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清、蔡玉芬和甄芳佩先後離開。屋裡只剩下了範燦和宋雅茹。
甄芳佩輕輕的關門聲像是小石子落入宋雅茹的心湖裡,掀起陣陣漣漪,姑娘的身子明顯的顫了一下。
範燦倒是老神在在,起身給宋雅茹倒茶,笑道:
“宋姑娘,範燦今日多有得罪,望乞見諒!”
宋雅茹聽罷,本要客氣,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公子,你這是第幾次道歉來着?犯了一回錯,原諒了你好幾回,雅茹都不好意思了!”
範燦啞然,沒想到先被小姑娘將了一軍,回頭想想,自己確實尚有些拘束,俊臉微紅,乾咳幾聲笑道:
“姑娘提醒的是!是範燦唐突!”
宋雅茹本來緊張的心情,被範燦的一句話打散,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子其實很有趣,慢慢沒了拘束;姑娘從範燦手裡接過茶,說道:
“公子。想必已經從姑姑姑父那裡得到消息了吧?”
範燦明白她的意思,見姑娘放得開,點了點答道:
“範燦蒙前輩看的起,有幸與姑娘相見,乃範燦之榮幸!”
宋雅茹微微一笑,暗地裡卻搓了搓手,責怪這個傢伙怎地如此多禮:
“雅茹行走江湖,聞聽公子大名,仰慕已久,今日得見,雅茹也很高興!”
範燦從甄之義那裡瞭解過宋雅茹的情況,知道這姑娘眼界甚高,因此並未詢問爲何看不上恁多年輕俊傑的話,笑了笑答道:
“宋姑娘巾幗英雄,仗劍行走江湖,卻讓我這個大男子羨慕的很!話說,範燦長這麼大,知道過開封、洛陽、燕京這三個地方,而這……還是近兩個月裡的事,以前範燦全部是在老家度過的,出來之後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此大;姑娘走鏢,所經之處甚多吧?”
說起走鏢,宋雅茹自然是熟稔:
“雅茹與公子所處環境不同,自然經歷不甚相同;押鏢雖然辛苦,也很危險;卻有樂趣在其中;雅茹十五歲隨姑父表哥和甄叔叔他們四處押鏢,向南最遠到過南粵,第一次嚐到荔枝就是在那裡。呵呵;在那裡結識了天南劍派的不少江湖同道,其中有落霞孤鶩文刀鬆和包珊兩位。向北去過北海,去的時候是夏天,雅茹第一次見到夏天白雪皚皚的情形,當時高興的不得了,後來才知道那裡的夏天特別短;公子尚未見過吧?”
宋雅茹略帶些得意地看着範燦,範燦搖了搖頭,答道:
“有機會範燦也要去見識一下關外的風光,感受一下大草原的樂趣。”
宋雅茹頗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草原牧民的生活習慣和咱們大不一樣,確實別有一番趣味嘞!不過還是咱們中原最好,偏遠之地很多地方未施教化,民風固然純樸,卻也野蠻;比如高麗新羅之地,常常有夜郎自大之輩;栽在公子手下的遼東雙魔就曾在高麗一地作威作福,甚至被他們奉爲神明,以爲那二人的功夫亦是世間無敵,無知愚昧可見一斑。”
宋雅茹嘴角露出幾分鄙夷,範燦從袁無易嘴裡聽說過此事,早就懶得鄙視,只是笑笑:
“偏蠻之地,自然無知。豈不聞中華也有吠日之犬?不必理會就是。”
宋雅茹頗以爲然,兩人天南地北聊了起來,一個是見多識廣,一個飽讀詩書有心傾聽,從中原說道西域,從九大門派說到奇門異士,從琴棋書畫說到煎炒烹炸,無話不談,不再有半點的拘束。
範燦對眼前這個女子越來越佩服,果如甄之義所說,這姑娘即便放在整個江湖也是一等一的俊傑!等兩人回過神來時,茶已涼,天將晦,不由相視一笑。
“公子,今日一敘,雅茹受益匪淺,改日當再做討教!”宋雅茹對這個初入江湖卻胸懷天下的男子印象不錯,由衷佩服道。
範燦微微一笑:
“姑娘之才,幾讓範燦汗顏!在範燦所交年輕一輩中,如姑娘這般才華者屈指可數,盡令此間逐塵漢吐舌死矣!”
