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農聽罷,讚賞地點點頭。
這小子,總算還機靈!急中生智。
不過,很快,另一個念頭從朱學農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你有鑰匙?”
“沒有……”
朱學農雙目圓睜,
“那我怎麼進去?”
楊八牛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天花板,咬咬牙。開始摘下自己的保安帽子,又解開腰上束縛得緊的皮帶,嘴裡喃喃說着:
“我試試……媽的,好久沒有舒展筋骨了,也不知道功夫還在不在!”
在朱學農疑惑之極的目光注視下,楊八牛把自己的一套制服脫了個乾淨,現在顯得身體輕鬆多了,又會舒展舒展了幾下胳膊和大腿。
然後,身子緩緩蹲下。
咣噹!
頭頂一聲清脆的巨響,朱學農的目光來不及反應,楊八牛的身影已經如同壁虎般敏捷地騰空而起,頭頂頂開了原本有些破舊的天花板,鑽入吊頂之中。被頂破的天花板,紛紛落下。
這一幕,看得朱學農心中又是驚喜,又是覺得好笑。
沒幾秒鐘功夫,楊八牛已經成功地順着天花板翻進了儲藏室,急忙打開大鎖,讓朱學農鑽了進去。然後立即緊緊鎖住大鐵門。
儲藏室內完全沒有被濃煙瀰漫,相比之下,空氣變得格外的清新。
朱學農和楊八牛兩人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喂,楊八牛,你小子,看不出來啊?小時候練過?”
朱學農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看着一臉烏七嘛黑的楊八牛,明知故問地道。
楊八牛點點頭,不好意思地回道:
“小時候被送到寺裡,跟武僧胡亂練過幾招,學藝不精,拿不出手!沒辦法,誰叫咱爹不疼娘不愛呢!”
朱學農本來正有些放鬆,可忽然聽到楊八牛說“爹不疼娘不愛”幾個字,不禁有些臉色變了。
不過,以他的閱歷,很快就將一情緒掩飾過去了。
“既然你早有本事開這道門,那怎麼……昨天卻昨天讓你的那個頂頭上司吳雲熙來受這份罪?”
朱學農嘴角間露出一絲冷笑,追問道。
楊八牛陡然一怔,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朱學農,竟然記性這麼好,又思維慎密。被他這麼一問,猛然間臉色尷尬不已。支支吾吾。
“怎麼?答不上來了?我看你小子,八成是想佔她的便宜吧?”
朱學農輕蔑地嘲笑道。
楊八牛被人揭了老底,索性厚着臉皮,大大咧咧地說:
“沒錯!昨天我就是故意整他的!朱書記,你是不知道,這個吳雲熙有多變態,她仗着自己是公司的高層,一天到晚給我楊八牛小鞋穿,全是叫我給她端茶倒水這些奴才丫鬟乾的活。書記,您是個明白人,雖然我楊八牛嘛,只是個小小的保安,但也是有人格的,吳雲熙這麼侮辱我,我難道不該還以顏色?”
朱學農被逗樂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還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聲:
“唔……有仇必報,是條漢子!我還以爲在吳長銀和吳雲熙面前,你老實得跟孫子似的!”
“不過……你那報復的行動,也未免太猥瑣了吧?這要是傳了出去,你叫吳雲熙今後還怎麼做人?”朱學農教訓道。
楊八牛不以爲然,撇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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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麼樣?吳雲熙反正是怎麼看我都不順眼,我楊八牛爛命一條,跟她死瞌到底就是了!”
“你說什麼?爛命一條?不許你如此自輕自賤!”朱學農喝道。
楊八牛猛然一怔,心頭頓火起。心裡嘀咕道:我靠,你朱學農算哪棵蔥,居然還教育起我來了,你以爲你是我爹啊!
正準備反駁,忽然喉頭一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擡眼看時,赫然發現整個儲藏室內的能見度也已經變得極爲模糊起來。
剛纔兩人不經意的聊天間,不知不覺,濃煙已經漫進了儲藏室。
楊八牛站起身,環顧四周,神色變得格外緊張起來。
“壞了!剛纔我從天花板那裡鑽進來,破了個大洞,外面的大火這會兒已經燒到了你儲藏室門前,大量濃煙正從天花板那裡鑽進來!”
朱學農起身朝着楊八牛指的方向看了看,略一思忖,脫下中山裝,吼了句:
“你把我舉起來,我去天花板那裡堵住洞口!”
