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各方反應
第二日清辰,林蕊蕊從繁鬧的鳥叫聲中驚醒。
她起身,院外的雜役們正在小心翼翼地搬東西,也就是擺動裝滿了書籍的木箱,外院平地上還有很多木箱敞開着,裡面或是竹簡,或是白紙,一冊冊放好疊加,充滿了書卷氣看得讓人異常的滿足。
林蕊蕊並不打算不告而別,吃過早飯,便徒步走到嶽文書院,走到曹山長面前。
“辭行?”曹山長有些訝異,自從從書癡先生那裡知道林蕊蕊爲“天命之人”後,曹山長面對林蕊蕊就有些彆扭,這些天是一邊躲着不與她見面,一邊又暗暗打探林蕊蕊的信息,從她在藏書閣的舉動看就知道,這人是不會在這裡久待的,卻沒想到會這麼快。
“是,學生準備去別洛陽求學了,這段時間讓山長費心了,”林蕊蕊淡淡的聲音響起。
曹山長看着丰神俊朗的林蕊蕊,一時間,話語脫口而出:“其實嶽文書院更好!”
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
這位可是那位笨書癡選定的天命之人啊,爲了隔離書癡與她的接觸,應該放她走纔對啊!怎麼可以因爲惜才就出言挽留呢。
林蕊蕊似是完全沒有看到曹山長的懊惱,微笑道:“多謝曹山長挽留,不過去洛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曹山長的表情有些奄奄仄仄,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強留。雖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你的學識不可小覷,只不過學無止境,萬萬不可荒廢了去……”
曹山長本來想說,忙着繼續讀書吧,不要去搞造反之類的事情,可後來一想,萬一本來天命之人沒有這個心思,卻被他給提起念想來了那不是得不償失,便改口道:“反正好好努力吧。”
“謝教誨,不敢忘,”林蕊蕊有些奇怪地看着表情扭曲的曹山長,回道。
“那便如此了,望自珍重,”曹山長揮揮手。
“喏,”林蕊蕊行了一禮,轉身離去,就在踏上去洛陽的馬車前夕,不知爲何,她停留在原地回頭望,古樸、典雅、充滿學術氛圍的嶽文書院大門。
書癡先生正摸着自己的鬍鬚站在那裡看着她,眼眸深邃,一點也不像坐在狹小的空間認真一個一個字看書的老人。
此時的他,衣服衣領、頭髮鬍子,打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頗有一股魏晉世家大族老夫子的氣派。
“帶老夫一程吧。”
“……”林蕊蕊怔愣,片刻後,微微一笑,“好的。”
……
……
與此同時,洛陽皇宮,晨曦的陽光撫摸着這座巍峨的城池。
清淡的薰香在室內繚繚地飄着,皇宮室內一片靜寂,猛然間,“啪”的一瓷器碎裂的聲音,伺候在旁的宮女與內侍應聲統統惶恐地跪在地上。
坐在那裡的男子一身錦衣三爪龍袍,雙眼隱在黑影中看不清情緒,“你說什麼?”陰冷狠厲的嗓音響起。
“回,回三殿下!林子璟奉上祥瑞,龍心大悅,特獎大皇子殿下一塊統籌金牌。”跪在地上的太監腦袋已經深深地抵着地板,只恨不得能變成一條蚯蚓躲到地縫裡面去。
“金牌!統籌金牌!”劉闕於的面容扭曲地低聲。
爲什麼?
爲什麼又是祥瑞!爲什麼又是劉煜得意!
劉闕於再次將一個茶杯猛地往地上一扔,茶杯的一個碎角濺在跪在地上的內侍頭上,鮮血涌現出來。
可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敢有一絲一毫的動彈。
“祥瑞!祥瑞!”劉闕於近乎神經質地低聲重複。
統籌金牌粗略來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能調動洛陽京都附近五分之一的軍隊,另外三分之二隻有皇帝可以調動,其餘就再沒有了。
按道理說,一位掌握五萬大軍的劉闕於就算羨慕,也不應該眼熱這塊只能控制五千人的金牌。
但是在洛國,這統籌金牌卻有一個特殊的含義,流傳至今,往常幾任金牌的獲得者,都是下一任的皇帝。
雖然並沒有說得到金牌者就一定是皇帝,但它真的有那麼一點隱形擇主的意味在裡面。
古人都是迷信的,劉闕於自然不例外,他真的沒辦法淡定,他現在腦子裡思索的就是,曾經劉煜是太子的時候,父皇都沒有將統籌金牌賜給他,或者說,正因爲這個纔會讓另外的皇子蠢蠢欲動。
可現在明明劉煜已經不是太子了,爲什麼,爲什麼父皇要在這個時候將金牌賜給他?這是立威?還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只要一思考到這裡,劉闕於的心都拔涼拔涼的。
“獻上祥瑞的是誰?”劉闕於突然開口。
“是林將軍,林子璟,”內侍回道。
“林子璟,林子璟?”他沉吟一聲,對跪在地上的人問道,“這名字好生耳熟。”
“奴才去查!”內侍微微擡頭見劉闕於在困擾,便低聲道。
“啪”又是一個瓷杯狠地砸過來,太監一時間有些懵了,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又觸怒了殿下,但他躲也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地受着,瓷片渣陷入肉裡,疼得他眼淚都落了下來。
“哭什麼哭!”劉闕於怒道,“早幹什麼去了!啊……養你們又有什麼用,沒用的東西,還不趕快將情報呈上來!”
