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燦初來乍到,尚不瞭解本地的一些風土人情,坊間逸聞,聽到蔣思思這個名字時,只當是當初的蔣玉婷被人拐賣別家,改了名字,除了有些遺憾外,倒也沒什麼。見宋雅茹驚呼蔣思思的來歷,好像這女子已是落入風塵,而且在本地名頭不小,不由得暗暗嘆息。
甄之義和劉奎等人的反應卻如宋雅茹一般,他們或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或在這裡呆了許久,早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自然知道蔣思思這個名字,詫異之情遠超範燦這等乍到者。
軟香閣,燕京城最著名的男人銷金窟;蔣思思,軟紅閣頭牌清倌兒,無數富豪闊少肯一擲千金的女子;在燕京城的名頭甚至超過安紅綾這等名門麗媛,直追宋雅茹,是燕京城最著名的女子之一。
當然,蔣思思雖然賣藝不賣身,卻乃算是風塵女子,終究要看別人的眼色生活;身份地位上和宋安等女又有天壤之別;但只論名聲,則相差不多矣
如此一個女子,時隔十多年後父女重逢,如何不可喜可嘆?這大抵就是宋雅茹驚呼出聲的原因。
說到此時,韓重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悲傷,他也未曾想到表妹會墜入風塵,躲開衆人眼睛,輕輕搖了搖頭,似是不願提及:
“我和舅舅是後來才知道表妹的身份的,表妹長大了,走失的那年她還是個小不點丫頭。整天跟在我後頭哭鬧着要糖葫蘆吃。”
衆人聞聽,微微嘆息。哪個父母願意看到自己的女兒墜入風塵,歡場賣笑?可以想象蔣雲鶴再見女兒卻得知女兒此時的身份後的悲傷。
宋雅茹自知失態,不由掐了自己一把,暗自埋怨自己說話有些大驚小怪。
“韓少俠不必傷心,蔣姑娘明珠暗投,卻一直潔身自好,贏得了很多人的尊重。”劉奎扣着雙手,說道,“在下曾見過蔣姑娘書面,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女子。”
“劉師兄說的是,,我也曾見過蔣姑娘哩”宋雅茹這次說話有些小心,卻又引來了範燦和甄之義的側目,兩人均是好奇她怎麼會和蔣思思有過交往。
宋雅茹半點沒覺得不妥,挺了挺胸脯,不理會範燦二人,只對韓重說道:
“蔣思思彈了一手的好曲子,讓雅茹很是佩服。”
“嗯?”甄之義和範燦兩個從未去過煙花之地的傢伙的好奇心慢慢冒出了頭。
“哼”宋雅茹將他二人的表情看的清清楚楚,一眼就看穿他們的想法,卻偏偏不去解釋,甚至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輕哼一聲,表示懶得理會。
範燦和甄之義碰了一鼻子灰,卻也不惱,對望一眼,老少相對啞然失笑。
韓重很明顯有心事,不知道有沒有沒有將劉奎和宋雅茹的話聽進去,只是沉默了好一陣;範燦等人理解他的心情,也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等待。
過了好一會,韓重的心神纔回轉過來,道了聲歉,繼續講述他們的經歷。
蔣雲鶴父女重逢後,老先生欣喜若狂,奔入廟裡好生拜了拜菩薩。
“舅舅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時沒有記起我們此時的處境,甚至沒有去問表妹這些年來的經歷和此時的身份,表妹心裡苦澀,卻沒有擾亂我和舅舅的歡欣,只等我們出了廟門,好不容易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才尋到一處僻靜的地方,苦澀地告知我們。”
“呵呵,舅舅很憤怒,不過他老人家惱的是那個天殺的人口販子;”韓重雖然說得簡單,卻講蔣雲鶴的愛女之心表達清楚,老頭並未責怪自己的女兒,只是痛恨那個讓自己骨肉分離十多年的罪魁禍首。
範燦見他又陷入了停頓,知道他心緒浮動,而且重傷未愈,確實有些難爲;給他遞了杯涼開水。並且示意他不要激動。範燦知道,韓重遭遇人生的大悲大喜,此刻情緒低落,必須有個發泄,將自己的情緒傾訴出來,否則憋在心裡,鬱郁不歡,對於傷勢的恢復沒有半點的好處。
“呵呵,”韓重向範燦道了謝,對宋雅茹笑了笑,卻有些勉強,喝了兩口水,待嗓子好些,接着道,“不怕各位笑話,我聽到表妹的話時,心裡空落落的。”
範燦聽罷,只能暗暗嘆息,同情他們的遭遇;劉奎和甄之義等人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勸說;宋雅茹俏臉微微變色,似乎是想要替人開解:
“韓少俠,蔣姑娘她……”
