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來了。我說過了,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儘管蕭念璇如此義正言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風君颺遲來的殷勤,可接下來一連幾天,風君颺依舊都是雷打不動,風雨無阻地準時出現在了紫苑宮,不顧蕭念璇的冷臉和拒絕,固執地爲蕭念璇受傷的腳踝上藥。
蕭念璇的腳傷並不嚴重,可每一次風君颺卻都是鄭重其事地爲她全面推拿一番。頭兩天蕭念璇還氣呼呼地趕風君颺,可風君颺卻像是眼睛蒙了豬油,耳朵堵了棉花一樣,不管蕭念璇臉色多難看,說話多難聽,他都充耳不聞,依然故我地爲蕭念璇上藥,仔細叮囑她注意事項。
當然,風君颺也不是不識相的人。他知道自己不受蕭念璇的歡迎,也不想讓她太爲難,每每幹完正事,他便也不做逗留,收拾好藥箱便顧自離去了。
就這樣一連過了七八天,蕭念璇的腳傷也基本好得差不多了。這一天,風君颺給蕭念璇上完藥之後,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着急離開,而是沉默地半跪在蕭念璇面前,握着她的腳久久沒有放開。
“喂,你到底要捏到什麼時候?”見風君颺盯着自己的秀足發呆,蕭念璇不自在地動了動腳,想要收回來。雖然風君颺給她推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這樣的親密接觸,其實讓蕭念璇內心十分的羞澀。
沉思中的風君颺回過了神,擡頭衝着蕭念璇扯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璇兒,你的腳傷已經基本痊癒了。”
“廢話!我的腳老早就好了!”風君颺鬆了手,蕭念璇趕緊便縮回了腳,用裙襬牢牢遮住。“好了,藥已經上完了,你可以走了。”
風君颺的眸子緊了緊,略帶試探地問到。“那我明天再來?”
“不用來了!”蕭念璇孤傲地揚着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風君颺,“我的腳已經好了,不需要再上藥了,你不要再打着這樣的藉口來騷擾我了。”
明明是預料之中的回答,風君颺卻還是覺得有些受傷。這麼多天了,蕭念璇眼底的抗拒明明有了融化的跡象,對他的態度卻依舊強硬如故。
風君颺默默地站起身來,略帶苦澀地背過了身子。“好,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往外走了兩步,風君颺又停下了腳步。“璇兒,如果我還是北寧的太子,如果我還是君少瑾,你……是不是就會接受我?是不是就會遵守我們的婚約?”
蕭念璇先是一愣,隨即便苦笑着揚起了脣畔。“風君颺,不要再說這些幼稚的話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如果。”
如果君少瑾還是君少瑾,那他們會怎麼樣?這個問題蕭念璇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都不敢想。君少瑾的死而復生對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意外了。
蕭念璇已經從慕容麟那裡聽說了君少瑾變身風君颺背後的苦澀和無奈,對他其實是心疼多於責備。坦白說,得知君少瑾還活着,蕭念璇內心是慶幸的,雖然不願意坦誠,可是到底是她唯一放在心上的男人,倘若有機會再續前緣,蕭念璇何嘗不渴望呢?
