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銘
七玄武府,位於天運國國都天運城,背靠大周山,是擁有六百年傳承的武學宗門七玄谷設立在天運國的唯一武府。
作爲大宗門的武府,七玄武府擁有諸多傳承武學,並有武學大師坐鎮執教,自然成爲了天運國所有有志修武的年輕人心目中的武學聖地,當然相應的,七玄武府招收弟子學員的門檻也相當的高,用萬里挑一來形容也不爲過。
炎炎夏日,大周山山腳,在一塊林間草地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雙拳纏着布條,赤着上身站在一棵合抱粗細的大樹前,一拳又一拳重重的擊打着樹幹。
“蓬!”“蓬!”沉悶的聲音迴響在林間,被擊打的大樹樹皮明顯的凹陷下去一塊,露出灰白色的木質,木質上帶着點點血跡。
少年名爲林銘,擁有三品武學天賦。
在天運國,有一半的人完全沒有武學天賦,根本不適合練武。另外一半人中又有八成以上只有一品武學天賦,即便練武也不會有任何作爲,剩下十不足一的人則又有大概九成有二品武學天賦,練武若是勤奮的話,倒是可以小有作爲,但想成爲武道高手卻希望渺茫。
林銘的三等武學天賦可以說是上等了,勉強算得上是百裡挑一,但是這武學天賦,想去七玄武府還差了不少!
林銘很清楚這一點,正好與林銘一起長大,一起修煉的美麗女孩蘭雲月與林銘一樣擁有三品天賦,兩人便一起約定了考取比七玄武府差了不少的天運武府。
天運武府隸屬於天運國,成立到現在不過八十年而已,功法、傳承、底蘊都很有限,而武學功法傳承對武者至關重要,若是沒有好的武學功法,想要完成練體階段,凝聚經脈通往更高武學境界難如登天。
而凝脈期是衆多武者所向往的境界,也是修武之道的第一個分水嶺,一旦凝脈,武者壽命大大增加,而且可以被封爲貴族,一生錦衣玉食,福及子孫。
而在凝脈武者的培養方面,天運武府差距七玄武府太多。
林銘一心向武,自然也夢想能去七玄武府,天賦不夠的話,只能靠勤奮和毅力來打動考官,不過希望不是很大,而一旦進入武府的考試失敗,便需要浪費半年的時間等待下一次,對武者來說,時間同樣很寶貴的。
基於這一點,再加上蘭雲月的原因,林銘便決定進入天運武府。
林銘與蘭雲月這麼多年來一起修煉,一起玩樂,雖然因爲年紀尚小,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但兩人之間已經有了朦朧的情愫,而林銘的父母也對蘭雲月喜歡非常,經常叫蘭雲月到家中吃飯。
林銘與蘭雲月之間一直互有好感,兩人之間只剩一道薄薄的窗戶紙,只待雙方年紀再長一點,便會將這道窗戶紙捅破。
林銘對兩人間的約定很重視,他下定決心,即便在天運武府,他也要衝擊凝脈境!
