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範燦起了個大早。打開窗戶,雲銷雨霽,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直透肺腑,讓人心曠神怡,朝霞染紅了半天天空,落在花木之上,青碧蒼翠。
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哼着小曲去樓下打水洗漱。
“早呀!範兄!”清脆的招呼聲從後面傳來,回頭望去,聰明伶俐的小丫鬟小玉端着臉盆跟了過來。
“小妮子早!”範燦高興地揮了揮手,“清姑娘起牀了沒?”
小玉緊走兩步趕上來,蔥指扶脣小聲道:
“噓,我家小姐住在這裡的消息不能傳出去,否則引起混亂的!”
範燦微微一愣,明白過來,連忙向周圍看了看,見無人注意,鬆了口氣。
“呵呵,小玉,我幫你端水吧!”
小玉看了看範燦。見這傢伙沒別的意思,把臉盆塞給了他,一溜煙跑回了住處。
“額?跑那麼快?”
“沒洗臉就出來,一定難看死了!嗚嗚~~~~(》_《)~~~~”
“……”
範燦小心翼翼託着兩個木盆,慢慢騰騰地回到樓上。
“小玉,出來!”
“吱!”房門從裡面打開,露出來小玉可愛的腦袋。
“這姿勢真酷!快進來!”
範燦猶豫了一下,笑道:
“方便麼?”
小玉不由分說,就把範燦扯了進來。
“噗嗤,範兄,真是難爲你了!小玉,快快幫把手!”
慵懶的美人,睡眼惺忪,烏髮披肩,正對鏡梳妝;從銅鏡中瞥見範燦的窘狀,頓時莞爾。
範燦面色通紅,手足無措;雖然昨日來過,相談甚歡;但此時兩個女孩兒剛起牀,整個房間裡充滿了幽幽女兒香,如同掉進了女兒國,眼光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那個啥……我我還有事,先……先告辭!”
範燦飛快地把臉盆放下,轉身就跑,門檻處一個趔趄,幸得他手腳麻利,纔沒摔倒在地,可盆裡的水已然灑出了大半。
聽着樓梯上傳來的咣咣鐺鐺。兩個女孩兒禁不住對望大笑。
範燦連走帶跑慌慌張張地返回住處,擡腳踹門衝了進去,把臉盆丟在木架上,才鬆了口氣,怔怔地看着房頂;良久,回神過來,心有餘悸地抹了把汗,那沁人心脾的女兒香彷彿猶在鼻尖,忍不住心跳再次加速。
“呼!”範燦長長地舒了口氣,閉眼低頭向盆子裡浸去——冰涼的清水才能澆滅他心中的緊張。
“砰!”腦袋狠狠地撞在了盆木上,少年這才發現裡面已然空空如也。
***
雖然有心隱瞞,可女神醫來到小鎮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範燦下樓時,大堂裡已然坐滿了聞風而來的人們,人們目不轉睛地盯着樓梯處,等待女神醫的出現。
範燦被衆人的目光嚇了一跳,轉身就要回去,樓下卻傳來了大聲的招呼:
“老弟且慢,不知小神醫收拾好了沒?”
聲音有些梳洗,範燦停步循聲望去,卻是那兩個關外來的參客。正向自己揮手致意。
“是他們走漏了消息!”範燦心中恍然,昨日出除自己之外,只有這二人注意到了於清二姝的到來,於清名揚天下,他們又常來中原,想必能識的出來。
對方並無惡意,無法隱瞞,範燦性子溫和,便快步下樓,走到二人近前坐下,笑道:
“兩位早,在下亦是剛醒,尚未去拜見清姑娘!”
若是說出剛纔的糗事,估計會被衆人的眼光給淹死。
衆人見他這麼說,議論紛紛。
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人站起身來,大聲地問道:
“這位大俠,小神醫果真到咱們邙山鎮了麼?”
