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風亦無月,漆黑的街道上一片冷清靜謐。
朱七七、沈浪和熊貓三人一動不動伏在太白居二樓的屋頂上,與天地同色,只有朱七七頭頂的哪隻小蝴蝶,在夜色中散發着淡淡的光暈。
朱七七這會兒趴的久了,忽然雙腿一麻,如萬隻螞蟻啃食一樣,奇麻又痛,難受又動不了。朱七七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便使勁抓着一旁沈浪的手臂,腦袋依偎着,咬牙強忍。
“怎麼了,七七?”
感覺到朱七七手上傳來的勁道,沈浪關切了問了聲,準備扭頭查看。
“別......別動,千萬別動!。”
朱七七壓抑着聲音擠出了一句話,她這會兒不動還好受點,能忍住,若是一動,那簡直就難受的要死了。
瞧着朱七七痛苦難忍的摸樣,沈浪恍然,“這我卻幫不了你,先且忍一忍,緩一下就好了。”
朱七七鼻腔裡哼了一聲,只管低頭不語。
這時,一旁的熊貓也轉過了腦袋,見朱七七麻木了雙腿,便笑笑,道:“身體儘量放鬆,幾息再幾息後,便就緩過來了。”
半晌後,朱七七終於擡起了頭,來了精神。她一拍身旁的熊貓,道:“你哄我呢,都多少息了,都難受死了。”
熊貓呵呵一笑,也不置氣,反而壓低聲音道:“七七,你有沒有感覺身體麻木過後整個很清爽?”
“嗯!”朱七七點頭道:“是比剛纔舒服多了。”正說着,見沈浪恍惚動了動,不由緊張起來,悄聲道:“是不是有人來了?”
“沒有!”
四周確實無人,非但無人,更是反常的安靜,連個鳥蟲的叫聲也聽不到。
朱七七等了片刻,又嘀咕道:“你不是說要釣大魚麼?可乾巴巴的趴在這裡將近這麼久了,天都快亮了,卻連個鬼影子都沒見着,盡吹涼風了,一點都不好玩。”
沈浪目光注視着街面,道:“這本就不是玩,你不願呆就下去。”
黑暗中,朱七七忽然沒了聲響,也瞧不清神情。
熊貓忽然道:“七七,那我這就送你下去,和明月阿音呆在一起也舒服點,可好?”
“不好!”
朱七七悶悶地回了句,心裡卻酸楚了起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雖然她面上不在意,可心裡卻總有些患得患失,生怕有個萬一什麼的。這陣子忙,都沒顧上和沈浪好好說話了,她只想待在他身邊說說話,就算吹冷風也值。可人在屋頂爬了一個晚上,沈浪也沒說上幾句話,就連剛纔她怕的雙腿都麻了,也沒換來一句體己話。
朱七七的嘴巴癟了起來,這會兒更是沉默了。
“不好便好!”熊貓打了個哈哈住嘴了。
三人都不說話了,氣氛一時冷了下來。
冷風吹來,朱七七輕輕緊了緊上衣。夜深露重,又身處高地,這種風吹的滋味卻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輕輕的嘆息溢出,只聽得沈浪柔聲道:“我還是送你下去吧!”
“我不去!”
“七七?下去你能舒服些。”
“我就是不下去!”朱七七扭頭對上沈浪的眸子,眼中盡是堅持,“你的身邊,就是最舒服的地方......”
沈浪心一緊,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許什麼也不說她也會明白。半晌後,只輕輕地呼了聲,“七七!”
那雙瞧着她的眸子在夜色下閃着星光,是那麼的溫柔,是那麼的溫暖,又是那麼的充滿着憐惜。
不知何時,朱七七已經悄悄的握住了沈浪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風吹衣袂,卻不覺得寒冷,彷彿空氣中也帶着暖意。氣氛一時又熱了起來,充滿了柔情與蜜意。
幹什麼?
熊貓幾盡抓狂,這一陣一陣的真受不了,他們是趴在這裡吹風的,哦......不對,是趴在這裡抓賊的,不是談情說愛的。
炙熱的氣氛也僅僅維持了片刻就結束了,就算朱七七忘了今夕何夕,沈浪卻不會忘記。附耳溫柔,幾句話後,便讓她所有的堅持都化爲烏有,稀裡糊塗的下了屋頂。直到她站在自己的樓下,這才警覺又着了某人的道。
“算了,呆在他身邊不見得就能幫上忙。”
朱七七抿嘴一笑,便給自己找了個臺階順着下去了。“幫不上忙事小,若拖累了他倆個可就不妙了。”
放棄了堅持,朱七七便覺睏意襲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氣,上樓推門進了屋子。可片刻後,她便急匆匆走了出來。
屋子裡沒有點燈,但朱七七可以確定的是屋子裡面沒有人,這會兒本因該在呼呼大睡的明月根本就不在。牀鋪整齊,沒有被動過,想來前半夜就已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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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緣無故會去哪裡呢?朱七七心裡不安起來,她知道明月也是個不怕事的主,好奇心重,膽子又大,也不知道一個人會竄去哪裡?