然而在天運武府入門考試的那一天,蘭雲月卻沒有出現。
林銘本以爲蘭雲月因爲某些事情沒能到,後來才知道,蘭雲月進入了七玄武府,而保送她成爲七玄武府弟子的便是青桑城第一家族朱家的天才少爺朱炎。
林銘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是自幼隨父母在外面闖蕩過,心智相較同齡孩子成熟的多,他很清楚朱炎保送蘭雲月進入七玄武府意味着什麼。
如朱家這樣的大家族子弟選妻子不但要看女方的容貌氣質,而且要看武學天資,天資高的後代生出天才的可能性很大。蘭雲月雖然家世一般,但是三品上等天賦在女孩裡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雖然朱家想找天資更高的也不是沒有,但是蘭雲月本身容貌美麗,氣質出衆,所以,朱炎喜歡上她也很正常。
而對蘭雲月來說,七玄武府與天運武府無論是機遇,榮耀和日後可能取得的成就,兩者都沒有可比性,尤其是踏入凝脈境將青春延長數十年的誘惑,更是讓女孩子無法抗拒。
面對這樣的誘惑,恐怕不光是蘭雲月,或許大多數女孩同樣會選擇朱炎,尤其朱炎本人容貌不差,家世和前途更是遠勝於林銘。
雖然心中明白,但是這件事說對林銘沒有打擊是不可能的,他將自己關在房門中三天,三天後,他走出房間,吃飯、睡覺、修煉,而且修煉的比以前更加刻苦。
在蘭雲月離開他之前,他就立志突破凝脈期,追求更高的武學境界,現在林銘依舊如此。如果說在之前他心中還有所顧念的話,那麼蘭雲月離開後,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向武之心。
他決定改考七玄武府,即便這個過程困難重重。
“蓬!”“蓬!”沉悶的拳頭擊打樹幹的聲音依舊在林間迴響,這種樹名爲鐵木,不但樹皮極其堅韌,而且有很強的癒合能力,許多武道初學者都會選擇這種鐵木來練力。
林銘不知出了多少拳,終於耗盡了全部力氣,他扶着樹幹坐在一塊石頭上,從地上的揹包中取出草藥,揉碎後塗抹在傷痕累累的拳頭上,練武之人必須要經常使用治體的藥草,否則就會留下暗傷,暗傷積累的多了,就可能殘廢甚至死亡。
這種草藥名爲鐵線草,取這個名字,是因爲鐵線草中擠出來的綠色汁液雖然有療傷功效,但是灑在傷口上就想是鐵線刷一樣,疼痛鑽心。
林銘咬着牙忍住這種痛,從包裹中取出新的白布,一圈一圈的將拳頭包紮起來。
事實上,比鐵線草更有效,且藥性溫和,不痛不癢的藥草有很多,但無一例外的價格昂貴,以林銘的家境根本無法負擔。
林銘父母在青桑城經營一家規模不錯的酒樓,但是這酒樓的資產卻不屬於林銘的父母,而是屬於青桑城林氏家族。
林銘雖然也姓林,但是與林氏家族本家已經隔了幾代血親,本家將一部分產業交給旁系遠親打點,林銘的父母經營這間酒樓每年拿固定的收入和一部分提成,這收入相對普通家庭已經相當可觀,用來生活富足寬裕,可是用來供林銘習武就捉襟見肘了。
本來林銘的父母希望林銘能繼承家業,做一名酒樓掌櫃,可是看到林銘一心向武,便拿出了家中的全部積蓄爲林銘購買療傷藥材。
如今,家中的積蓄一點一點的消耗,而林銘卻始終停留在練體第一重。
練體期是修武的第一階段,引真元淬體,總共有六重,一重練力,二重練肉,三重練髒,四重易筋,五重鍛骨,六重凝脈。這之後武者便會踏入聚元階段。
用鐵線草汁液塗好傷口之後,林銘休息了半個時辰,讓傷口充分吸收草藥的藥力,就在他站起身準備繼續練拳的時候,一個身材胖胖的,手中提着一把精緻長劍的少年從樹林中走出,他看到林銘便笑嘻嘻的說道:“銘哥,今天是七玄武府入門考覈報名的日子,你不是忘了吧,還在這裡練拳?”
這少年名爲林小東,年紀比林銘稍小,他從小與林銘一起長大,是關係很鐵的兄弟。
林小東其實是林家的嫡系子弟,不過雖說是嫡系弟子,但嫡系弟子在家族中也有地位高低,林小東恰恰是屬於末流的,林小東的父母同樣經商,與林銘家住的很近。
林銘看了林小東一眼便轉向樹樁,說道:“剛開始報名的人很多,排隊都要一兩個時辰,在那裡乾等也是浪費時間。”
“靠,這點時間都不放過,你不至於吧。”林小東有些誇張的說道,他走近樹樁,看到那樹樁上的拳印和斑斑血跡,又看了看林銘滿是繃帶的雙手,抽了一口涼氣說道:“你真是夠瘋,鐵木都被你打成這個樣子,這麼個練法,光靠鐵線草的話,你這手要留傷,搞不好會廢!”
