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突然,睡夢中的沅天洛似是受到了驚嚇一般,雙脣止不住地顫抖,嘴裡不停地喚着:“洛如初,洛如初……”
洛如初上前,牢牢地握住了沅天洛的手,道:“不怕,我在呢。”
沅天洛像是受到了某種安慰一般,慢慢安靜下來,沉沉睡去。
洛如初看着她,除了自責,還有心疼。到了這個時候,她最先想到的還是別人的安危,卻不曾考慮考慮自己。眼下,比試雖勝負已分,可慕容熙不會就此罷休。此後,只怕是更加瘋狂地對付沅天洛,讓她沒有命做皇太女,更別說是月徹之主。也罷,她沒想到的,就由他來想。即便前方風雨交加,荊棘遍地,都有他將她擋在身後,安穩無虞。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洛如初一揚袖子,一枚銀針飛了出去,直擊那人的面門。
那人卻靈巧地將身一躲,藏在門後,良久才探出一張人神共憤的俊顏,道:“唉呀媽呀,好險,幸虧我躲得快。”
是百里奚和。
洛如初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回頭看沅天洛依然安睡,即刻轉身欺身上前捂住了百里奚和的嘴,如提小雞一般一躍而起,把百里奚和拎到了房頂上。
洛如初把百里奚和扔在了地上,看也不看他,冷聲道:“什麼事?”
冷硬的瓦塊將百里奚和硌得生疼,可眼下他卻不敢慘叫出口,誰讓他自己太八卦,非要偷看洛如初這個冰山男含情脈脈的一幕呢?果然啊,自作孽,不可活。聽到洛如初的問話,百里奚和慌忙答道:“雲家大小姐已無恙。另外,她已經告訴我,慕容熙之所以對生了女兒的嬪妃大開殺戒,是因爲當時有江湖神算傳言,十四年後月徹將會出現另一個女皇。”
洛如初的面色稍稍和緩了些,如此,她的心裡也不會那麼難受了。旋即,想到慕容熙在宮外的動作,洛如初看了看還趴在地上的百里奚和,道:“我還有事,你今晚就守在這裡。等到公主殿下醒來,把這些消息告訴她。”
半夜三更,最是寒冷。何況又是在屋頂之上,四面迎風,連個躲風的地方都沒有。百里奚和咧了咧嘴,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看着洛如初的臉色:“這夜晚最是苦寒,若不然,我現在就去叫醒公主殿下?”
看到洛如初的臉色又冷了下來,百里奚和慌忙改口:“那我不叫醒她,我去屋裡等總可以了吧?”
洛如初的臉色竟是又寒了幾分,轉臉做手勢喚出了藏在暗處的暗衛,對那暗衛吩咐道:“百里奚和身爲頂級暗衛尚不知男女有別,即刻押他回疏影樓重新曆練。”
聞言,百里奚和嚇得臉色都白了,顧不得起身,飛速爬到洛如初身邊,可憐兮兮地仰頭看着洛如初,道:“不要!我就在這裡等。”
聽了百里奚和的話,洛如初滿意地離開,幾個輕躍之後,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百里奚和坐起身,揮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雖然知道洛如初不過是虛張聲勢,可還是被洛如初周身上下的冰冷氣場給鎮住了。然而,他這一番試探,終於印證了自己原先的判斷。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對於一直冷若冰霜的洛如初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正在這時,一直處在一旁的暗衛上前,抓住了百里奚和的手臂。
百里奚和大眼一瞪,道:“你要幹嘛?”