範燦轉身過去,見問話之人錦衣綢袖,眼光渙散,不時閃過幾絲猥瑣,身邊還跟了幾個歪戴帽子斜瞪眼的家奴,心頭沒來由的一陣厭惡;不過這廝說話還算客氣,便點了點頭,證實了一下。
正當那人還要發問時,門口處突然站起來了一個斜背寶劍勁裝打扮的瘦小漢子,粗魯地打斷了那富人的話,冷然問出了讓範燦最爲煩惱的話:
“閣下可是在王屋山得到《碎玉訣》的範燦?”
他的發問十分的突兀,可內容卻是十分火爆,頓時引來了一陣喧譁。
那富人的手下正要喝斥勁裝漢子,卻發現背刀代劍的江湖人一個個都像吃了大還丹似的,躍躍欲試,比剛纔聽到小神醫的事還要興奮,不由硬生生地把話給吞回肚子,灰溜溜地底下了頭,不敢多說一句話。
兩個參客傻了眼,他們感覺到江湖人來者不善,知道爲範燦惹來了麻煩,不由又驚又怒。
“範燦?這人就是範燦?”
“就是他得到了秘籍?還真是看不出來呀!兄弟們,抄傢伙,剁了這廝!”
“是他,當日在王屋山腳下,就是他引過去了幽冥谷的六個魔頭,害得糊塗山的吳智大俠丟了性命,幸虧當日有乾坤三絕高足在場,才讓六個魔頭命赴黃泉!”
“還有,這個混蛋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迷惑了蓬萊二釵中的林夕女俠,卑鄙地贏得女俠芳心後,竟然另尋新歡,害得林女俠傷心泣血,找他拼命,卻被這小子跑掉!”
“豈止如此。這廝還勾結魔教天塵派的妖女,打上了千輕盈女俠,端的可惡!”
“蓬萊劍派的林晨姑娘被他始亂終棄,蝶谷的樑仙子都爲林姑娘鳴不平!”
“這廝是個下流的yin賊!”
“這廝果然是居心叵測!”
“殺了他,爲江湖除害!《碎玉訣》決不能落在這等人手上!”
一時間,義憤填膺的大俠們把範燦的惡事挖了的底朝天,範燦毫無懸念地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大yin賊大奸賊武林的敗類。
範燦聽着衆人的詆譭,微微嘆息,《碎玉訣》果真害人不淺,王屋山下洛陽城中有那麼多人爲此喪命,現在把火又惹到了自己身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幸好自己早一步把東西送了出去。
範燦把兩個戰戰兢兢的參客請到了別處,只留自己守住一張桌子,看着諸人,默然無語。
那個勁裝漢子見範燦無語,以爲他心生懼意,眼裡冒出幾分不屑,繼續冷聲道:
“範燦,當**以卑鄙手段從巫山飛猿和苗疆三怪手中奪走碎玉訣,還打傷了不少的江湖朋友,可曾想到會有今日?”
範燦聞言,微微哂笑:
“閣下想怎地?”
“今日我湘西三俠要要替天行道,除去你這江湖敗類,爲死去的十幾位江湖同道報仇!”
這漢子身邊的還有兩個同樣打扮的江湖客,一個手持手持判官筆,一個腰纏長鞭。
“湘西三俠嗎?”範燦擡頭看了三人一眼,沒有絲毫的表示,可惜對可愛的女孩兒一忍再忍,但對這等貌似大仁大義的男人沒必要顧忌。
面對嬌憨如蝴蝶可愛如梨子伶俐如鳳飛飛的女孩時,範燦的心情總是愉快的,心中根本興不起半點的責怪之心,至多也就是在嘴上討些便宜,從未真正地去傷害去厭惡她們。
這些女孩兒欺負他,戲弄他,但同樣從未真正的傷害過他;鳳飛飛第一次見面便把他打的遍體鱗傷,但是絕沒有傷及筋骨,而且事後即用了天塵最好的外傷藥救治他,小露小紫對付他也只是抱着遊戲的心態,心底裡並未把他當成敵人。
這些範燦都能感覺到,他的六識敏銳,每次能感覺到鳳飛飛見到他時的欣喜。
他的心可以無限大,但並非針對每一個人!