只是,眼下他們二人各自的處境,真的不允許他們在一起。蕭念璇與戚皇后的鬥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在那場殊死搏鬥中,蕭念璇其實壓根就沒有做過全身而退的打算。戚皇后的實力太強大,蕭念璇唯有拼盡所有,包括賭上她自己的命,這纔有機會扳倒她。
已經錯過一次的緣分,就算重新拾起,也必然會再次面臨生離死別的痛苦。蕭念璇太理解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了。到底是她深愛過的男人,她曾經經受過的痛苦,她並不希望風君颺也經歷一次。
“風君颺,我還是那句話,我要的,你給不起,所以,放手吧,不要再來找我了。”蕭念璇壓下了心頭的苦澀,冷聲下起了逐客令。
背對着蕭念璇的風君颺用力閉了閉眼,默默地捏緊了拳頭。“璇兒,你等着我!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的。”
“那就等到那個時候再說吧!”那時的蕭念璇並不理解風君颺這話的意思,依舊是冷冷地將他推出了心門之外。
直到風君颺消失的數日之後,北寧突然發生政變,蕭念璇這才陡然明白過來風君颺那句話的意思。
“君兒,他竟然是因爲我一句話,纔去奪嫡的,他怎麼那麼傻!怎麼那麼傻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啊!”說到這裡的蕭念璇滿滿都是自責,已經泣不成聲了。
司徒君璞心疼地抱着蕭念璇。“璇姐姐,不是你的錯,這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該自責。風君颺他腦殘想當情聖,是他的事,跟你無關。更何況,他奪嫡也不是全是爲了你,他是爲了自保。”
司徒君璞將當年君少瑜母子陷害風君颺,害他差點命喪沙場的事,和君少瑜得知風君颺的真是身份之後,派人暗殺風君颺的事一五一十對蕭念璇說了,私圖寬慰她。
“不,君兒,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然而,司徒君璞的安慰絲毫不起作用,蕭念璇依舊是悲痛欲絕的模樣。“你不知道,是我,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蕭念璇悲痛地捂住臉,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落下。
司徒君璞說的這些,蕭念璇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蕭念璇還知道君少瑾當年棄政從軍,就是因爲她那一句稚氣的童言“我要嫁的男人一定是馳騁疆場的蓋世英雄。”她甚至還知道了君少瑾當年之所以違背二人之間的承諾,沒有按時來提親,並不是因爲嫌棄她成了傻公主,而是因爲帝父的反對,她甚至還知道了,君少瑾最後的那一場戰役,其實是爲了奪回選妃大權而戰的。
原來當年寧帝曾與君少瑾有過約定,倘若那場戰役君少瑜依舊能大獲全勝凱旋而歸,那就恩准他到屢嵐向蕭念璇提親。可最終,那場戰役卻成了君少瑾的最後一戰。原來,那場戰役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君少瑜母子拿捏住了君少瑾對蕭念璇的心思,又哄住了寧帝,這才使得君少瑾心甘情願地落入了那個陷阱。
得知君少瑾爲了自己做出的努力,付出的代價,再回想自己對他的不明就裡的痛恨和抗拒,蕭念璇痛不欲生。
“璇姐姐,這些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這些事情,司徒君璞也是第一次聽說。
“柳芊芊,是她告訴我的。”想起那個美得令人窒息,又對君少瑾深情得令人窒息的女子,蕭念璇痛苦地抓住了司徒君璞的衣袖。“君兒,柳芊芊她,也是北寧人,她的父親,曾是君少瑾親信的軍醫。”
柳芊芊,原來真正與她淵源深厚的男人是風君颺,而不是慕容麟!
司徒君璞用力抿了抿脣,望着蕭念璇的眼眸裡多了幾分探究。“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既然你明白了風君颺的深情,爲何不跟他表白心跡,勸他收手,反而要如此糟踐自己呢?璇姐姐,你到底還有什麼瞞着我?”
北寧內亂,民不聊生。君少瑾現在雖然佔據了北寧都城,卻並不那麼得民心。蕭念璇是個心思玲瓏的女子,她十分清楚君少瑾的奪嫡政變只有百害而無一利,既然她心中有君少瑾,那麼按理她應該第一時間勸說君少瑾收手纔對,怎麼會放任事態愈演愈烈呢?司徒君璞心中問號重重。
聽到這話的蕭念璇停止了抽泣,咬脣沉默了一會兒,這才黯啞着嗓子略帶絕望地開口。“我……我不能勸他收手,我能做的,只有逼着他往前走……”
“爲什麼?”司徒君璞無法理解。
“因爲……我……我不能違揹我師父的意思。”蕭念璇痛苦地閉上了眼眸。
風君颺以君少瑾的身份在北寧掀起軒然大波之後,柳芊芊曾來找過蕭念璇,求她勸風君颺收手。可是,蕭念璇卻做不到。
其實,聽完柳芊芊說的那些時候,蕭念璇原本是打算跟柳芊芊去北寧走一趟,當面勸說君少瑾的。然而,在她出發的前一天,卻有一位不速之客到訪。
那位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救蕭念璇於水火之中,傳授她一身本領,並給她指出一條明路,對她恩重如山的恩師。
“師父?”司徒君璞的心猛地一沉,然後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璇姐姐,你師父是誰?他對你說了什麼?”
蕭念璇眼眸糾結地望着司徒君璞,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鐘左右,這才輕啓朱脣。“君兒,我的師父,你也認識,她……就是顏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