稍微想了想,她便打定主意,順着樓道向前走,來到山佐天音的屋門口。
山佐天音的屋門是虛掩的,屋子裡也是漆黑一片。朱七七貼着門輕輕敲了敲,許久都卻不見有人迴應。
朱七七暗討:不可能聽不見啊,難道他也不在?
片刻又片刻,依舊無人迴應,通道里只響着清脆地單調的叩門聲。
當真不再!倘若山佐天音也不在屋子裡的話,那問題就嚴重了。朱七七不由胡思亂想起來。這兩個人都不在屋子裡,會去哪裡呢?難不成是晚上有要緊事來不及只會就出去了?
忽然心一動,她想到一個可能,便片刻也呆不住了,急趕着想去證實一番,也好安一安心。
說做就做,朱七七片刻也不耽擱,轉身急匆匆地走下樓來。待到院子裡,她還有意放輕腳步,遠遠避開沈浪和熊貓所能探知的位置,直接繞道來到後院的小花園裡。
夜深露重,風吹影動,到處一片寂靜。黑夜本就滲人,但這會兒朱七七卻顧不得害怕了,她踮着腳順着牆根走,片刻後來到一顆歪脖子大樹下,這才直起腰來擡頭四處張望起來。
爬樹,這是朱七七打小就會的本事,眼前的這棵樹雖高,但卻枝葉茂盛,枝杈蒼勁,對她來說沒有一丁點的難度。
挽起袖子,雙腳並用,只兩三下工夫,朱七七便攀上了樹杈。枝葉掩住了身形,透過樹葉見的空隙,隱約可瞧見夜色下僅有一牆之隔的隔壁院子。
隔壁的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屋檐下那零星昏暗的幽幽燈火一閃一閃的。想必他們都已經做了好幾個夢了吧?
瞧着隔壁院子,這會兒朱七七被風一吹,已經冷靜了下來,心裡猶豫了,已經完全沒有了剛纔的急迫之態。她知道隔壁院子裡住的都是什麼人?有多重要?所以,她不能確定該不該爬過去瞧上一瞧?
這面牆的那一邊是蘇記繡莊,老闆是位四十多歲的婦人,人稱蘇大家,經營繡莊生意已經二十多年了,在宣城有人面有口碑。世人都只知道大江南北有紅色朱記標誌的是朱家的產業,並不知道這蘇記繡莊竟也是朱家的產業之一。當年,沈天君遇害,朱富貴接管了沈家的大部分產業,往後幾年他的生意愈做愈大,便把朱記分成了明朱和暗朱兩部分,而蘇記便是暗朱的一部分。
蘇記是暗朱的事情沈浪是清楚的,所以,前幾日朱七七要選擇太白居落腳,他纔會欣然同意。
蘇記的事情朱七七也是知曉的。只不過,卻是前兩日剛剛從沈浪的口中得知的。當日她選擇太白居,恰好緊鄰蘇記,那純粹是走了大運,誤打誤撞出來的結果。
蘇記繡莊只做女人的生意,來往客戶簡單。如今,裡面卻住着四五個大男人,年齡均是四十開外。這些人朱七七一個都不認識,但沈浪卻上心的緊。現下,山佐天音和明月均不在屋子裡,又是夜裡,除了去往隔壁,朱七七實在想不出他們還能去哪裡?可不去確定,她又放心不下。但若爬過去確認一番,又恐暴露了哪些人的行跡,惹來是非更是不妙。
正在糾結之際,忽然一聲長嘯劃破夜空,尖銳、淒厲、驚恐,嘯長且銳,戛然而止,似乎是遇上極其恐怖之事,又似心有不甘,餘味着實耐人尋味。
朱七七驚的一個哆嗦,瞬間額頭上散出了汗水。夜深如斯,卻怎麼會有如此駭人的叫聲響起,聲音似真又似幻,感覺離得很遠,又感覺似乎在身邊,不由得讓人驚懼。雖然朱七七沒有駭的叫出聲來,但她顫抖着緊抱着樹杈,便已經露除了女兒家的軟弱來了。倘若刀架在脖子上,她還能強撐硬氣的安慰自己,大不了死了碗大的疤,沒什麼的。可現在,這看不到卻明顯存在的詭異氣氛卻着實讓心裡發毛,身體如同灌鉛了一般,卻動也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