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荒,北地大冰川,海巖堡。
侯雄愁眉苦臉地看着屬下衆人道:“各府庫物資還有多少,糧食蔬菜火木燃油還夠嗎?”
冉旭面容也有些發苦道:“回堡主,暫時還夠,但若黑潮再持續個月餘,可能……”
他沒說可能什麼,但在場衆人都清楚那種情況下回發生什麼,面色不由都流露出了擔心之色,廳氣氛不免有些壓抑起來。
“這次黑潮怎如此之長,莫不是天要亡我。”
還是侯雄出言打破了沉默,不過卻是自艾之語,聽得更讓人沮喪。
副堡主終山沉吟了一會勸諫道:“餘以爲堡主還是應該早做準備,若是十日之後,黑潮還是沒有退去的跡象,我們應該控制每日發放的糧食配額,打通堡人員的居室牽引光源,以節約火木燃油的消耗。還要……”
碰!
在這時,議事廳的門被一把推開,一個堡的執事闖了進來將終山的話語打斷,手舞足蹈地對着侯雄大喊大叫道:“堡主,黑潮退了,黑潮退了……”
侯雄連同屋所有議事之人都是一臉愕然,良久之後才反應過來,道:“怎麼可能?黑潮怎麼可能退?看昨日那個樣子,起碼還得持續個十天半月的,怎麼說退退了?”
不過這是輕易可以驗證的事情,眼前這傢伙若不是精神病犯了,沒有騙自己等人的必要。
於是侯雄連忙起身帶所有人一起走到堡外,只見朗朗晴空,有日高懸,絕對是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哪有半點黑潮的影子。
遠處天際或有一些黑色還未退盡,但也迅速暗淡變灰,並在隨後徹底消失不見。
這一切都看得侯雄等人愕然不已,黑潮還能以這種方式退卻?哪次不是還要纏綿十幾天灰霾,這次怎麼會?
但怎麼着這都算是好事,還是慶祝吧。
頓時整個海巖堡都陷入了歡快的氛圍,府庫剩下的食物酒水被一次性拿出,供給所有人,舉杯歡騰。
在這等熱烈的氣氛,誰都沒有發現,天空原本存在的血月虛影,不知什麼時候也隨着黑潮消失了,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與海巖堡類似的情況,還發生在其他的冰堡之,除了那幾個地域遙遠到連黑潮都夠不到的地方,整個北地大冰川都籠罩在歡快的氣氛。
可與這種歡欣鼓舞的氣氛,恰恰相反的是洌湖島守備點。
這裡冷清異常,除了個殘破的堡壘外,寸草不生,什麼都沒有。
堡壘大廳,傅恆鬍鬚絡腮,面色憔悴,望着手的一盞白玉油燈,怔怔出神。油燈的微弱光暈不時搖曳擺動,好似隨時會熄滅一般,但卻最終依舊頑強地明亮起來,驅散一片黑暗。
直至黑潮完全退去,它依然倔強地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光熱,溫暖着傅恆冰冷的心。
良久,宛若石像的傅恆動了一動,茫然地擡起了頭,透過堡壘頂部破碎的孔洞,看見了外面晴朗的天空。
他再次低頭看向手的白玉油燈,並輕輕撫摸着,神色漸轉溫柔,嘴脣喏喏好似很久沒有說過話一樣,半晌才吐出音節道:“絲,絲絲,黑潮退了,天晴了,我這帶你回家。”
他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來,隨着他的起身,他整個人都如同活了過來,不,不對,不只是他整個人,他所在的整片天地都似活了過來。
沖天氣勢在他雙眼之匯聚,未有爆發內斂深藏。
在他完全站起之後,一切異象具都消失不見,他還是像從前一般儒雅爲表,倔強內藏,只有眼時而閃過的精芒還能看出他和以前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輕柔話語仿如誓言從他口吐出:“你,放心吧,我會活下去,且會活的很好很好,會活到你甦醒的那一刻,再與你相見,那時我們便永遠在一起,永世不分離。”
……
東荒,迷霧邊界。
這裡自從陳安等人進去之後建起了一座觀察營地,每日查看迷境的變化以及是否有人出來的跡象。
此時,姜露寒站在營地前與一個眉心帶有橫目的年女子一同面對迷境那亙古不變的迷霧。他這些時日經常來此查看這裡的動靜,他還是很着緊陳安的安危的。
這倒不是他和陳安有什麼基情,而是因爲對方關係到他在高陽氏的改革能不能徹底,政策能不能得到落實,那個與姜曦珺的聯姻是他一力促成,爲的是徹底扭轉族人的觀念,將高陽氏與外來者緊密聯繫在一起,擴大整個高陽氏族的聲勢。
可現在因爲個失誤,把陳安派了出去,現在都不知道能不能收的回來,整個計劃都麻煩了,姜彌那老傢伙還不知道要笑成什麼樣子。
“怎麼去了這麼久,一點回音都沒有?”
