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願意如此監視他們撤回大衍,墨族也無可奈何,只能默許。
不許又能怎樣,難不成還要打一場嗎?
便是如此,兩族倖存的大軍在這種詭異的局勢下,不斷地朝大衍關方向靠近。
來的時候墨族在蟄舂的帶領下,花了一個月時間趕到此地,但回去的話就不必如此麻煩了,直線返回即可,所以時間上只需要十日不到。
不過撤回的路上並非一帆風順。
百多年間,南北軍在大衍關外佈置了大量的陷阱法陣,遍佈各方位置,之前蟄舂領軍,大軍行軍方向飄忽不定,觸動的佈置不過是十之二三。
換言之,還有最少七成的陷阱,分佈在虛空各處。
墨族大軍這般直線返回大衍,註定會踩進那些陷阱法陣之中。
每一次激發這些陷阱法陣,墨族大軍都會有所損失,儘管域主們已經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依然難以全部避開這些東西。
唯一讓他們感到慶幸的是,在他們被這些陷阱法陣攻擊的時候,尾隨在後的人族大軍並沒有趁機進攻的意圖,只是靜靜觀望。
撤回大衍之路,可以說是墨族的一場血淚史。
墨族殘軍撤退,人族並沒有全部離開。
米經綸特意留了一部分人下來,打掃戰場,尋找可能的倖存者。
宮斂便是留下來的其中一人,因爲米經綸在之前一戰中沒有察覺到歐陽烈隕落的動靜。
他在斬殺了蟄舂域主之後,氣息確實忽然消失不見,可那並非隕落。
所以米經綸懷疑歐陽烈很有可能沒死,只是當時受傷太重,連返回驅墨艦的力量都沒有了,只能假死逃生,如今正躲在什麼地方。
這種事自然交給宮斂最好,畢竟他是歐陽烈的親傳弟子,世上再沒有誰比他更熟悉歐陽烈了。
破碎的浮陸地帶,如今充斥着大量的戰艦殘骸,還有無數斷肢碎肉,整個虛空都被濃郁的墨之力充斥。
宮斂矯健的身形在一塊塊大大小小的碎片中騰挪不定,間或找到幾個還有氣息的人族將士,將他們從破損的戰艦中救出,送至安全地帶。
直到某一刻,來到一具無頭屍身面前。
這是一位域主的屍體,那傷口上殘留着宮斂極爲熟悉的氣息,是歐陽烈劍氣所留。
而這位域主,正是被歐陽烈斬殺,其身份應該是墨族大軍的統帥。
定定地瞧了這具屍體好半晌,宮斂才長呼一口氣,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下來,開口道:“師尊,出來啦,這麼大人了,別躲着了。”
面前的屍體毫無反應。
宮斂眉頭一皺,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連忙上前,催動力量,化作掌刀朝那屍體斬去。
縱是域主的屍體,身軀強大,然而身死之後也禁不住宮斂這一擊。
屍體腹部被破開,一道狼狽身影從中跌出。
宮斂連忙上前攙扶,只見歐陽烈臉色蒼白如紙,而且那眼中不斷地有墨色翻涌,渾身上下,幾乎就沒有一處是完好的,氣息更是虛弱到極點,猶如風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
之前一戰,他雖燃燒精血斬蟄舂域主於劍下,然而蟄舂實力不弱,拼死反擊也讓歐陽烈受了重傷,更兼之燃燒精血的後遺症,身處墨族大軍陣營之中,連返回驅墨艦的機會都沒有。
歐陽烈當機立斷,催動一道秘術遮掩身形,迅速藏身進蟄舂的屍身中,這纔算躲過一劫。
也幸虧蟄舂的體型龐大,否則還真藏不下。
“師尊,你好慘啊!”宮斂驚叫一聲。
歐陽烈瞪着這個讓人恨鐵不成鋼的弟子,罵道:“小兔崽子再晚來一點,老子就要自我崩滅了!”
宮斂嘻嘻笑了聲:“還有力氣罵人,應該沒事。”
歐陽烈眸中墨色愈濃,急急道:“帶我回驅墨艦!”
這話說完,他便立刻催動秘術,腦袋一歪,昏死過去。
宮斂也正色起來,神念涌動,傳音附近正在搜尋倖存者的同伴,拖着昏迷的歐陽烈,追着艦隊迅速離去。
他能感覺到,師尊情況不妙,且不說燃燒精血的後遺症有多猛烈,便是師尊如今被墨之力浸染,隨時都有墨化的可能。
歐陽烈方纔說要自我崩滅,可不是開玩笑。
在被徹底墨化之前,他肯定會這麼做的。雖說如今人族已經有了驅散墨之力的手段,但他知道自己的弟子定會來找他,到時候一個墨化的他,萬一失手殺了弟子怎麼辦?
