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花有容分手後,白飛飛並沒有立即回到幽靈谷,她在路上盤桓數日,思慮良久,竟轉而去了快活城。
人的一生中,無論是誰,總歸有放棄的東西和選擇的東西;也有不可得或者能夠擁有的東西。有些人和事,不是夠執着就能擁有的;有些事和人,也不是不作爲就能夠得到的。大道理白飛飛都明白,時至今日,她也想爲自己活一次。
腳步雖沉重,但白飛飛還是毅然選擇踏進了快活城。
快活城充滿了傷心往事,她以爲,這輩子她將不會踏足這裡。可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她不得不再一次來到這裡。
踏足快活城,白飛飛才恍然驚覺,其實邁出這第一步並不是很困難,要做出一些改變其實也很容易,就單看你願意……或者不願意。
白飛飛一進快活城,宋離第一時間便得到了消息趕來。看到眼前如仙子般纖塵不染的白飛飛,他驚喜、激動,卻又不敢相信。
她說過,她需要時間來遺忘過往的一切。
他也說了,她會給她足夠的時間,他會一直一直的等下去。
可是,他沒想到驚喜來的這麼突然這麼快,快的讓他恍若做夢一般不真實。她竟然主動來找他了,這是他做夢也盼着的事情。
風吹葉落,衣衫微動,白飛飛飄然走近宋離,看着他激動癡迷的模樣,不僅脣角一勾,淺淺笑開。
“難道你就想這麼一直一直看下去,不打算請我喝口茶麼?”
“茶……有有有,大紅袍、鐵觀音你要喝哪一種?”
“癡情茶有沒有?”
“癡情……啊……當然有!”
“有多少?”
“一輩子,夠不夠?”
……
這一日,風吹着落葉竟然不覺得寒冷。
這一日,清風齋的稻花香竟意外的讓人容易迷醉。
這一日,快活城的左右護法竟然不約而同地聽到了宋離開懷大笑的聲音,真真是夠驚人!一直死氣沉沉的他如今見誰都想打招呼,那遮掩不住的興奮勁,竟如同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般開懷,原因竟是快活城來了一個女人而已。
千里之外的郎溪,青山連綿數千裡,一眼望不到邊際,也遮掩了一切。
夜裡,一堆篝火,三個落魄的身影,在這大山深處,相視而沉默。
篝火旁的低窪處,泉水叮咚。雖是夜裡,但篝火下依然可以看見水汽瀰漫。好巧不巧,這裡溪水的拐角竟然連着一處溫泉。四周被溫潤的水汽縈繞,夜裡竟然不覺的寒冷。
這難得的休憩之地讓沈浪幾人放鬆了下來,圍繞着火堆,享受着這難得的安寧。
三人品字形而坐,都盯着篝火,靜默良久,卻誰也不曾開口說話。就連朱七七,竟也忍得住安靜。只見她大睜撲閃,認真地盯着火架上的兔肉,時不時的還抿一下嘴巴。
沈浪手中正在撥弄着兔肉,神情認真而凝重。
江流影把臉擱在膝蓋上,心不在焉,顯然已經遊神千里。
半晌後,見兔肉烤的差不多了,沈浪終於擡起了頭,卻見朱七七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不僅一愣,繼而淺勾嘴角,微微一笑,撕了一塊肉遞了過去。
接過熟肉,朱七七急急吹了兩下,張嘴就咬了一口,然後滿足地嘆息出聲。
“真好吃!”
看着朱七七吃的一本滿足,沈浪眸中閃過一絲心疼,忍不住道:“你可曾想過,有一日會捱餓,會挨凍……會吃這些你本不應該吃的苦?”
使勁搖了搖腦袋,朱七七嘴裡噙着食物,含糊道:“不苦,對我來說這些一點都不苦。”
搖搖頭,沈浪溫柔地笑笑,伸手擦了擦朱七七的嘴角,柔聲道:“慢慢吃,還有。”
“嗯,你也多吃點,裂開的傷口才能好得快。”
“好!”
江流影也得了一塊肉,正在低頭吃着,她也覺得手中的兔肉特別美味好吃,比之前吃過的都好吃。
這幾日,他們三人深山行走,不知吃了多少苦。而朱七七,這本該錦衣玉食的嬌嬌女,卻也跟着受傷、捱餓、受凍……若這些還不是苦那什麼纔是苦?
若不是因爲對柴玉關根深蒂固的恨意,江流影都幾乎要對朱七七生出無限同情了。
看着朱七七一臉滿足,並不叫苦且還能笑得出來。江流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聽錯了。看來她要重新認識朱七七,似乎這個女孩的心性真不是一般的堅韌。
一瞬間,江流影都似乎能理解朱七七的種種看似不合宜的舉動了。可能只有單純的人生經歷才能造就這般簡單容易滿足的心性。
翌日清晨,三人匆匆填飽肚子,朱七七忽然拉過沈浪,神神秘秘地對着他嬌羞耳語幾句,便匆匆離開了,直到聽到不一樣的水聲傳來,江流影才皺起了眉頭。
看來千金小姐終歸是千金小姐,有些事情她還是無法忍受。
過不多時,一聲尖叫忽然從水邊傳來,沈浪和江流影雙雙警覺掠起,幾個起落間便瞧見了朱七七。只見她正蹲在溪水邊,抱着膝蓋全身發抖。
“七七,怎麼了?”
“沈浪!”
朱七七嬌呼一聲,撲進了沈浪懷裡,雙手死拽着他,卻再也不肯放手。
沈浪一邊安撫着朱七七一邊瞧向水中,卻見不遠處的水裡漂浮着一件東西,青絲繞頸,面目浮腫慘白,有眉有眼,眼睛還睜得圓鼓鼓的,。
竟然是——一顆人頭!
沈浪倒吸一口氣,扭頭瞧向江流影。
江流影也看到了那個東西,見沈浪瞧來,遂一點頭,飛身掠起,足尖點水,從水中把那顆人頭撈了起來。
仔細查看了人頭,江流影眉頭一皺,道:“臉面浮腫,在水中絕對超過了三日;面部表情猙獰,看來死前很痛苦;泡了水,臉色還能看出一點紅黑色,說明此人絕非養尊處優的人,應該是出過苦力的;還有……脖頸處傷口層次不齊,臉上也有劃痕,看起來不像是利刃所爲,有點像是野獸撕咬所致。”
沈浪心中一動,道:“是狼羣!”
江流影點點頭,道:“我想也應該是狼羣所爲。”
“可是,這裡人跡罕至,怎麼還會有人?”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江宅的人。這裡深山廣袤,很多事情我不知道很正常。”
沈浪也不在多言,而是順着溪流瞧去。這處低窪的水流來自兩處,一處是旁邊地下水溢出,一處是上游山澗的流水路過,看來東西應該是從上游衝下來的。
這會兒朱七七已經緩了過來,從沈浪懷裡擡起了頭。她不敢去瞧江流影,而是看着沈浪,可憐兮兮地道:“我看見那東西是上面衝下來的。”
“別怕,沒事了。”
沈浪點點頭,扶着朱七七,對着江流影道:“我們沿着溪水去看一看,如果和你無關的話,那應該和公良有脫不掉的干係。”
江流影在這裡陸陸續續住了二十多年,卻從來也沒有發現過什麼異樣。她也有些好奇,她的家門口到底發生了什麼?她這個做主人的竟然一點都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