林銘沒說話,習武一途,是與天爭命,以他的三品天賦,想要踏入練體六重的凝脈期很難,若是年輕時候不拼,絕對沒有希望,若是拼了,固然可能會積下暗傷殘廢,但也可能在暗傷積累發作前成功,一旦成功踏入凝脈期,真元淬鍊身體,暗傷便會消失。
對林銘來說,這是背水一戰,也是一場壓上性命的賭博。
林小東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一層層的打開,說道:“銘哥,這個給你。”
林銘回頭一看,卻見一株鮮紅如血的血蔘靜靜的躺在布包中,這株血蔘看上去至少是一百年份的,是養傷養血的精品良藥,一次用一薄片足夠,而且藥性溫和,藥力強大,就這株參,價值最少要一百五十兩金子,相當於林銘家一年的收入。
林銘身子頓了一下,搖頭道:“這血蔘我不能要。”
兄弟歸兄弟,但是這血蔘太貴重,林小東家只是林家嫡系子弟的末流,家境雖然要比林銘家好很多,但如果用來供林小東修煉的話,也不會寬裕到哪兒去。
林小東卻把血蔘硬塞給林銘,說道:“這血蔘就是給你買的,我這修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身上的暗傷屁大一點,用這個就是浪費,你不用我可就白買了,你再推回來就沒意思了,其實我爸對我也沒什麼高要求,就是希望我這輩子能保住這林家嫡系的號頭,別下一代把這號頭丟了就成了。”
林銘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血蔘收了起來,說道:“好,這血蔘我收下了,就衝着這棵參,我也得衝破凝脈境。”
“哈哈,這纔像你說的話,不但要衝破凝脈境,而且要幹翻那個朱炎,這狗孃養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朱炎嗎……林銘輕呼一口氣,自己天賦不差,但是朱炎的天賦卻是絕頂了,朱炎早已經被七玄武府錄取,而且是其中天之府的高級弟子,實力達到練體第三重巔峰,即便如此,林銘依然爲自己定下了超越朱炎的目標,不是因爲蘭雲月,而是追求武道之境勢必要跨過一道又一道的門檻,翻過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即便他此生追上朱炎可能要用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
在大周山山腳,有一片延綿達二十里的建築羣,這裡便是七玄武府和天運武府的所在地,今天是七玄武府入門考試報名的日子,在七玄武府正門前的廣場上,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羣。
林銘和林小東已經故意延遲了時間,但是走到廣場時,他們發現還是低估了報名的人數,報名者排了三條隊伍,每條都有幾十米長,這樣排下去,怎麼也要大半個時辰。
“等吧。”林小東嘆了口氣,無奈的站在了隊尾。
“恩。”林銘點了點頭。
“咦,那邊人很少啊。”林小東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門,在那裡只有稀稀疏疏的幾個人,而且地面還鋪了紅地毯。
“那是貴族區……”林銘注意到在牌子上寫的字。
七玄武府既然設立在天運國,用天運國的土地、建築、資源,那麼自然會適當的給權貴階級一些面子,甚至很多武府的事情也會交給權貴階級去辦,比如今天的入學報名。
“靠。”林小東不爽的嘟囔了一句,貴族需要皇室冊封,是一種世襲的榮耀,林家雖然有錢,但卻不是貴族。
林小東正欲罵幾句貴族的蛀蟲什麼的找點心理平衡,而就在這時,門被推開了,兩個青年男子從門中走出,其中一個身穿藍衣,腰佩精緻長劍,頭束金色寶冠,相貌十分俊美。
林銘看到這個男子眉頭微微一皺,此人正是朱炎。
朱家的女兒嫁入皇室,成爲皇帝的寵妃,朱家就因爲這個成爲青桑城毫無懸念的第一家族,而且被封爲貴族,所以朱炎纔有能力保送蘭雲月進七玄武府。
“擦,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撞到鬼了。”林小東不爽的嘟囔道。
朱炎與那青年並肩走出,幾個在貴族區外等候的隨從跟在兩人的身後,看情形,朱炎是帶那青年去報名的,兩人一路向林銘走過來,再這麼走下去自然會撞見。
以林銘的地位和實力,一旦撞見了說不定會吃虧,不過林銘也沒有躲開,就這麼平靜的看着朱炎走過來。
朱炎腳步微微一頓,看到了林銘和林小東。他起初先是稍有驚愕,而後皺眉,看到林銘讓他極爲不爽。雖然他已經把蘭雲月搶到手,但是她卻拒絕結婚之前的一切親暱動作,很顯然,蘭雲月心中依然裝着林銘,而且有一些愧疚,她會選擇自己僅僅是因爲七玄武府的原因,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未來的妻子心中裝着另外一個人,朱炎也是如此。
“你叫林銘是吧?真沒想到,你竟然跟到了這裡,練體第一重的修爲,想考七玄武府?”
