：“沒關係，只要主神肯修復，就說明他沒死。胡斐，你們剛纔練得不錯，這一下很及時啊！”
胡斐勉強扯着嘴角一笑。發抖的雙手中，掌心間的肉已經被他緊張得全部摳掉，已見白骨！
這一次修復，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主神的修復，向來是越重的傷修復時間越久。從時間上看，就足以瞭解祁風的傷勢到底有多重！
突然，修復白光消失，祁風的身體直接摔了下來。三人急忙圍了上去，問道：“怎麼樣？”
雖然剛剛被修復完畢，可祁風的臉上依然沒有一絲血色，心有餘悸地道：“真的……比死還難受啊……我真的不想再來一次了……”可是稍稍感知了一下體內的狀況，祁風的臉上便一陣抽搐，“再來……”
“你還是休息一下吧，你知道剛纔修復身體用了多少積分嗎？將近兩萬！”就算李星海也不能保持淡定，厲聲道，“什麼傷要用兩萬積分去修復？就算我在實驗中差點被炸死，修復一次也才三千積分！這個方法根本不可行！我回去多花一些時間測試數據，總會找到合適的辦法！你這已經算是死過一回了！”
祁風微微搖搖頭：“這方法有用，我能感覺得到，任督二脈的堵塞已經鬆動了一點。多試幾次，總會衝開。”
“不行！就算有效，可是消耗太大，就算主神有修復……”
李星海話音未落，祁風便再次進入到那種比死還難受的衝關狀態！
兩個呼吸之後，祁風的身體又是一陣！胡斐急忙呼叫主神，祁風再次修復身體。
第三次……
第四次……
……
根本就阻止不了！沒人知道祁風的信念爲什麼這麼堅決！明明每次修復好身體之後，他眸子中的光亮就會黯淡一分，可他毫不遲疑，每次一落地，立刻就開始新一輪的衝關！
雖然每次衝關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可那其中的痛苦……就連旁邊圍觀的李星海都接受不了！
第九次，如法炮製！這一次，胡斐甚至不是因爲祁風身體的震動而呼叫主神，所有人都看得到，這一次的爆炸，從內而外，祁風的心臟之處直接被炸出一個大洞！
程靈素被這恐怖的一幕直接嚇哭！胡斐呆立當場。李星海雖然強顏平靜，可是手上的軟劍驟然出鞘，聲音有些顫抖着道：“沒關係，他再下來，我立刻給他一劍，保證他不會亂來。素素，準備迷魂藥，把他直接弄暈，絕對不能讓他清醒！”
“呵呵呵……”
就在這時，一陣笑聲從上空傳來。幾個人擡頭看去，有些不可思議，難道是祁風發出的？
“哈哈……哈哈哈！咳咳……”
那兩聲咳嗽和身體的抖動，絕對不會錯，就是祁風發出來的！
李星海急忙道：“不許出聲！生怕沒死絕是不是！”
好久，祁風才把咳嗽壓制住。咳出來的大片血跡祁風恍然沒有看到，雖然有氣無力，卻極其興奮地道：“成了！打通了！”
打通了！
聽到這三個字，胡斐和程靈素只覺得雙腿一軟，直接跌坐在地。李星海深吸了幾口氣，才道：“如果是正常環境下修煉，你怎麼可能用這種方式突破？就算打通任督二脈，也是必死！”
雖然身體虛弱至極，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祁風還是強打着精神和李星海調侃：“誰叫我有主神？誰叫我可以在這修復身體？武林中人不敢拿性命去拼的事，我就有本錢去拼！我這叫合理運用資源啊！哈哈！咳咳……”
“隊長，你這真的是邪魔歪道的練功方法，以後不要用了。”
“我是邪魔歪道？那你就是邪魔歪道的推手！如果沒有你去研究，我也拿不到這種方法。你看，我們可以有邪魔歪道的進境，卻能通過主神修復身體，抵消所有邪魔歪道的負面作用！有這麼大的優勢，不用纔是傻子！”
李星海取下眼鏡，仔細揉了揉眼角：“那種痛苦之至的死亡體驗你竟然能忍九次，你不是傻子，是徹頭徹尾的瘋子！”
“你說話啊！你說你是不是瘋子？換做其他人，就算明知這種方法可以衝關，也不可能嘗試！你不痛嗎？不難受嗎？那一刻，你不想痛痛快快一死了之嗎？”李星海的一番斥責絲毫沒有間斷，平日裡惜字如金只說結果不說思考過程的她，在這一刻終於恢復了女人的本性，連珠炮一樣說個不停，十幾分鍾一句重樣的話都沒有。
只不過，祁風聽不到。精疲力竭的他終於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是啊……我爲什麼這麼拼命……
迷濛之中，祁風看到了三個身影不斷向他招手，正是自己的老媽，未婚妻，還有過命的兄弟。見到這三人，祁風心中莫名一痛。
就在此時，一道亮光突然射來。
場景驟然變換，祁風出現在駕駛室之中。車燈閃耀之下，那三個和自己最親近的人的身影急速放大。而自己的腳，已經把油門踩到了底！
“你們爲什麼要背叛我！爲什麼！”
悲。
怒。
絕望。
下一刻，一片血紅！
祁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在這一刻驟然碎裂！劇烈的疼痛瞬間蔓延到全身，痛得他喪失了一切感知！
難道……這就是和自己心臟過不去的原因？
原來，那種心臟碎裂的劇痛，當年已經承受過一次了啊……
好像，那一次，更痛……
祁風感覺，自己正置身在一片血海之中。血海之中，充滿暴戾殺伐之氣，雖然這血有些熱，可是從其中鑽入自己身體的殺氣卻讓他不住地打着冷戰。
唯一慶幸的就是，血液似海，殺意更似深海，可他的意識並沒有被殺意侵擾，只是徜徉其中，置身事外。
這又是什麼感覺？好像……好像是自己的心碎掉了，然後這充滿殺氣的血海中不斷有鮮血浸染自己的身體，重新將心臟復原？
祁風苦笑一聲，不去理會。他只知道，和李星海說過話，就說明他沒死。身處主神的修復光線中，他更不會死。只要不死，一切都好說。
“祁大哥？祁大哥？你夢見什麼了？”
恍然之間，程靈素的聲音從無限遠處飄渺而來，似是一隻無形的大手，把他從這片血之汪洋中脫離，轉瞬之間，便回到了原本的身體之中。
祁風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程靈素滿臉淚痕地坐在自己身邊。他微微笑着：“沒事，只是有點累，睡一覺補充精力。有我在，你們什麼都不用擔心。”
聽到這句話，程靈素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流下來，抽泣不止。
李星海的身影瞬間從個人空間之中顯現而出，看到他恢復血色的面容，長舒一口氣道：“先天境高手，感覺如何？”
祁風萬萬沒想到李星海竟然還會對自己調侃，雖然這調侃有些生硬拙劣。稍稍活動一下筋骨，嘿然道：“沒什麼感覺，反正……咦？我擦！不是吧！”
內視之下，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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