“公子謬讚!”宋雅茹謙謙然。
範燦搖了搖頭,由衷道:
“不瞞姑娘說,所遇之人中,最令範燦傾倒者當是師妹。”
宋雅茹並未感覺意外,輕輕應了一聲:
“嗯,清清也是雅茹的榜樣!可惜雅茹材質愚鈍,不能如清清那般懸壺濟世!”
範燦未答話,繼續說道:
“除去師妹,女子之中足令範燦折服者只有四人。”
“哦?”宋雅茹微微一怔。“敢問公子是哪四位?”
範燦微微一笑,細數道:
“秦紅袖秦姑娘,範燦有幸一見,至今難忘!”
宋雅茹點了點頭,她雖未見過秦紅袖,但這姑娘和於清齊名,想必是世間奇葩:
“雅茹也久慕秦姑娘之名,可惜無緣得見!敢問第二位又是何人?”
“蝶谷的上官紅顏姑娘!”範燦笑道,“姑娘莫笑範燦是好色之徒,上官姑娘之姿猶如天人,範燦前幾日有幸拜見,上官姑娘的姿容至今縈繞眼前,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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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雅茹對上官紅顏之名如雷貫耳,自然是點頭稱讚:
“公子不必自責,雅茹曾與上官仙子見過,同樣至今難忘,我一女子猶是如此,何況公子一男子?敢問第三位是哪位?”
範燦微微沉吟,看着宋雅茹的眼睛道:
“天塵派的東方韻姑娘!不知姑娘可曾聽說過?”
“魔教的人?”宋雅茹微微變色。
範燦點了點頭,解釋道:
“不瞞姑娘說,範燦曾得天塵派的鳳飛飛姑娘數次危難中相助,與她有幾分交情,也因此有緣得見東方姑娘——師妹是知道的。蝶谷的楚月姑娘也知道。”
“清清和楚仙子均知?”宋雅茹微微鬆了口氣。
範燦點了點頭,淡淡道:
“東方姑娘想範燦入天塵派,可惜範燦不太喜歡天塵的行事風格。”
宋雅茹明白範燦的意思,沒有不識時務地追問,只是好奇道:
“不知東方韻何處讓公子折服?”
範燦笑了笑:
“仍是美色,東方姑娘的美麗不輸上官姑娘!”
“還有可以媲美上官仙子的人物?”宋雅茹微微驚訝,顯然她對上官紅顏的美麗極爲讚歎。
“至少在範燦眼裡是,兩位姑娘姿容均乃人間極致,不分軒輊!範燦未與兩位深交,所見僅是姿容,讓姑娘見笑了!”
宋雅茹未可置否。微微出神:
“第四位又是哪位?”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範燦由衷讚道,“姑娘博聞廣志,範燦所遇之女子中不作第二人想!”
“謝公子誇獎!”宋雅茹見範燦並非客套,微微一笑,煞是從容,“能在公子心中,與秦姑娘和上官仙子並列,讓雅茹受寵若驚!”
與宋雅茹的一番交流確實出乎範燦的預料,伊人之見識和經歷對範燦這等有志走遍中華的年輕人有莫大的吸引;隨老夫子讀書時,老夫子就經常說,行百里路勝讀萬卷書,見識和經驗的積澱確實需要在實際經歷中積累;當然,宋雅茹的經歷或許遠不如甄之義這等老江湖,但是姑娘二八年華,飽讀詩書,又遠非甄之義所可比,況且宋雅茹雙十年華,與範燦年歲相仿,對事物的看法總和範燦有幾分相似;多了許多共同語言。
或許這其中有範燦與別人交流不多的緣故,但毫無疑問,此時此刻,宋雅茹讓範燦折服。
宋雅茹看看天色,起身將房門打開,西斜的陽光透進來,落在她高挑的身材上,蒙上一層金色光輝,平添了幾分靚麗;範燦見之,忍不住暗歎:
“月下清風www.Qingfo.Cc固然動人,斜陽生輝也絲毫不輸於人!”