太監在心裡嘀咕,這又不關他的事,他又不是負責密報的純粹是被遷怒啊,但是面上依舊唯唯諾諾道:“喏!是奴才的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
“滾!”
“是是是,奴才這就滾,這就滾……”說完,太監就真的小心翼翼地滾着出去,滾動的時候還非常注意地沒有將腳以及臀部對向劉闕於。
劉闕於被這麼一鬧,怒氣倒是消散了一些,重新重重地坐回躺椅上,蹙眉凝神。
林子璟與林子墨並不是什麼太小的人物,早就備案查過的,很快就有了回信。
太監拿着幾張白紙回來稟報道:“回稟三殿下,林子璟正是林子墨的親兄弟、”
“林子墨?”劉闕於的聲音有些不可思議,“就是奉上第一個祥瑞被父皇誇讚的少年?第一個以平民身份得到少上造爵位的?”成熟臉孔上流露出一絲好奇。
林子墨當初可是鬧出蠻大的動靜,畢竟直接封平民爲貴族的,過去不是沒有先例,只不過那都是打下了赫赫軍功的將領,而且也不是這樣直接越過十幾級,從白身到了少上造的身份。
不過真正引起上流權貴側目的並不是這些原因,這些,只能證明這位少年有潛力可挖,皇帝比較看重。
真正的原因是,不單單是皇帝,就連後宮那位一手足以遮天的老太太也是鼎力支持。
在這個太后與皇帝暗暗較力的晦澀時刻,居然有一個人能讓這兩位大神聯手!怎麼可能不引起上流人警醒。
瞧,雖然在此之後好幾個月林子墨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新消息傳來,可林子墨的大名依舊被劉闕於銘記於心,連皇室皇子都這麼關注,其他權貴那裡可想而知。
當然啦,林子墨這個名聲也只是在真正掌權人裡小範圍流動,畢竟對於那些玩跨子弟或者後院女子而言,根本不關心也不看重這個,他們只會攀比誰的父親厲害,誰的爵位高罷了。
“居然是他?”劉闕於的表情很難看了,“大哥下手居然這麼快?這麼快就籠絡成功了?”
太監遲疑了一下,說道:“回三殿下,根據暗衛傳來的消息看,似乎並未籠絡到。”
“怎麼說?”
“現在應該還在禮賢下士的階段,據消息,大皇子頻頻拜訪林子墨先生,可林子墨並沒對他行主公禮,在外也並沒有稱呼主公,而是劉公子!”太監說道。
劉闕於眼睛一亮,說道:“也就是說,本王還有機會?”
太監遲疑了一下,說道:“回稟三殿下,就算有機會也要儘快了。聽聞,大皇子殿下這次還護送對方來洛陽!”
“什麼!”劉闕於失神地站起身來。
大皇子?
那個比惡魔還要可怕的大皇子居然會送人?!
那個唯我獨尊的男人居然會親自護送一個人回洛陽?!
“難道這位林公子真是天縱鬼才?”劉闕於低聲呢喃。
當初的大皇子性格再可怕,好歹也是一位名正言順的太子,而且治下的領地欣欣向榮一派繁華,全國不知道有多少有識之士去投靠,可大皇子一直都是興致缺缺的,被煩得不行了就出幾道難題刁難學子們,讓這些人抱憾而去。
他們這些做弟弟的,現在說起來也丟臉,當初就是撿大皇子吃剩下的謀士,有事沒事就遊蕩在大皇子府邸門前,與那些落寞寡歡的學子交流,覺得不錯就禮賢下士地帶回去,你說苦逼不苦逼,而且吧還偏偏不得不撿不得不搶,否則真找不到!
劉闕於如今想不通可怕的大皇子居然會有如此禮賢下士的一天,也是情有可原的。
“林子墨嘛……”劉闕於回神,眉毛輕輕一揚,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你可知道他兄弟林子璟的情況?”
