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速度很快,穿過山澗,進入山林,身形一閃便消失無蹤。
沈浪四周找尋了一番,無果。但卻在山腰隱秘之處發現了一間獵人用的茅草屋。
草屋裡一張板牀,兩把木凳,一張靠牆的桌子,簡陋卻很乾淨。另外在一面牆上還掛着一張的狼皮,青背白肚,毛色油量發光,比一般的狼皮大了不止一圈,這怕是這屋子裡唯一有價值的東西了。在狼皮的旁便還有一根佈滿花斑的笛子。
打量良久,沈浪正要轉身出去,卻突然身形停住,眸光掃向牀板下面。
在牀腿那塊,卷躺着一根鵝黃色的絲繩。
沈浪撿起絲繩,打量了許久。在絲繩的中間還有一個玉質環扣連接,這分明就是劍柄上的墜子。
“司墨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稍作沉吟,沈浪便收起玉扣轉身走出了茅草屋。
再次回到兵器作坊,沈浪便被朱七七興沖沖地拉到一個山洞前。
“什麼地方?難道是兵器庫?”
“真沒勁!”
朱七七本來略顯興奮的神情一下子垮了下來。
沈浪摸了摸朱七七的腦袋,笑着走了進去。
山洞的洞口很小,但裡面卻很大,堆積的都是兵器鎧甲,多不勝數。沈浪粗略估算了一下,就箭矢至少也有數十萬支。這麼多的兵器,少說也是好幾年的存貨,足夠武裝一支規模不小的精裝軍隊了。
拉着沈浪,朱七七指着這些兵器道:“你瞧這麼多的兵器,連連弩都有,怎麼辦啊?”
這麼多堆積如山的鐵器兵甲,要毀掉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當然更不能見光,若讓朝廷知道這些東西存在,必然逃不過鐵血清掃,到時候又要牽扯多少無辜?
朱七七見沈浪沉默不語,遂拿起一件鎧甲掂了掂,氣餒道:“這毀又毀不掉,般又搬不動,怎麼處理?”
“先出去!”
兩人剛一出洞口,卻見江流影拿着酒罈子迎了上來。
“那些酒裡已經被下了**,幸好我們沒有喝成。”
朱七七心有餘悸,道:“幸好幸好,但是,會是什麼人下的藥呢?還好有好心人挺醒了我們。”
江流影冷哼一聲,道:“我估計有可能提醒我們的人便是下藥的人,所以勸姑娘還是不要隨便感激的好。”
“爲什麼?”
朱七七皺着眉頭一臉不解。
沈浪搖頭笑道:“好了,瞧你這眉頭都擰一快去了,還是別傷神了,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裡。”
朱七七一聽喜道:“離開?難道去鎮子上?”
“嗯!”
“哪太好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先美美的洗個熱水澡,喝濃濃的雞湯,再好好睡個三天三夜才行。”
“嗯,這個主意很不錯!”
“哼……”
連日疲憊,是該好好休息了。所以,對於朱七七的提議,江流影雖滿眼不屑,但卻沒有出聲反對。
一行三人,行兩日,終於快要出山了,這時卻見林中大範圍動盪,一些野兔、野雞、土狗之類的小動物不時的跳出來往深山裡跑。
沈浪停了下來,打量林中半晌,若有所思地道:“是什麼驚了這些小動物?”
朱七七低頭認真想了想,道:“會不會是野豬或者狼羣在捕食?”
“瞧這動靜不像啊!”
狼羣的動靜聲勢浩大,可這山林中的動靜並不大。而這些小動物雖然在往裡逃竄,看似卻很有章法,一點都不像在逃命。
忽然,江流影插嘴道:“這裡離江宅不遠,難道是公良雲宓她們?”
沈浪搖搖頭,他可不認爲一兩個人能驚動一整片山林。不過,除了小動物的慌亂之外,山林中幾乎沒有其他的反常,自然,也瞧不出問題所在。
半晌後,江流影忽然轉身對着沈浪道:“不管怎樣,我都要回江宅一趟。”
“難道你還想着找公良他們?”
“就算我不找他們,估計她們也會找我?”
“你難道不能避開麼?”
“不能!”
江流影語氣決絕,忽又冷哼一聲,道:“我一直以爲自己纔是下棋的那個人。花影、鳳九、薛素衣……還有後來的王雲夢,他們哪一個不是我的棋子,不聽我號令?可是萬萬沒想到,到頭來我江流影卻只是別人利用的一顆棋子……家毀人亡,你叫我怎能甘心。”
“或許你會死?”
“那你覺得我活着有意思麼?與其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還不如拼死一搏,對得起泉下親人。”
沈浪心下一嘆,不由苦笑連連。他不知如何啓齒去勸慰江流影,二十多年的偏執性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沉默半晌,沈浪忽然岔開話題了。
“當年是不是公良找上了你?”