宋雅茹回身,見範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怔怔走神,姑娘俏臉微紅,輕聲道:
“公子,何事出神?”
範燦趕忙收回目光,笑道:
“姑娘一靜一動,皆如畫中之人;範燦略有感嘆。絕無不敬之意!”
宋雅茹一點即透,微微嗔怒,但是範燦的眼中毫無褻瀆之色,實乃本心之贊,也就不好意思斥責,淡淡道:
“謝公子誇獎!”
宋雅茹對範燦的瞭解畢竟不如於清鳳飛飛甚至楚月等人,範燦這般看人着實有些唐突,姑娘有些不快,卻也原諒了範燦。
範燦自知失禮,見姑娘態度微微冷淡,也不知如何辯解,氣氛有些尷尬。
“公子,清清和兩位嫂嫂去了那麼久,至今未回,定是有事耽擱,”宋雅茹先打破了沉寂,“我過去看看,公子先在此等候一陣,可否?”
範燦趕忙應道:
“姑娘自去便是。”
宋雅茹嫋嫋娜娜離開了房間,在門口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範燦未料到談話至此結束,微微過意不去;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起身立在門口,望着天邊的斜陽發癡。
“世間奇女子無數,這位宋姑娘算是其中之一,卻讓範燦的唐突惹惱,慚愧!”
“山河壯麗,甄大俠和宋姑娘行千里路,猶在範燦隨老夫子苦讀十幾年之上,古人誠不欺我!以後閒暇之餘,要多多走動纔是!”
範燦心生感慨,不期而至的思緒不知不覺間飄到了千里之外的家鄉,那裡有着心底的最美麗。
***
宋雅茹離開於清的小院,趕去宋老夫人那裡;去時幾位老夫人整個於清蔡玉芬等小輩討論此事,丫鬟老遠就看到宋雅茹,趕忙進去回報;於清等人聞聽,立刻圍了上來,將宋姑娘圍在中間,嘰嘰喳喳問了起來。
宋雅茹心情有些亂,被這些人連珠發問,俏臉紅似熟透的蘋果,不敢擡頭看人。
蔡玉芬和甄芳佩等人擁着宋雅茹進了屋,於清注意到宋雅茹眸子深處有幾分異樣,以爲事情砸了,低聲向老夫人打了招呼,先自趕回自己的院子——在這裡,於清是範燦唯一的親人。
兩地相距並不遠,於清很快就回到自己住處;小神醫推開門,就見範燦怔怔地望着天空發癡,微微一愣,輕輕走上前去,溫聲叫道:
“燦燦!”
範燦從遠處收回思緒,看着眼前的佳人,突然覺得是於清好久沒有這麼稱呼自己,微微笑道:
“師妹,你回來了!”
說着把於清讓進屋裡,範燦剛剛坐下,於清就問道:
“雅茹好像有些不高興,你惹她了?”
在於清面前,範燦總能做到心如止水,將剛纔的事細細說與於清,小神醫聽罷,噗嗤笑了出來:
“師兄,吃了多少虧,你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今天惹惱雅茹了吧?”
“你這小妮子,”範燦不由笑道,“師兄就這麼點愛好,改了之後還不得天天酗酒啊?”
“你敢!”於清鳳目一瞪,“你若是敢酗酒,我就把你丟在燕京城,一個人回洛陽!”
範燦最愛惜的就是於清,自然不會忤逆她的意思,見玉人嗔怒,趕忙道歉:
“不敢不敢!師妹勿惱。”
於清對範燦的瞭解遠在宋雅茹之上,追問道:
“燦燦,你對雅茹的印象如何?”
範燦想了想道:
“宋姑娘見多識廣,美麗大方,是少見的好姑娘!”
於清眼中閃過一絲異彩:
“你同意這門親事啦?”