年女子神色淡淡:“即便是安全期,也會有各種意外發生,迷境的危險,你又不是不清楚。”
姜露寒眉頭一凝:“這麼危險爲什麼還要組織這場探索,且笙蘿可是你唯一的女兒,你讓她去,居心何在?”
“哈哈哈……”年女子突然笑了起來,笑的眼淚都留出來了。
“你們這些人會觀望,討便宜,看我們把年輕一代最精銳的人才都派了出來,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子侄也送出來撿好處,難道你們從來沒想過,我們這麼做,是因爲我們已經沒有人了嗎?”
姜露寒臉色一變,轉首盯着她道:“你說什麼?”
年女子笑了好半晌才緩了過來,面色悲慼似哭似笑地道:“我們已經沒有人了,惡劣的環境,血妖的肆虐,煞氣的侵蝕已經讓我們到了一個極限,一個隨時都會種族滅絕的極限。若不趁着這個機會拼一把,可能在下次血妖潮過後,我們會徹底消亡。”
說到這裡,她轉首看向姜露寒,三隻眼睛裡都透着瘋狂之色:“現在你知道我們爲什麼要把族最精銳的子弟,把我們自己的孩子送進迷境了吧?”
姜露寒臉頰抽動,避開女子視線,轉首向迷霧,怎麼會這個樣子?當初只是想讓君月一去鍍層金而已。
嗯?
他正心思複雜着,忽見迷境的迷霧似乎開始翻滾捲動起來,這是?錯覺?
……
東荒,三鎮之地。
不,現在應該是四鎮之地纔對。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發展,當初探索出的那座與綶城構造相當的鬼城也已經被徹底開發了出來,歸於陳安名下,與其他三座輔城互成犄角,輻射了一片地域。這一片地域一起被稱之爲四鎮之地。
四鎮之地在溫良金明沈林核心三人的努力下,越來越興旺,之其他統領族老麾下的輔城遠遠超出,甚至有漸漸趕超高陽氏族地的趨勢。光以人口論,差不多都趕了一個大部落的規模了。
不過這種情況,卻在陳安去往迷境後,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微妙。
若不是血妖潮將至,以及金明利用陳安留下的融合魂牌之法,迅速穩定了一品的層級,可能還會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但即便是這樣,溫良面越來越陰鬱的表情,也說明了事態的發展並不是那麼的美好。
偌大的四鎮之地,可不是區區兩個高品能守護的了的。
“已經第幾日了?”
看着走進自己書房的金明,溫良放下手的牘,伸手揉了揉雙眼,緩解了一下疲憊之感,習慣性地開口問道。
金明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語氣隱有些波瀾地回道:“差不多有一個半月了。”
“這麼久,”溫良皺眉,放下手,直視自己的弟子道:“你去問過往常迷境探索都是多長時間嗎?”
“二十天到一個月不等,因爲個城對血妖潮的計算是存在誤差的,說是兩年,只不過是個區值,也是說在兩年之內,血妖潮隨時會爆發。在迷境之更是如此,臨近血妖潮爆發的迷境危險無。所以探索時間一般是不會很長的。”
溫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個事情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迷境的一切情況只有東荒的老人們最熟,他們初來乍到的,除了聽聽是跟着瞎着急,還不如安心做好自己擅長的手頭之事。
因此他話風一轉道:“次那件事處理的怎麼樣了,氏族怎麼說?”
金明低頭道:“是沈林負責的,好像他親自回了族地一趟,找到姜露寒都沒有辦法,最後還是事情鬧大了,驚動了主尊,由主尊親自發話,才遏制住那些人的野心。族扣押的糧食丹藥等物資也盡數補給了我們。只是我們……呃,那件事還要繼續嗎?”
“算了,一切等主尊回來再說。”
溫良擺擺手,感覺一陣心累,以前他初出茅廬時倒是覺得天下無事不可平。
可經歷了允王之事和如今的陳安未歸,他算是真切體驗到了什麼叫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自己算是有千般算計萬般謀略,沒人撐腰支持也是白搭。
像現在,金明已是一品,到什麼地方都可以獨當一面了,完全有資格和實力可以鎮守四鎮。
但高陽氏主家不認,他們只認陳安,甚至是現在,要不是陳安當初留下的一點情面和沈林的人脈,大半物資需要依靠主家的四鎮根本經營不下去。
“啊,哦@#¥%……”
溫良又伸手揉了揉眉心,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嗯?怎麼回事?外面的人在幹什麼?”
金明也是怪,正欲出門看看,卻見沈林猛然推門進來,看着他們面色古怪地道:“出太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