當年?
半晌後,江流影才冷聲道:“當年公良雲宓確實對我有恩。雖然公良春帶走了千機門的傳承,但他留下的一些殘本秘技還是被雲石習得一些。而我的這條假肢就是公良雲宓命雲石巧手製作的,整整花了他兩年時間才完成,自那以後,我纔可以站起來有底氣有信心去找惡人報仇......”
說到這裡,江流影回頭冷冷地看向了朱七七。
被江流影這麼一瞧,朱七七渾身不自在,感覺就好像被毒蛇給盯上一樣。她有股想衝上去辯兩句的衝動。問一問江流影,難道她爹朱富貴也是惡人不成?
朱七七的小情緒落在了沈浪眼中,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伸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衝她輕輕搖了搖頭。
被沈浪這樣一握,朱七七神情一緩又強自忍了下來。
畢竟,昔年的恩怨歸功到底是因爲快活王。江流影家破人亡雖然與她無關,但她還是心虛愧疚,總想着去補償。
沈浪和朱七七微妙的神情自然落在了江流影眼中,她以爲朱七七因朱富貴的事情心中不忿,不由冷笑道:“朱姑娘,只要你有本事尋仇,我江流影隨時奉陪。”
朱七七一聽便知道江流影想差了,蹙着眉頭糾結了一番,忽然大眼撲閃靈機一動,笑道:“好大的口氣,你明知我不如你良多才如此誇口吧?”
江流影嗤之以鼻,道:“笑話,你想怎樣直說無妨。”
“我現在功夫不如你,自然不會傻乎乎去找你的尋仇,你可有膽等本姑娘神功大成,到時候我們再做了結?”
江流影嗤之以鼻,冷聲道:“雖然你這個激將法很幼稚,但我還是應了你,只要你敢來,江流影隨時奉陪。”
朱七七癟了癟嘴,道:“那你可千萬不能早死了,要不,到時我找誰去?”
“你放心,我江流影絕不會早死。”
“好,那就一言爲定!”
朱七七說着還不忘衝着沈浪眨巴眨巴眼睛。
江流影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朱七七,而是轉向沈浪,伸手從會理掏出一樣東西地給了他。
沈浪接到手中卻覺熟悉,打開一看竟是之前他還給江流影的那包東西。只不過裡面有關還魂之術的秘法和第三張紙已經不見了,只剩下第一張的‘疾風身法’。
沈浪蹙眉不解。
江流影道:“給你的。”
“爲什麼?”
江流影有些彆扭,轉過身道:“我不習慣欠別人的,這個身法雖然殘缺,但還不錯,或許你用得上,反正,我一個殘廢之人留着也是用不上了。”
江流影說完不等沈浪迴應,便足尖點地,飛身遠去。
瞧着江流影消失的身影,朱七七長長舒了口氣。
“我們怎麼辦?追上去幫她麼?”
搖搖頭,沈浪想了想道:“我總覺得這裡有點不對頭,可能這裡已經不清淨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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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影埋伏在江宅外面,佔盡有利地勢,遠瞰江宅。足足觀察了兩個多時辰,直到天色黑盡。但見江宅一切如常,這才輕輕移動身形,翻了進去。
江宅後院,在那裡有一座祠堂,供奉着他們江氏一族的列祖列宗的神位,這是她唯一想再看一眼的地方。
推開祠堂的大門,點燃燭火。
在燭火的映襯下,一排排神位閃着莊重而暗沉的光芒。江流影沉着目光一一掃過神位,而後重重一跪,俯下了身子。
至此,郎溪江氏這百年傳承到了今日,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她悽苦,茫然。歷經了生生死死,忽然覺得,除了報仇,她竟然沒有什麼可執着的。
雖有燭火照明,可這偌大的祠堂卻並不明亮。昏暗的光線忽明忽滅,連帶着氣氛也死氣沉沉的。
良久良久
江流影終於直起了身子,而後警覺地轉過了身來。
祠堂的大門口,兩道身影無聲無息地站在那裡,微弱不燭火照不清他們的長相,但江流影眼神卻一下子變了。
她霍地站了起來,帶着憤怒的眸光猶如銳利的刀鋒般掃向來人。可突然間,她眸子渙散,人便軟軟地到了下去,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江流影唯一想到的便是她要對朱七七失約了。多諷刺啊,剛剛纔信誓旦旦答應了人家,轉眼卻要失約了。
妖妖走到江流影身邊,伸腿踢了一腳,瞧着人事不知的她,嬌笑道:“還是姥姥有辦法。”
公良雲宓住着柺杖也慢慢走了進來。
“雲石引人滅了江家,給我們樹了仇敵,斬斷了後路。所以,江流影就必須除掉,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