好在宮斂來的還算及時。
一路風馳電掣,宮斂好歹也是七品開天,之前一戰固然也有傷在身,卻無損根基。
追了不到一日,便追到人族大軍,趕緊帶着師尊進了驅墨艦的內殿中。
米經綸也鬆了口氣。
這一戰戰死的八品開天數量不少,之前請戰的那幾位都已經不在了,好歹歐陽烈這個軍團長活着回來了。
驅散歐陽烈體內的墨之力,將他安頓好,米經綸繼續坐鎮甲板,送墨族撤回大衍。
一路迤邐十多天,墨族在不斷折損的情況下,終於返回大衍關。
南北軍重回駐地浮陸!
只不過往昔熱鬧的駐地,今日卻是冷清不少,耳畔邊也再沒了成師兄的諄諄教導,再不見許多熟悉的面孔,回想此前一戰,米經綸依然能清楚地回憶起,每一位八品戰死前的英姿。
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如此,東西軍後方安穩!
大衍援軍半道被狙,損失慘重,域主和八品墨族隕落者衆,人族萬衆一心,拼死阻攔,援軍不得不撤回大衍。
消息經由墨巢,傳遞王城。
硨硿跳腳罵娘,隔着億萬裡之地,藉助墨巢跟坐鎮大衍的吽氐吵的不可開交,痛罵吽氐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催促他繼續支援王城。
吽氐能怎麼辦?雖有心卻無力爾,經過上次一場大戰,大衍墨族實力大減,不但大軍數量銳減一半之多,就連域主和八品墨徒們也多有隕落。
以之前五十萬大軍的精銳之師,都沒辦法突破人族的攔截,如今就算是傾盡全力,也走不出大衍了。
他並非不知王城的危急,只是無能爲力。
如果說最初之時,大衍墨族還隨時能走出大衍,只要下定決心,不畏懼損失,總是可以突破人族大軍的防線,那麼如今,在不斷損兵折將的情況下,他們已經被困死在大衍關中了。
除了死守大衍之外,再無其他出路。
然而大衍真的能守得住嗎?每個域主都對此抱有疑問。
人族這區區三萬人馬,在這百五十年間,將近百萬墨族玩弄於股掌之中,在他們未曾察覺的情況下,不斷地削弱他們的力量,等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爲時已晚。
大衍墨族如今想要走出來,只有一個機會,那就是人族昏了頭,強行攻關。
以人族現有的力量,若是強行攻關,墨族這邊就可以藉助三萬多年在大衍關的佈置,重創對方。
如此方能掃清阻擋在前方的障礙,馳援王城。
只可惜人族並無攻關之意,顯然他們也知道以現有的力量去攻打大衍關是不切實際的,所以在返回駐地浮陸之後,人族一直按兵不動,休養生息。
墨族援軍第二次撤回大衍十年後。
墨族王城。
激烈的戰事爆發。
這樣的戰事無論是東西軍還是墨族,都毫不陌生,因爲幾乎這百多年來,幾乎每隔二十年,這樣的戰事就會爆發一次。
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人族老祖與墨族王主拼的兩敗俱傷,人族大軍佔些便宜便匆匆撤退,墨族大軍銜尾追殺一陣。
如此周而復始,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墨族已經麻木,所以這一戰的爆發在他們的意料之中,對此也早有準備。
王城外佈防的大軍已經不到百萬,卻也有七八十萬之多,縱然墨巢可以不斷地補充兵力,可損失太多的話,也有些補充不過來。
更何況,如今王級墨巢的所有力量,都在支持王主恢復傷勢,爲此,也耽誤了墨血新鮮血液的誕生。
數量雖多,可真正的精銳之師,只有不到一半而已。
這麼多年來的交鋒,每一次墨族的精銳都有所折損,長此以往下來,墨族大軍的整體實力越來越弱。
這一次的大戰,一如既往地爆發。
人族老祖率先衝陣,攪的墨族大軍天翻地覆,然後王主從墨巢殺出,兩位至尊放對單挑,漸行漸遠。
之後王城左側,人族大軍來襲,王城右側,亦查探到有大量乾坤世界襲來的徵兆。
這麼多年了,人族還是老樣子,一直不曾改變過。
墨族的應對嫺熟至極,一番交戰,雙方可以說是有來有往。
按照之前的經驗,只需防守人族攻勢頂多小半日功夫,他們應該就會撤退。
不過這一次,許多域主都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
那就是人族大軍這次貌似更加註重防守,他們明明是進攻的一方,竟然更注重防守,這顯然有些讓人無法理解。
可事實就是如此。
接觸之下,墨族這邊發現人族大軍這一次將防禦發揮到了極致,如此一來,對墨族的威脅反而更小了。
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