範燦微微一愣,趕忙搖了搖頭:
“沒有沒有!我……”
範燦急着否認,卻看着於清說不出話來;於清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俏臉微紅,避開他的目光,接着問道:
“師兄不喜歡雅茹這樣的好姑娘麼?”
範燦見她問的刁鑽,道:
“宋姑娘極其優秀,我固然佩服的緊,但宋姑娘非是師兄鍾情之人!”
於清似乎沒有注意到範燦話裡的意思,只是道:
“原來是這樣!”
小神醫頓了頓,接着道:
“也罷!我看師兄似乎惹惱了雅茹,可能她也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你們二人不和,別人不會強求,卻是可憐了幾位長輩一片熱心!”
範燦微微嘆氣,師妹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呢?
“我會向總鏢頭他們道歉,老夫人這邊還請師妹照應一下!”
於清聞聽,忍不住向前湊了湊,有些不甘心:
“師兄,你就這麼放棄了?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雅茹可是萬里挑一的好姑娘!”
範燦苦笑:
“以你的意思,是不是見到一個好姑娘,我就應該喜歡人家?”
“嘿嘿!我可沒那麼說,天塵派的莫輕寒姑娘長得俊着哩!你可以去試試,看看人家會不會劍斬小yin賊?”於清調皮一笑。
“師妹,我這毛病暫時難改,你幫我在宋姑娘面前說些好話,省的她把師兄看做下濺的好色之徒!”
“嘿!好色並不下濺,下濺的心懷不軌!”於清示意他不必自怨自艾。
“既然如此,有勞師妹!”範燦見於清並未怪罪自己,將事情拜託給她。
“只要以後對我好些就可以啦!”於清撇了撇嘴。
範燦只當沒聽見,自顧自嘆道:
“還是師妹好!”
“那是自然,你先在這裡坐回,我去那邊看看!”於清說罷,起身離開,向旁邊的大院子走去。
範燦的心情漸漸平復,回想自己一開始就有些勉強;答應與宋雅茹這次相親只是爲了不拂幾位長輩的好意,本來就沒想着成功。
“沒想到我也走上了慕容二公子他們的老路,不知這算不算欺騙?”
範燦猶記得參加歐陽靜靜比武招親的慕容雲等人,明明無心而來,最後依舊不得不打進最後的比試。
宋雅茹生氣離開,雖然和範燦預想中的好聚好散不同,最終的結果卻是相同。
“只是,心底怎麼會有些失落呢?範燦啊範燦,你真把自己當根蔥啦?幾位前輩看的起你,師父師妹佔了一半的功勞。世間大好男兒如許,宋姑娘肯定能找到比你好百倍的伴侶!”
“呼!”範燦長長出了口氣,“幸好師妹沒有責怪我!”
想到於清,範燦又是一陣鬱悶,她突然改叫自己名字,關係似乎又親近幾分,只是這小妮子出了詢問宋雅茹的事情外,對範燦喜歡何人總是有意無意避開,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難道師妹真的有心促成此事?”範燦暗暗心驚,“不對不對,應該是我太消極;師妹如此聰明,不可能看不出來我喜歡她!但女孩兒家臉皮薄,不能主動說出,何況宋姑娘是她的好友!看來我的主動點。”
範燦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屋裡來回走動,暗暗琢磨。
“會不會是我自作多情?師妹真的對我沒什麼感覺,只把我看做師兄!師妹身份尊貴,聰明伶俐,醫術無雙,整個江湖中仰慕者如過江之鯽,不計其數!武林四公子也爲之傾倒,看那燕北對師妹有意,但是師妹在感情方面,對任何人都不鹹不淡;無人能猜透她心中所想。”
想到師妹憫若菩薩的身影,範燦沒來由一陣慚愧。
年輕人心亂如麻,一時沒了主意。
範燦來回走了二十多趟,不見於清回來,只覺得額頭冒汗,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腦喝完;沒什麼感覺,乾脆端起茶壺,揭了蓋,嘴對嘴灌了起來。
“嗯哼!”
正當範燦大快朵頤的時候,於清和宋雅茹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
“咳咳!”範燦嗆得嗓子疼,尷尬地看着二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