“回稟三殿下奴才知道一些,據說最初從軍的時候腿腳不便,當然如今都是大好了。此人年紀輕輕,以軍師的身份在虎嘯營裡闖出名聲,後期在鎮北軍有軍功,被宣入殿賞賜,後來被禁衛軍的人挑釁,一鳴驚人,展現了百步穿楊的神技,其他的奴才就不太瞭解了。”內侍畢恭畢敬地回道。
“哦……”劉闕於點點頭,“你下去吧……”
“喏,”內侍恭敬退下。
“百步穿楊?軍師?這是文武雙全,”他嘴角輕笑一聲,劉闕於如今對林氏兄弟的興趣越來越大了,“看來有點本事。乾脆從他這裡找突破口吧。”
他又低頭把玩了一下自己的玉扳指,低聲狠厲道:“大皇兄,我絕不會再輸了。”
另外一邊
長樂宮的宮女內侍們徹夜未睡,悄無聲息地立於一旁伺候着。
竇太后端坐在最中央,神色莫名,右手一直在轉動着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怔怔地看着燭光,又似怔怔地看着外面,出神。
太后娘娘都沒睡,哪怕再晚,這些宮女太監們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守着,連一個哈欠都不敢打,整個宮室安靜得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竇太后的隔壁寢殿裡,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娃翻來翻去的有些睡不着,竇思琪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不一會睡不着的她忍不住再次翻身,順便起身。
“竇小姐,”宮女趕緊上來,“可是哪裡不適?”
“走開,”小女娃厭惡地瞥了宮女一眼,“誰讓你隨隨便便過來打擾我睡覺的!”
不等宮女道歉,小女孩突然開口道:“那什麼,林子墨林蕊蕊到京了?”
“是的,”宮女回道。
小女孩臉上產生強烈的落差感,她自然是知道竇太后對這兩人的關注,似乎是擔心自己的地位,突然開口道:“那,林子璟林子墨有多大?”
“一個約莫二十,一個約莫十五,”宮女畢恭畢敬回道。
“這樣啊,”小女娃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年齡相差不大的話,有沒有必要拉攏呢……
思及此,她看到還杵在那裡的宮裡,心裡的怒火有冒了出來,大聲道:“滾開點。”
宮女似是習以爲常,低聲道:“請竇小姐原諒,奴婢這就下去。”
“等等,”小女娃隨手抓起枕頭砸向宮女,因爲力氣太小隻砸到了宮女的腳背,宮女身體瑟縮了一下,沒有躲開,“哼,居然沒有躲。”
沒有躲開就意味着沒有更多的理由懲罰人了,作爲一個自認爲長大的小女孩,她還是想盡量在規則的框框內做一些事情,好顯得乖巧一點,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任性。
“哼,太后娘娘還沒睡吧,”小女娃突然開口道。
“是的,”宮女答道。
“嗯,那我去找太后娘娘,”小女娃似是找到了什麼目標,套上衣服,穿上鞋子,“啪啪啪”就往竇太后的宮殿跑去。
宮女收拾好,有些無奈地急急忙忙跟過去。
這個女孩名爲竇思琪,顧名思義,竇太后思念劉淇,也算是竇太后的嫡親侄孫女,從出生開始就討了一個名字的好,得到皇族一分關注,加上嘴巴天生很甜,不,應該說從小就很會看眼色,對下人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可對長輩以及太后不知道多會賣乖說討喜話,長得又有一分神似劉淇,從小就經常會被竇太后接到宮裡面玩。
竇思琪也是個會來事的,雖然竇太后照顧她的日子不多,但她對竇太后的態度比對親孃還親,竇太后雖然不至於將對女兒的愛轉移到她身上,但對一個一天到晚濡慕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娃,自然會生出一些好感。
也就允了她每月可以進宮小住三日,小住期間可以隨時過來找她。
“阿思,”見竇思琪匆匆忙忙跑過來,正在出神的竇太后一愣,將不安分地小姑娘摟在懷裡摸了摸額頭,“阿思,身體不舒服嗎?”
“太后娘娘,”竇思琪撒嬌地依到了祖母懷中,委屈的控訴着,“香,香香太香了,睡不着。”
“香?”竇太后怔了怔,看向跟着過來跪在地上的宮女。
“太后娘娘,今日並未點香,竇小姐聞到的也許是凝神香囊的味道,”宮女認真解釋道。
這幾日竇太后因爲想着林子墨雙胞胎的事情,一直睡不好,一直想着怎樣才能見他們,一開始是想直接將他們接入宮中小住,可在把宮裡面的房間收拾裝飾好後,竇太后又猶豫了,她害怕,害怕看到雙胞胎怨憤的表情,她害怕這麼多年來着孩子會怨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