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脫口之後,兩人又不由自主地搖頭,不敢相信會是那個人。可是,他們能這麼想,不正是說明那個人恰恰纔是那個能自由出入寢殿而又不引起任何人懷疑的人嗎?可是,真的會是她嗎?
百里奚和愁眉不展,若真的是她,那這件事可就難辦了。只是,若是她的話,有一條路或許行得通。
百里奚和附耳在白蕪堂耳邊說了些什麼,白蕪堂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百里奚和以一日勞累尚未進食爲由,命人傳膳。此時雖是深夜,但御膳房仍是有人當值。只是,端來膳食的並不是御膳房的人,而是袁瑛璟。這個被沅天洛稱爲袁姨的人,沅皇曾經的貼身侍女。此刻,她手捧托盤,緩緩而來,神情有些焦急。
百里奚和見了,道:“袁姨,你怎麼會來?”
袁瑛璟走到桌邊放下手中的托盤,道:“我睡不着,就在御膳房張羅一些東西,看陛下醒來會不會叫東西吃。”
百里奚和垂了垂眼眸,道:“可是,陛下仍未醒來。”
此時,袁瑛璟正張羅着將托盤中的一碗湯端到桌子上,聽到百里奚和的話,手不知怎麼的就抖了一下,湯碗中的湯水濺出了不少。她將湯碗放好,然後將沾了湯水的手垂在身側,神情焦急地看向了百里奚和,道:“怎麼會這樣?白先生不是最擅長解毒的嗎?怎麼會連他都不能解陛下的毒?可是,我聽說兵營中的將士的毒已經解了啊,爲何唯獨陛下的沒有解?”
白蕪堂神色凝重,道:“那是因爲陛下原本所中的毒和兵營中的將士是相同的,可是後來先是感染了屍毒,爾後又被另外的人下毒。而這最後所下的毒纔是最爲兇險的,此毒名爲紅花香麝,中毒七日後會血枯肉乾而亡。而且,此毒無解。除非……”
袁瑛璟突然搶過白蕪堂的話,急切地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能找出給陛下下毒之人,將那下毒之人手中餘下的紅花香麝給陛下服下,以毒攻毒,想解此毒,唯有此法。”
袁瑛璟聽了,咬緊了嘴脣,沒有再說什麼。
一時間,一片靜寂。
倒是百里奚和先開了口,道:“先不說這些,咱們還是先用過飯,好好睡一覺,明天再想着如何找出這下毒之人吧。”
“好。”說着,白蕪堂也動了筷子,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眼角的餘光裡,百里奚和注意到袁瑛璟悄然離去,擡眸給了白蕪堂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吃過飯後,百里奚和命侍女將餐具收走。爾後,二人熄了燈,和衣而臥。
白蕪堂有些不放心:“百里兄,我們真的不跟去看一看嗎?”
百里奚和搖了搖頭,道:“你我身上的這點兒功夫,在她面前根本不夠瞧的,若是我們出現了,除了打草驚蛇,不會有別的用處。放心吧,我已經跟寢殿裡守衛的暗衛說過了,要他們嚴密監視,出不了錯的。”話雖如此說,可百里奚和仍是有些忐忑。
然而,過了一個時辰,守在寢殿的暗衛來報:“陛下醒了,要見二位。”
這時,百里奚和懸着的心纔算是放了回去。他起身的時候,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再看看白蕪堂,也是一臉的倉皇,好不到哪裡去。
眼見着沅天洛已經醒了,二人忙隨着暗衛到了寢殿。寢殿之內,袁瑛璟已經不在。百里奚和看向那暗衛,道:“將這殿中所有的人都帶出去,我有要事與陛下相商。”
一時間,大殿之內,只剩下了擁被坐在牀上的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
剛剛醒來的沅天洛看了看百里奚和如臨大敵的模樣,撲哧一聲就笑了,道:“你這是怎麼了?地崩之說已經站不住腳,兵營裡的將士的毒也已經解了,我也醒來了,你還愁眉苦臉的幹嘛?”
很顯然,陛下醒來之後,已經瞭解到了一些情況。
百里奚和上前幾步,站得離沅天洛近了幾步,道:“你可知道,你的命差點兒就沒了。”
沅天洛嘴角輕揚,道:“嚇唬誰呢?有白蕪堂在,什麼樣的毒能難得到他?”
