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衡陽西郊的賈家村,背靠大山,傍依溪水,是處很不錯的地方。原本有百十號人,但因山上的野獸作亂,幾十年間,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只剩下一戶人家了,且還住在半山腰,似乎壓根就不懼怕野獸。
夕陽西下,這戶人家一直緊閉的屋門終於打開了,走出來一位臉色蒼白,但卻極具清秀的女子,只見她虛弱地扶着籬笆門,焦急地朝山下張望着。
不多時,女子的視線裡便出現了一個頭戴斗笠的粗布男子。只見她臉上閃出喜色,人也疾步迎了出去。
“六哥!”
男子走到近前,伸手取下斗笠,露出了一張平凡的臉來。只見他衝着女子憨憨一笑,眼眸中帶着溫柔的光彩。
“希兒,千年老參我買回來了,夠你吃上半年了。”
聞言,那女子神情並無欣喜之色,而是微垂着眼眸道:“能多活半年自然是好是,可半年後還不是一樣的結果。”
男子搖搖頭,笑道:“沒關係,到時候我再去給你買人蔘續命。”
“可是……”
“好了,希兒,不要想太多,這麼多年不就是這樣過來的麼?”
男子說着扶着女人進了院子,然後隻身進了屋子,不一會兒那着個包袱走了出來。
女子瞧着一愣,道:“六哥,你這是幹什麼?”
男子眼神閃爍,劈開女人的目光,道:“沒什麼,只是你身體不好,住在這裡不利於修養,我重新找了個住處,馬車就在山下路口,我們現在就走。”
“走得這麼急,不對頭,你一定有事瞞着我?”
“沒……”
“不對,一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你不會急着走,說什麼不利修養,十幾年都過來了,這會就不行了麼?”
“希兒,你就別問了,離開後六哥再告訴你好不好?”
“不好!”
男子平靜的臉上出現了焦急之色,只見他搓了搓手,一跺腳道:“是六哥已經被人給盯上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被盯上了!”
女子原本蒼白的臉上又白了幾分,無力地扶着石桌,半晌才幽幽地道:“幹我們這一行有傷天理,而你這些年爲了我,更是不曾停過手。希兒一直在想,我得的這個病是不是老天爺對我們的懲罰……”
男子打斷道:“別胡說!”
女子苦笑道:“難道不是麼?想想那些個年輕的女子,他們哪一個不是父母的心頭肉,可是……卻被我們給葬送了……”
男子溫怒,上前抓住女人的手臂搖晃着道:“希兒,她們與我有何干系,在這個世上,我最在乎的只有你,你懂不懂?六哥不是聖人,管不了那麼多,只要希爾活得好好的就行!”
真能活的好好的麼?
女子不僅低頭自問,可當她擡起頭來,瞧着那雙包含深情疼惜的眼神,她就無論如何也不忍再說什麼了。若不是因爲他,他何必去做這些下九流的勾當,他也可以在陽光下噹噹正正地做人。
男子見女子沉默不語,不由急道:“希兒,別犟了,我們沒有時間了,難道你想讓六哥死麼?”
“死”字入耳,女子一個激靈,道:“不,六哥,希兒聽你的,我們這就離開!”
說走就走,這男子竟毫不耽擱,馱起希兒就往山下一路飛奔而去,不多時便來到馬車前。瞧着四下無人,他便伸手掀起車簾。忽然間,他卻整個人呆住了。
再說朱七七,她身在岳陽風月樓中,整日裡好吃好穿,可就是沒了自由。她也知道這樣的日子不會長久,所以,白日裡除了應付蝶茜夫人,與之扯皮之外,一直在暗暗尋摸着。
想她朱七七可不是什麼溫婉恬靜的閨中女子,可這幾日,她硬是拿出了平生最大的自制力。即便如此,她還是難免有衝動的時候。這不,就在前個半夜,她一時忍不住很小心地放了把火。可是,火雖然放了,但卻沒有如她所願的蔓延開來。並不大的火勢反而是震驚了整座風月樓裡的野鴛鴦,一時間人聲嘶喊,衣不蔽體的男男女女橫衝直撞。這麼亂的局面朱七七愣是沒能找機會衝出去,反倒是那些個缺衣少線的男男女女們把朱七七驚得夠嗆。
被蝶茜夫人抓了個現行,堵在門口,朱七七是死活都不承認那把火是她有意放的,只道是打翻了燭臺,不小心所至。
這樣的藉口讓久經風塵的蝶茜夫人嗤之以鼻,她自然不會相信了朱七七的說辭。不過,她眯着眼眸,冷冷地打量着朱七七。瞧那高挑健康的身段,那白皙嬌美的臉蛋,還有那一雙讓人無法忽視了的靈動眼目。突然間,蝶茜夫人冷笑出聲,道:“臭丫頭,無論你是有意無意,這裡的損失我是一定要從你身上找補回來。”
朱七七縮了下腦袋,道:“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呵……”
蝶茜夫人說着從袖中甩出一條短鞭,在手中揮了揮,甩了幾個響才又道:“不吃點苦頭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安分。還有你……”
蝶茜夫人扭頭瞧向了一旁安靜柔弱的薛素衣,厲聲道:“她不懂事你難道也不懂事麼?才幾日光景,就忘記了鞭子的滋味了?”