楊八牛瞅了一眼朱學農,扔下一句:
“算了,你這老胳膊老腿的,還是我來!坐好就行!”
朱學農一怔,還從來只有他命令別人,這會兒,居然讓一個小子把自己給命令了。
正要爭辯,楊八牛已經再次縱身一躍,飛身登上了儲藏室的屋頂。
一陣稀里嘩啦的響動,楊八牛重新朝外面爬去。
數秒鐘後,天花板上傳來楊八牛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媽的!火勢太猛了!”
朱學農不禁一陣揪心,張了張嘴,擠出幾個字:
“你……小心點……”
像他這樣歷經風浪的男人,似乎已經不再習慣那種娘們般的叮囑和口頭上的關心之辭了,即使是面對着自己的親生兒子。
雖然他的心中對於楊八牛的關切,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過。
“啊!我草……燙死老子了!”
視線無法觸及的天花板那頭,又突然傳來楊八牛一聲齜牙咧嘴的嚎叫和罵聲。直令朱學農的每一根神經都崩得緊緊的。
“小子,你怎麼樣?”
“小CASE,你老坐好就行!應該消防隊快趕來了!我再撐會兒,找東西把這天花板的窟窿填上……”
外面,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不斷被燒燬而脫落的辦公室內的傢俱響起倒塌的聲音,漸漸淹沒了天花板上楊八牛的動作聲。
朱學農神色緊張地豎起耳朵仔細聽着,而楊八牛的動靜時有時無,好一陣子,幾乎已經不存在一般。
“喂,小子!你還好吧?”
“說了沒事,你煩不煩……”
轟隆一聲巨響,震得朱學農的心跳跟着劇烈的抖動起來。
整整兩分鐘,那頭沒有再傳來一丁點兒動靜。
儲藏室內,也早已經煙霧瀰漫,什麼也看不清楚。
朱學農捂着口鼻,不停地劇烈咳嗽着。他再也按捺不住,強撐力氣大聲喊道:
“小子……你怎麼樣啊?”
等了數秒鐘,沒有迴音。
“楊八牛?回句話!”
還是沒有迴音。
朱學農徹底慌了神,使勁地捶打着儲藏室的大門:
“八牛!”
一切依然寂靜無聲。
只有通紅刺眼的火光,從儲藏室的大鐵門縫隙裡,穿越過來,刺得朱學農眼不開眼。
朱學農費盡全身力氣,在濃煙中勉強撐起身子。
可是,現在,別說自己爬上天花板了,就連天花板的口子在哪個地方都一無所知。
一陣濃煙直嗆而來。朱學農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的窒息感,腳下一個踉蹌,呯地一聲倒在地上。
模糊的意識中,耳旁傳來消防車刺耳的轟鳴聲,由遠及近駛來。
數爭鍾後,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是切割機切割鋼條時發出的刺耳尖叫聲。
“快!分成兩隊,一隊盡全力找人,一隊滅火!”
……
朱學農的意識再次恢復過來時,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市醫院的貴客房裡。
睜開眼,到處都是潔白柔和的顏色。
朱學農動了動身子,一個和顏悅色的中年人的臉孔立即映入他眼簾。
“朱書記,你醒啦?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護士過來?”
吳長銀關切地扶着朱學農的後背,小心地把他扶坐起。
這時朱學農纔看到自己手臂上幾處白色的紗布包括傷口。
“不要緊的,書記只是受了點兒輕微挫傷,嗆了點菸,很快就會好!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吳長銀指着朱學農身上那些傷口,感嘆道。
記憶如同潮水般的涌來,一瞬間,朱學農想起了火海中的情景。
一把抓過吳長銀,急忙問道:
“楊八牛……他怎麼樣了?”
吳長銀神色有些尷尬,目光閃爍幾下,低聲道:
“他的情況嚴重點,堵天花板的時候吸進了不少有毒的濃煙,這會兒……”
朱學農神色緊張,打斷他,低吼道:
“到底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中!不過書記放心,醫生說楊八牛體質極好,應該沒有大礙。”吳長銀又趕忙補充了一句,用以寬慰朱學農。
“他在哪兒?帶我去看他!”
朱學農一邊說着,作了個要起身的動作,被吳長銀急忙攔住。
“哎,朱書記,你自己身上有傷,現在沒辦法去,等好點兒了再說吧!更何況,楊八牛也不知醒沒醒,你現在去,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