眼前的三個人讓他厭惡,因爲他看到了他們眼裡赤luo裸的貪婪。
其實在座的不少人都想搶先出手,因爲拿下了範燦這個惡賊,他們便是大俠,便有理由佔有戰利品,正大光明地搶走《碎玉訣》。不過也有不少人在觀望。有人聽說了當日的事,知道範燦深不可測;有聰明人知道這東西根本就是自己這個等級的人所能享用的。
當然,並非所有的人都如此的貪婪,並非所有的人把注意力放在了範燦身上。
湘西三俠見範燦輕視自己,冷笑不已:
“奸賊,我知你功夫厲害,但是我被豈能因此而退去!亮兵器吧!”
範燦臉上的微笑慢慢隱去,漠然道:
“哦,原來面對在下會有莫大的危險!受教了,在下尚是第一次知曉自己的厲害!”
“哼!花言巧語!”
正在此時,角落裡的桌子上站起來一個俊朗的年輕人,此人向湘西三人拱了拱手,大聲道:
“三位大俠,讓晚輩先領教一下這yin賊的手段吧!”
“嚴少俠,這廝陰險毒辣,你還是先行退下,待我兄弟先試試這廝,好讓大夥有個準備!”手持判官筆的勁裝男子道。
“劉前輩,大義當前,晚輩當仁不讓!”那年輕人望向範燦的眼裡滿是鄙夷,範燦微微嘆息。
正當諸人爲了誰先出手爭執不已的時候,門外馬蹄聲響,範燦擡眼望去,眼前一亮。
進門的是三個漂亮女子,尤其是當先一位,生的花容月貌,容顏秀麗,身子芊芊,一身白衣如雪,說不出的動人;只是女子鳳目含威,讓人望而卻步;身後的兩個女子同樣面目娟秀;三人下馬朝小店裡趕來。
範燦看着最先的女子,覺得有些眼熟,正自回想在哪裡見過時,有人叫出了女子的身份。
“是雪山派的何纖雪女俠!”
衆人紛紛打招呼,不少年輕少俠更是起身讓座。
“何女俠好!兩位女俠好!”
“何姑娘好!霜裡飛狐這廂有禮了!”
“在下金笛書生,很高興見到何姑娘,何姑娘這邊請!”
……
範燦這才記起當日在邵原小鎮的了破羊皮,大步離去時,便是給這三個女子攔下;只是當時是夜間,並未看清三人的面貌,只能有個粗略的感覺。
劉晨在小鎮呆了幾天,對幾個女子印象深刻,其中便有這位雪山派的美麗女子。
何纖雪乃是雪山派掌門夫人何玉容的侄女,自幼在姑姑身邊,學了一身的好武藝,加之娟麗的面貌,在江湖上博得了“天外飛雪”的稱號,也是一位色……色武雙絕的女俠。此次她和兩位師妹奉師命下山,大部分是爲了將要到來的武林大會做準備;不料中間傳出碎玉訣的消息,她們三人立刻趕去,最後被範燦從眼前溜掉,鬱悶不已。在黃河以北尋了幾天,不見範燦的影子,便放棄了尋找,正要趕去洛陽,在這小店吃些東西。
何纖雪的到來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連那位搶着鋤奸的嚴少俠也轉身大聲打招呼,範燦稍稍有了一絲輕鬆,琢磨着怎麼想這些人解釋事情。
何纖雪微微向諸人回禮,四處看了看,見只有範燦這邊還有三個空座,便帶着兩個同門走了過來。
範燦見三女走來,面色不變,直到三位走到近前,才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三位姑娘好!”
可惜的是,三個雪山派的小姑娘完全沒把他當根蔥,看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地說起話來。
範燦討了個沒趣,並未在意。
那些江湖大俠少俠們見何纖雪三女坐在範燦旁邊,當時就變了臉,尤其是少俠們,恨不得立刻幹掉範燦,取而代之。
要知道江湖上的女俠雖多,但是漂亮的功夫高的女俠卻是千里挑一,並不多見,偏偏眼前就有一個,而且還是很漂亮的一個!