未等宋雅茹說完,韓重苦笑着打斷:
“恩人的意思我明白,表妹這些年受盡苦楚,父女好不容易重逢,我應該爲他們和自己高興纔是;而且表妹守身如玉,我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只是……恩人,我和表妹曾指腹爲婚,若她未曾流落江湖,我們此刻已經是夫妻。”
“……”宋雅茹默然無語,她不是糊塗的女子,瞬間就能理解韓重的心情。
甄之義一直靜靜地聽着韓重的敘述,此刻開口道:
“此乃人之常情,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少俠不必介懷”
“謝副總鏢頭理解”韓重對在場衆人感激不盡,更是久聞甄之義大名。
此後的事情就如範燦擔心的那樣,蔣思思父女重逢,自然會生出許多心思,雖然蔣思思的兩名侍女對她很忠心,幫着她將此事瞞了下來。
蔣思思有了親人,自然不願再在煙花之所呆下去,當時就打定主意設法脫籍。
但她和蔣雲鶴韓重皆非莽撞之人,知道這事急不得,蔣思思是軟香閣的搖錢樹,幾乎日進斗金,軟香閣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培養她,決計不會輕易放人。
這軟香閣能在衆強環繞的燕京城立足這麼久,而且越來越紅火,自然有他的理由,其背後必然有大勢力做靠山,否則那些公子哥早就把自己心儀的姑娘搶個乾淨,帶回去做小老婆了。
“我雖有心助表妹脫離煙花之所,奈何勢單力薄,莽撞上前無異於蚍蜉撼大樹,除了添亂之外,根本於事無補,所以打定主意從長計議——這本是無奈之舉。”
“那公子怎麼不帶蔣姑娘悄悄離開呢?”其中一個丫鬟早就被他們離奇的經歷感動的淚眼汪汪,想起那些戲本中的公子佳人,個個都是私奔離開,而且有情人終成眷屬,便忍不住追問道。
甄之義宋雅茹等人消息靈通,自然知曉軟香閣的根底;明白那是一張大網,一旦落進去,就好像飛蟲撞到了蛛網,想要脫身難於登天。當然,龍門鏢局身爲天下第一鏢局,勢力要比軟香樓強大許多,但是卻也不敢輕視這股勢力。
範燦雖然對軟香閣沒什麼概念,卻能明白這趟水的深淺。
“小香,不許胡說”劉奎輕喝道。
“哼人家哪有胡說?一溜煙跑掉,躲的遠遠的,躲到……天涯海角去,他們到哪找去?”那個叫小香的丫鬟撇了撇嘴,半點不服;龍門鏢局家大業大,除了押鏢的鏢師外,僕人丫鬟也不少,只是趙震等人待人寬厚,並不像別的大門大戶那般家規嚴厲,所以這小香並不怕劉奎。
“天涯海角?且,小丫頭片子”劉奎表示不屑。
小香氣的鼓起香腮,不去理他,只是望向韓重,眼裡滿是期待,希望他能採納自己的注意。韓重理解這姑娘的好意,但是這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太天真了些。
“姑娘,那軟香閣勢力很大,眼線很多,只怕我們未出燕京城,就被人抓了回去。”
“可是你會武功的,難道打不過他們……嗎?”小香說着說着,突然記起他重傷在身,本就是被人救回來的,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搓着衣角道,“對不起,韓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韓重剛纔打量了這間屋子的衆人,宋雅茹是在他醒來之後趕來的,範燦和甄之義帶着酒氣,顯然剛從什麼宴席回來,劉奎小五等人打扮利落,甚至還帶着兵刃,明顯都不是照顧自己的人,只有這邊兩個小姑娘打扮樸素,額頭冒着汗,匆匆忙忙的,顯然自己昏迷期間,一直是她們在照顧自己。
“姑娘好意,韓重心裡清楚”韓重見小姑娘過意不去的模樣,趕忙道,“只是因爲表妹身份有些特殊,牽扯的事情和人物太多,所以脫身的難度很大。”
“嗯”小香不敢看韓重,低聲應答,“吉人自有天相,公子和蔣姑娘會好好的”
“謝姑娘吉言”韓重也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感謝道。
揭過這段,範燦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韓少俠,追殺你的人難道是軟香閣的人?你們最終還是選擇了……逃亡?”
似乎是有些不適應長時間歪着頭說話,韓重稍稍挪了挪身子,喝了口水,藉着講述自己的經歷。
“我們本以爲事情做的很隱秘,未料到還是被軟香閣的人發現了些蛛絲馬跡,不過他們似乎不敢肯定,而且對錶妹也很重視,所以他們選擇了試探……唉”
說到這裡,韓重滿是自責。
“我上當了害苦了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