“其實,你原本所中之毒和兵營裡的將士是相同的,但是後來,卻有人趁着我去了大營中查探兵士們的中毒情況,對你下了毒。此毒名爲紅花香麝,無解。”
“既是無解,爲何現在我好端端地醒來了?”沅天洛疑惑地問道。
“此毒唯一的解法就是再爲你服下紅花香麝,以毒攻毒。”
沅天洛擡眸看了看百里奚和:“照你這麼說,是給我下毒的人給了我解藥,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雖是匪夷所思,卻是不爭的事實。又或許,下毒之人原本並不知道這毒會這麼兇險,知道之後也就爲陛下解了毒。”
聽到百里奚和的話,沅天洛先是睜大了眼睛,爾後眸色暗了暗,道:“此事到此爲止,不要再提。”顯然,她已經猜出了會是誰。
“可是,她人尚在宮中,若是再想對陛下不利……”
沅天洛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聲音中隱隱帶着怒氣,道:“朕說過了,此事不要再提!”
百里奚和縮了縮脖子,沒再說什麼。
一時間,大殿之內一片死寂。
良久,沅天洛開口道:“現在都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與我同去大營。”
“是。”百里奚和和白蕪堂應了一聲,爾後走了出去。
走出門後,白蕪堂嘆了一口氣,道:“看來陛下仍是對她心存不忍啊。”
“她是陛下懷念沅皇唯一的念想,會這樣也是情理之中。也罷,日後我多留個心思,注意着她,不讓她再做出傷害陛下的事情也就是了。”
“如今,也唯有此法了。”白蕪堂嘆了口氣,說道。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沅天洛便命人叫醒百里奚和和白蕪堂二人,與她一同前往大營。大營之中已經中毒的兵士雖然解了毒,但是中毒的原因尚未查出。此事一日不查出,大營裡的兵士便會惶惶不可終日,更無心訓練。
一路上,三人無話。到了大營之後,沅天洛便去查看中毒將士的情況。他們都已經恢復了,開始了訓練,但是訓練的士氣較之以前,還是低落了很多。這也難怪,因爲這幾天兵營裡的將士接連不斷地中毒,雖然有了解毒的法子,但中毒的原因卻遲遲查不出,他們心裡終歸是有個疙瘩。沅天洛深諳此理,故而一醒來便來到這軍營之中,查找原因。
沅天洛信步在大營中走着,想要發現一些以往沒有發現的東西。可是,走了一圈之後,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走得累了,沅天洛停了下來,即刻便有人備了茶水上來。沅天洛端起茶水剛要喝,卻發現茶盞中落了一朵楊絮。沅天洛輕輕將楊絮吹開,湊上去剛要喝。
白蕪堂卻上前一步,拿過來沅天洛手中的茶盞,道:“陛下,這茶喝不得。”
“怎麼?”沅天洛挑了挑眉,一臉的不解。難道說這杯茶有毒?
白蕪堂查看過之後,確認道:“陛下,這杯茶原本是無毒的,但是因爲落入了這楊絮,也就有了毒。”
“你的意思是說,這毒在楊絮之上?”
白蕪堂點了點頭,道:“正是。”
如此一說,沅天洛豁然開朗,怪不得她苦思冥想都沒有找出兵士們中毒的原因,原來他們之所以會中毒,是因爲這暮春時節漫天飛舞的楊絮。這施毒的法子,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正是,他們是如何在楊絮上下毒的呢?”白蕪堂喃喃自語道。
白蕪堂說完,沅天洛也陷入了沉思,是啊,這兵營附近雖有許多遮天蔽日的楊樹,但是想要在這楊絮上下毒,絕不可能不被守營的兵士發現。那麼,他們又是如何下毒的呢?這時,沅天洛突然想到了那些身上沾滿粉末的死去的鳥兒,心裡也就有了主意。有人事先捉了一些鳥兒,將毒粉附着在鳥兒身上,再在不遠處將鳥兒放飛。鳥兒從樹上飛過,身上粘的藥粉自然會隨之落下,落在樹葉之上或是楊絮之上。落在樹葉上的自然是不會落下,但那楊絮卻是隨風而落,落在飯碗或茶盞裡自然也就帶了毒。
沅天洛將她的設想說給百里奚和二人聽,立刻得到了二人的贊同。
百里奚和的輕功好,即刻飛身而起,躍到了楊樹之上,取下了一些葉片。下來之後給白蕪堂看過之後,果然在那上面發現了毒粉的痕跡。
沅天洛笑了笑,道:“這個謎,終於解了。”是啊,眼下知道了中毒的原因,加以防範也就是了。再或者,可以命人將樹上的楊絮打落,如此,也就可以一勞永逸了。這時,沅天洛心中的擔子終於放下了些許。
就在這時,不遠處正在訓練的兵士之中突然傳來鬨鬧之聲,似乎是在吆喝着些什麼。三人循聲而去,只見兵士圍着一個黑臉的漢子,不知在說些什麼,但從聲音和神情來看,似乎是帶着滿滿的不服氣。
白蕪堂看到那人,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