朱炎言語中的諷刺意味很明顯,他絕不會容許林銘進入七玄武府,哪怕林銘的實力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但是隻要這傢伙在七玄武府一天,那麼想要蘭雲月忘記林銘就不可能。
“我考不考得上是我的問題,我並不是跟着誰纔到了這裡,我來七玄武府只是爲了追求我的武道。”
“武道?你一箇中上等的天賦的小子也敢說追求武道?真是大言不慚!”朱炎說到這裡,指節的骨骼發出一聲輕響,而後腰間的長劍彷彿有靈性一般的脫殼而出!朱炎握劍凌空一斬,隨着淒厲的劍氣破空聲,一道肉眼隱約可見的波紋飛速劃出,直接削斷了不遠處一株大樹的半截樹冠。
隨着撲簌簌的聲音,大量的枝葉掉在了地上,周圍的人紛紛瞪大了眼睛,畢竟他們大多數跟朱炎年紀差不多,小也小不上幾歲,而這朱炎的武道境界卻讓他們望塵莫及。
朱炎揮出這一劍就是要給林銘一個下馬威,讓他明白兩人之間的差距。“我四品天賦,十二歲習武,靈丹妙藥用得不計其數,如今進入七玄武府天之府劍宗,修爲練體三重巔峰,也不過是初窺武道門檻,而你不過練體一重,安敢妄言武道!”
朱炎說話盛氣凌人,林小東火了,“姓朱的!你不過比我們早出生了兩年,拽什麼拽,歲數換過來,老子一隻手幹翻你!”
朱炎眉頭一皺,轉臉望向林小東,隨意踏前一步,體內真元爆發,“你是誰?”
“我……”林小東被朱炎氣勢壓迫,一句話被卡在了喉嚨裡,他後退一步,嚥了一口口水,拍了拍胸脯說道:“小爺林小東,你記好了!”
“林小東?哼,林家子弟值得我記住的一隻手數的過來,你一個跳樑小醜,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不光是你,包括你林銘,若不是蘭雲月,你根本沒有同我對話的資格!我奉勸你一句,做人須有自知之明,蘭雲月不是你能配得起的。”
青桑城天資達到三品,而且容貌氣質俱佳的女孩本來就很少,多數又集中在了大家族,而大家族之間利益衝突嚴重,優秀女子怎會出嫁到其他家族,壯大他人血脈,多數會要求男方入贅,所以朱炎纔會如此說。
“一千兩黃金,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出現!”朱炎說着,從衣袖中掏出了一疊金票。
周圍人頓時咋舌,一千兩黃金,這可是一個極爲誇張的數目,足夠練體階段的武者在兩三年時間內高級藥草任用。
“一千兩黃金,你打發要飯的呢!”林小東一把將金票推了回去,其實他也就是打腫臉充胖子,一千兩黃金對他來說也是一筆鉅額財富了。
朱炎手一抖,一股強大的反震力直接將林小東震了出去,他冷冷的看向林銘,在等林銘的答案。
林銘深吸一口氣,緩慢而有力的說道:“朱炎,論天賦,我不如你,論家世,我更不如你,但是修武看的不光是天賦和財力的支持,還有最重要的向武之心!”
“你爲財富、地位、虛榮而修武,我爲追求武道極致而修武,武之道不是的有天賦者的武道,也不是有權有錢者的武道,而是一心向武之人的武道,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你!”林銘說到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一字一頓,聲音清亮,在場附近的人全部聽的清清楚楚。
三品天賦想追上四品天賦,而且家世差距巨大,這小子真是瘋了!
聽到林銘的這句話,朱炎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好,好得很!我等着你!”說完他收起金票,隨着嗡的一聲清嘯,長劍歸鞘,朱炎深深的看了林銘一眼,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