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銳的綠芒彷彿錐子一般成型,直朝楊開胸膛處戳去。
楊開站原地冷冷地望着他,體表處驟然浮現一層碧綠的幽光,化作一層強而有力的防護。
綠芒戳在那防護之上,同時崩散開來。
“怎麼會?”人皇吃驚,楊開能夠施展出聖術,調動聖樹的力量他自然知道,畢竟他也是個巫,是巫就能施展出聖術。
但是沒有得到過某種儀式的洗禮,聖樹爲何會自動庇護着他?皇子皇女們之所以能夠得到庇護,在危機時刻轉危爲安,那可是經過一道極爲複雜的洗禮儀式的。
此刻的聖樹給人感覺很奇怪,一方面並不拒絕人皇的驅使,一方面又在阻礙他的殺敵,好像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率性而爲,怎麼開心怎麼來。
“你果然想殺我!”楊開冷笑一聲,對此顯然是早有預料。
人皇不說話,表情凝重了三分,口中咒言一變,擡手間一道雷霆之怒就朝楊開轟了過去,那雷霆威勢駭人,如一隻蛟龍搖頭擺尾,眨眼就轟到了楊開面前,綻放耀眼光芒,將楊開徹底籠罩。
人皇臉色再變。
光芒斂去之時,只見楊開毫髮無傷地站在原地,甚至連衣衫都沒有褶皺的痕跡。
“爲什麼?”人皇怒吼,只不過卻不是衝着楊開,而是轉向聖樹,彷彿一個威嚴的父親在責罵貪玩的孩子,怒髮衝冠。
聖樹兩次壞他好事,讓他有些難以忍受。
楊開冷漠道:“想知道爲什麼?”
人皇低喝:“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
楊開哼道:“我有沒有使手段難道你不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人皇咬牙道:“我乃人皇,你何敢忤逆於我!”也不知道這話是對楊開說的還是對聖樹說的。
他大喝一聲,口中再度響起咒言。
當他咒言響起的時候,聖樹忽然瑟瑟抖動,似乎是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然後大股大股的綠色能量從聖樹內流淌出來,涌進人皇的體內,讓他的氣勢節節攀升,不算高大的身子也忽然變得偉岸起來。
“殺雞取卵!你放肆!”楊開見狀大怒,同樣開始詠唱咒言,只不過那咒言之音聽起來比人皇的更加古老晦澀,更加的玄妙難懂。
他雖然不知道人皇施展的是什麼巫術,但他卻能從聖樹的感應感受到了一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人皇此舉有損聖樹根基,不啻殺雞取卵。
看樣子他爲了對付楊開已經渾然顧不得其他了。
聖樹根基動搖,人皇城恐怕都要遭殃。
流淌向人皇的綠色能量彷彿受到了某種阻力,速度開始變慢。
人皇見狀,怒火更甚,咒言聲愈發響亮,想要與楊開搶奪聖樹之力。
楊開目光冷冰冰地望着他,語調語氣絲毫不變,謹守本心。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站着,並無刀光劍影,也沒有腥風血雨,而是一種極爲特別的方式展開了鬥法,贏者將拿走一切,輸者則會被踐踏腳下。
而這一切的關鍵,都在於跟聖樹之間的共鳴,與聖樹共鳴越深,能夠驅使的力量就越強。
楊開與人皇都清楚這一點,所以並沒有朝對方出手,只********地做好自己的事。聖樹並無清醒的思維,它只是一團殘存的意志,謹守着庇佑巫的意願,無論是哪個巫向它渴求力量,它都會予以配合。
人皇身上的綠光時亮時弱,亮的時候代表他在鬥法之中佔據了些許優勢,弱的時候則相反。
他忽然發現楊開是個極爲難纏的對手,遠沒有他此前想的容易對付。
這傢伙與聖樹的共鳴,居然絲毫不遜於自己這個一直在聖樹身邊從小活到老的人皇,若非如此,他早就將對方解決掉了,而不是現在雙方打個平手。
聖樹似乎對這個外來戶有極爲特別的親切之意,處處偏袒於他,與自己針鋒相對。
他忽然發現讓楊開進到這裡近距離地觀摩聖樹是個錯誤,若是剛纔在人皇殿中就痛下殺手的話,說不定沒這麼麻煩。
我纔是人皇,我纔是人族之王!人皇心中發出怒吼,希望這個想法能夠傳遞給聖樹,卻不想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他明顯感覺聖樹居然有一些排斥自己的意思,好像一個被父親教訓的煩惱的孩子生出了叛逆之心。
這個現象讓他臉色狂變。
楊開雖然難纏,但多少也有解決的辦法,可若是他失去了聖樹的支持,那他就不過是一個帝尊兩層境的老頭子,這人皇城中強過他的人不計其數。
人皇不敢再胡思亂想了,只能從楊開本身入手。
他在吟唱咒言的同時忽然傳音道:“你有時間在這裡與本皇爭鋒,不如抽空關心一下你的女人,如果本皇沒有猜錯的話,她現在應該已經快要死了吧?”