“何姑娘,快快離開那裡!切勿中了奸賊的詭計!”號稱霜裡飛狐的少俠大聲提醒道,說着便仗劍衝到了近前,惡狠狠地瞪着範燦。
其餘的少俠們見被這廝搶了先,不肯示弱,紛紛衝了上來,很快便有個人把何纖雪護在了中間。
湘西三俠被人搶了風頭,對望一眼,大喝一聲趕過來,堵在了範燦身後。
範燦無奈地搖了搖頭,何纖雪三女卻是不明所以,雪山派女俠俏臉沉了下來,叫聲喝問:
“諸位,這是什麼意思?”
何纖雪身邊的兩個同門一頭霧水,就要拔劍禦敵。
不待周圍的衆俠客解釋,範燦拱了拱手,笑道:
“何姑娘,想必這些大俠們都是爲在下而來,在下冒昧,讓何姑娘受驚了!”
範燦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客客氣氣地說話。
諸人的話被範燦攔下,只好怒目而視,嚴陣以待。
何纖雪三女聞聽,仍是不明所以,可見周圍諸人的面色,也知道眼前這人有些來頭,便道:
“閣下何人?”
範燦回頭望了一眼湘西三俠,笑道:
“三位,能否讓在下和何姑娘敘敘舊?順便解釋一下當日發生的事?”
湘西三人見他不慌不忙,心中驚異,不過見他依然被團團圍住,插翅難飛,便冷哼一聲,表示答應。
範燦微微拱了拱手,轉回身來:
“在下同何姑娘有過一面之緣?不知何姑娘還記得否?”
“咱們見過?”何纖雪一愣,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微微沉吟,卻記不得在何處。
“然也!”範燦點了點頭,“就在前幾日,三位還要攔住在下去路!”
“攔你去路?”何纖雪秀眉微蹙,似乎有了些頭緒,此事怪不得何纖雪記不起,當日二人相距甚遠,六感敏銳的也只看到了三女的身形,剛纔若非有人叫出,他也不能那麼快認出何纖雪三女。
“故弄玄虛!奸賊!”何纖雪身後有人忍不住罵了出來,“何姑娘,這惡賊便是當日以卑鄙手段奪走碎玉訣的黑風五木中的範燦!”
“是你?!”
何纖雪聞言,猛然擡頭,緊盯着範燦,重新打量了一番。
“師姐,就是他!是他!”何纖雪身邊的兩女記了起來,有些興奮地道。
範燦微微點頭,笑道:
“何姑娘,範燦有禮了!”
何纖雪慢慢站起,盯着範燦,慢慢地問道:
“你真的拿走了碎玉訣?”
何纖雪並未有如臨大敵的反應,臉上浮出的更多是好奇,這些落在範燦眼裡,讓他暗暗點頭稱讚。
“當日在下確實在一怒之下拿走了那捲破東西!”
範燦的話立刻引起了衆人的一陣喧譁,聽到碎玉訣三字,諸人臉上又增了幾分狂熱。
“但是,現在,那東西已經到了別人手上!”
範燦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衆人的耳朵裡。
範燦一直是對着何纖雪說話,並未理會周圍那些嚴陣以待的高手們。他的話讓大堂裡一陣寂靜,衆人的第一反應是詫異,但是隨後便有人喊道:
“大夥別信他,這廝素來狡詐,肯定是胡說八道!”
範燦不明白自己怎麼素來狡詐,一笑置之,只是望着何纖雪,彷彿這裡只有這個美麗的女子值得解釋。
“胡說八道,你這是在掩飾!哼,想騙大夥,沒那麼容易!”
“快快把東西交出來,還可饒你不死,否則別怪大夥不客氣了!”
叫罵聲此起彼伏,範燦充耳未聞,只是微微嘆氣。
何纖雪睜大了眼睛,好大一會,詫異地問道:
“你是說,碎玉訣被人奪走了?”
“算是吧!”範燦答道,鳳飛飛揚言要打劫自己,自己乖乖地把東西交出來,雖然是主動交出,但是屈服於美女大盜的霸道,應該是被人搶走的。
何纖雪斥責他說話不明,這個時候樓梯上傳來了驚呼聲:
“哎呀,小姐,這裡要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