薛素衣縮了縮身體,道:“我沒有,素衣什麼都沒做!”
“還敢犟嘴?”
一鞭揮出,在朱七七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便重重地抽在了薛素衣的身上,鞭影所致,衣衫盡去,留下了一條血痕。相對於朱七七的胡鬧,蝶茜似乎更痛恨薛素衣的冷眼旁觀。
一聲悶哼,薛素衣眼圈都紅了,但她卻始終站在那裡,柔柔弱弱的樣子看似弱不禁風,但卻能扛得住鞭子不倒。
“幹什麼?你別打她,不關她的事。”
朱七七情急之下欺身上前,把薛素衣拉在了身後。
“呦呦呦,臭丫頭還挺仗義的……”
蝶茜夫人說着嘴角一勾,又舉起了鞭子,可當她對上朱七七那雙清澈水靈,充滿鬥志的眼眸時,她眼眸一轉,鞭子停頓了一下便改了方向。
緊要關頭,朱七七忽然伸手一推,想擋下來,可蝶茜夫人身子一側,鞭子繞過朱七七抽下,落在了身後薛素衣身上。
朱七七臉色一變,憤然挺胸,往前垮了一步,大喝道:“你這算什麼?有本事你找我呀,打她算哪門子英雄好漢?”
“噗……真是笑話!我蝶茜可不是什麼英雄,更不是什麼好漢,你莫要瞧錯了。”
朱七七被嗆,喝道:“你……你有本事衝着我啊,不要欺負無辜弱小。”
弱小?
此話聽在薛素衣耳中頗不是滋味。只見她臉色微微一白,神情有些悽苦,眸中不甘之色一閃而逝。曾幾何時,她也曾依仗身手美貌驕傲過,能力也並不輸於任何男子,只可惜啊命不如人,徒嘆奈何?
“呵呵,我偏偏就欺負她了,你能奈何?”蝶茜夫人說着臉一沉,又道:“若打傷了你,我的損失豈不更大?至於她,你若還有下次,我就直接往死裡打。”
“你……”簡直毒婦!
朱七七氣的牙癢癢,但卻只能在心裡一連串的咒罵,面上卻不敢造次。對於薛素衣,她雖然談不上多有好感,但起碼在這裡是她唯一認識的人,她是無論如何也能棄她的性命不顧。
拿到朱七七的軟肋,蝶茜夫人暗暗鬆了口氣,見好就收。臨走之前交代朱七七要好好準備準備,說明晚來接她出場。並且還給她取了一個既俗且豔的花名——牡丹。言之朱七七乃天香國色,豔壓羣芳,非牡丹之姿才能與之媲美。
自然,對於這個很惡俗的名字,朱七七是相當的厭惡。但讓她更厭惡的是蝶茜說要明晚接她的事情。
幹什麼?
不用想,朱七七也知道是什麼事情。
怎麼辦,怎麼辦?時間這麼急,她根本還沒想好合適的對策。
瞬息之間,朱七七心思百轉,她有心衝上去拼死一搏,可瞧見蝶茜身後的四名凶神惡煞的大漢,她的鬥志立馬又蔫了下來。
沒有一點勝算的行爲簡直是愚不可及,她朱七七可不是愚蠢之人。更何況好漢不吃眼前虧,雖然她也算不上什麼英雄漢子,但照樣不能吃了眼前虧。
心中既定,朱七七強忍下衝動,眼眸微垂,安靜地站在那裡,竟表現的比平日裡還乖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