“照尊主吩咐,押你去疏影樓重新曆練。”
百里奚和好不懊惱,這個呆瓜,看不出洛如初是在嚇唬他嗎?突然,他聽到一聲異常的響動,忙拽着那暗衛放低身子。隨即,一支箭擦着二人的頭頂掠過。
那暗衛知道百里奚和身上沒有武功,但輕功卻是上乘,便將他護在身後,悄聲道:“這裡由我來應付,你快去通知其他兄弟。”說着,他警惕地看向那支箭射出來的方向,隨即探手入袖,擲出一枚飛針。不多時,便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
他剛剛鬆了一口氣,孰料,又一支箭憑空而來。他擲出一枚飛針後靈巧地躲過,耳朵敏銳地捕捉着來自周圍的聲響。射箭的方向,不止一個人。捕捉到這個信息,他的心頭不由得緊張起來。他自己的性命倒是小事,可下面的屋子裡,是尊貴的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有恙,他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恰好,此時蒙着黑巾的百里奚和帶着一衆暗衛趕了過來。暗衛附在百里奚和耳邊說道:“前方約十丈處,我估摸着有十幾個人。”
話音剛落,又有一支箭射了過來。百里奚和壓低了聲音說道:“咱們不能一直在這裡當箭靶子,要想辦法先發制人。”
恰在此時,前方射箭出來的地方,閃過一絲亮光,雖只是一瞬,卻被百里奚和等人敏銳地捕捉到了。
百里奚和暗暗朝身後的幾名暗衛比了比手勢,暗示他們從側面圍過去,將射箭之人一舉拿下。那幾名暗衛領命而去。百里奚和縱是輕功無敵,卻不會什麼功夫,只得跟在那些暗衛後面,伺機而動。
不料,那幾個射箭之人似乎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匆忙向前方逃去。百里奚和命人加快速度追上去。畢竟,這些人圖謀不軌,若是今日放過,只怕是會後患無窮。不如一擊即中,以絕後患。
追出了幾十丈遠,那幾個射箭之人總是在前方晃悠,卻又總是有辦法和百里奚和等人隔出些距離。中間的那一段距離不短不長,能夠勉強看到前方的人,一時之間卻又近不了他們的身。
百里奚和俊眉緊蹙,恍然大悟道:“不對,調虎離山,上當了!快回去,公主殿下還在屋子裡。”
與此同時,熟睡的沅天洛察覺到屋子裡有些不同尋常的響動。然而,還沒等她坐起身,就看到一個黑影向她襲來。下一瞬,她就失去了知覺。
此時,在百里奚和前方的那幾人停住了腳,一臉獰笑,現在才醒悟過來,不覺得太晚了嗎?那些兄弟們,一定早早抓到了沅天洛。
下一秒,他們就笑不出來了。橫在他們脖子上的利刃冰涼透骨,散發着死亡的氣息,似乎下一瞬,就要割破他們的喉管,要了他們的性命。饒是這些人訓練有素,還是忍不住有點懼怕。他們停下的時間不過短短的一瞬,那些人竟然就追了上來,且將刀橫在了他們的脖子之上。可先前……容不得他們再想下去,那單薄而尖利的彎刀就解決了他們的性命。
百里奚和冷眼看着身邊倒下的屍體,道:“爾等死不足惜,只因你們戲弄的,是我百里奚和。”既然這些人是與沅天洛爲敵的,他斷不會放過他們的性命。
說完,百里奚和輕輕一躍,急速趕回月華宮。
到了月華宮,百里奚和傻眼了。沅天洛寢宮的殿門大開,他衝進去,可牀上哪裡還有沅天洛的身影。百里奚和急中生智,把手放進錦被,那錦被尚且溫熱。
百里奚和衝身後的人大吼道:“這錦被還溫熱,人肯定沒有走遠,快去找!快!”說到最後,百里奚和已是聲嘶力竭。他緊咬鋼牙,暗恨自己方纔的魯莽。若是沅天洛有什麼閃失,他一定會自責而死。
百里奚和發瘋般地衝出門,看向朦朧的天空,不知道該往哪一個方向去。可他已經沒有心思再想什麼了,他茫然地朝一個方向追出去,沒見到人後再換一個方向去追。如此連續奔走了一個時辰,還是沒有見到沅天洛的人影兒。
身後的暗衛勸道:“你還是歇一會兒吧。我前去尋找,一定會找到的。”
百里奚和紅了眼,腳步絲毫未停,體力卻是吃不消了。步子愈發慢了下來,也沉了許多,終於腳下一個不穩,歪倒在地。身後跟着的暗衛忙伸手去扶,百里奚和甩掉他的手,吼道:“不用管我,快去找!”
暗衛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終是沒有說出口,疾步向前奔去。
百里奚和手扶着膝蓋,掙扎着站了起來,茫然四顧,卻不知何處有沅天洛的身影。他好想大喊,可這裡是皇宮,這皇宮姓慕。百里奚和恨得牙癢癢,有朝一日,終要讓這皇宮連帶着這天下,改了姓!
對了,慕容熙!這一切,終是和慕容熙脫不了干係。百里奚和悽慘地一笑,慕容熙,我本不想用這最後的一招,如今,是你逼我的。
御書房內,慕容熙焦急萬分。今日之事,就是要亂中取勝。可是,爲何過了這麼久,遲遲沒有得到消息。
正在這時,有暗衛來稟報。這暗衛還沒來得及行禮,慕容熙就擺了擺手,免去了他的跪拜之禮,道:“可是月華宮那裡有了消息?”
暗衛點了點頭,道:“正是。守在月華宮的人的確上了鉤,只是,這些兄弟都已經丟掉了性命……”
慕容熙打斷暗衛的話,急切地說道:“這些人,性命沒了就沒了。沅天洛呢,抓到沒有?”
那暗衛雖早已見識到了慕容熙的冷酷無情,可眼下親耳從他口中聽到這些話,仍是驚愕不已。那些兄弟,皆是被人割斷了脖頸而死,他縱是見慣了生死,看着那一地的血腥,仍是不寒而慄。而這些人的性命,在陛下看來,竟是死不足惜,連提一提都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暗衛低下頭,稍稍紅了眼,道:“守在月華宮的人的確發現沅天洛不見了,正在尋找。可眼下,還沒人將沅天洛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