龍族又怎麼樣,萬靈之長又怎樣?人皇城內強者層出不窮,龍族在這裡也要吃癟。
楊開不爲所動,淡淡道:“我的女人不需要我關心,你還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嘖嘖,大人年紀不小了吧,看樣子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想過什麼時候傳位下去麼?我看有幾個皇子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那三皇子,修爲不俗,心性堅韌,很適合繼承你人皇的位置,就是給人感覺陰險了一些,不過人無完人嘛。二公主也不錯,不知道人皇城有沒有女性爲皇的先例啊,若是有的話可以傳位二公主,我看公主殿下野心很大呢……”
“閉嘴!”人皇怒喝。
楊開輕笑道:“兩個都不行?那看樣子大人是有意傳位大皇子咯?大皇子沉迷酒色,實在不是什麼上好的人選,人皇城真要是落入他手上怕是沒什麼好結果,到時候兄弟反目,禍起蕭牆,大人想必死了也不得安寧。不對不對,大皇子明明是一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卻偏偏有八葉之高的身份,這麼看來,大人是真的挺偏寵大皇子的啊,難不成大皇子的生母是你鍾愛之人,所以纔會這般愛屋及烏?”
人皇的神色有了些變化,雖然輕微,卻哪裡瞞得過楊開?
楊開繼續煽風點火道:“看樣子是被我說中了啊,而且看大人這樣子,你鍾愛之人只怕早已經死了吧。瞧不出大人居然還是個癡情種子,想必年輕的時候也與那位美人有過很好的時光,只是人死不能復生,大人還請節哀順變,回憶也是一種美嘛,偶爾午夜夢迴,淚溼滿襟也是不錯的體驗。”
人皇臉皮抽搐,彷彿被戳到了什麼痛處,再也無法忍受,瘋狂地抽動聖樹之力。
楊開冷哼道:“你輸啦!”
話落之時,人皇悶哼一聲,倒退幾步。身上僅有的淡淡綠芒也忽然煙消雲散。
他與聖樹之間的共鳴居然被一下子切斷了,他有心再連接聖樹,卻如石沉大海,聖樹居然不給半點反應。他知道自己剛纔的心境起伏太大,急於求成,反倒在這一次爭鋒之中一敗塗地。
“就算沒有聖樹的庇佑又如何?本皇的修爲可是高過你的。”人皇不願服輸,蒼老的身子陡然挺直,帝尊兩層境的修爲全面爆發出來,擡手就朝楊開拍了過去,一時間風雲激盪,威能莫測。
楊開嗤笑一聲,一拳朝前轟去,那拳頭之上帝元涌動,狂暴的力量宣泄而出。
拳掌相交之時,人皇如遭重創,張口噴出鮮血,紙鳶一般飛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好半晌沒有動靜。
腳步聲傳來,楊開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低頭俯瞰着他。
人皇嚥下喉嚨裡的熱血,顫巍巍地站起身來,低吼道:“我乃人皇,我是人族之王,你焉能如此對我?”
“知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輸?”楊開淡淡問道。
人皇呆了一下,很想知道答案,卻又抹不開臉皮,遲疑了半晌才語氣生硬道:“爲什麼?”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們將聖樹當成可以隨意抽取的力量源泉,將它當成凌駕於衆生之上的資本,你們錯了。”
人皇道:“聖樹本就是這樣一種存在!”
楊開冷哼:“冥頑不靈,不知錯而錯還情有可原,明知錯而錯就死不足惜了。聖樹庇佑的不是你們皇族,也不是巫,而是整個人族,你們卻將它當成自己的私有物,簡直可笑!”
人皇道:“胡說八道!”
楊開冷笑:“我胡說八道?整個人皇城的結界陣法皆有聖樹提供力量,它庇護着整個人皇城不受外界法則變換干擾,我胡說八道?我看你是老眼昏花。”
與聖樹共鳴之後,楊開很清楚地感受到了聖樹的力量佈滿了整個人皇城,正是依靠它,人皇城才能在這轉輪界中亙古不變,永世留存。
人皇頹然道:“現在說這些有何意義?本皇已敗,是殺是刮隨你心意。”
楊開斜睨着他道:“我幾時說要殺你刮你了?”
人皇一怔,有些意外道:“你願意放過我?”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人皇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不知……尊駕有什麼要求?”
這種情況下,就算面前這人要奪取人皇之位,自己也是無力反抗的。自古以來,人皇城中就是這樣,掌控聖樹者爲人皇,而現在這個掌控着是一個外來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