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蒼白的臉上勾勒着淺淡的微笑,瞧在江流影眼中,卻是那麼的刺目,刺的她幾乎握不住劍柄。
爲什麼?
心裡已然恨極了,爲什麼還能刺偏?倘若此時再補上一劍,想必他就活不成了吧?可是,爲什麼她的手重的擡不起來,這要命的一劍遲遲補不上?難道是因爲他救過她,是個好人?
江流影心中萬分糾結,這時卻聽到院外人聲嘈雜,似乎有人來了。她當即一咬牙,抽出劍來,“雖然只是遠遠地一瞥,但我知道是他。”說着她抑制不住情緒,吼道:“你說,一個雙手沾滿血腥的劊子手,他憑什麼還好好地活在世上,憑什麼?”
江流影沒說是誰?但沈浪卻知道是誰?這個世上,除了快活王,誰又能讓江流影恨入骨髓。
快活王出來了,竟就這麼巧被江流影給發現了,難怪她會如此生氣,看來這一劍挨的也不冤?
沈浪無法辯解,也不能辯解,也唯有苦笑了。他何嘗不知道快活王雙手沾滿血腥,若不是他貪婪成性設計求取,也不會有很多人因此而失去性命。
這時,腳步聲又近了些,已經能透過空隙看到那前樓廢墟中晃動的身影了。那一律的藍灰制服,應該是官差無疑。
江流影扭頭瞧了眼,迅速以面巾遮臉,長袖一揮便飄然而去,卻再不理沈浪了。
一路飛奔,江流影心緒難平。她原本已經打算放下了仇恨,不再遷怒他人。但忽然驚見快活王,心中餘恨滋生,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什麼也不管不顧了。直到出了城門,走了很遠很遠,才被冷風一吹,頭腦清醒了過來。忽然想到沈浪傷勢嚴重,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順利離開太白居?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身形,微一沉吟便又折回了城裡。
江流影回到太白居,這會官差已經離開,只有十幾個苦工在清理現場。看來太白居的一把大夥,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最起碼府衙裡連個管事的都沒有留下來。
沈浪不知所蹤,老榕樹下只留下一灘醒目的血跡,風吹日照,都已經乾涸了。
江流影微蹙眉宇,盯着那灘血跡,心中涌起一絲苦澀來。
偏僻的城郊,一個人影蹣跚而行,臉色蒼白的似乎隨時都可以暈過去,可他每每都強撐了下來。胸口的傷已經止血,但還是有大半個衣裳沾滿了血水。幸好是在城郊野外,也沒半個路人,若不然 還不嚇煞旁人。
他爲什麼來郊外?難道不知在他最弱的時候,城裡反而更容易藏身麼?這是任何人都明白的道理,聰明如他豈會不知?
但沈浪就是沈浪,他偏偏選擇離開人多的城裡,來到這人煙稀少的城外荒野。一路走來,他已經拼盡所有,這會兒更是眼前發黑支撐不住了。畢竟,他也是血肉之軀,即便意志力再強,也有力所不怠的時候。所以,這會兒他慢慢地坐了下來,然後順勢平躺在了下來。
不在乎這裡是什麼地方,可會有野獸出沒?也不在乎秋日豔陽照在臉上,可會刺目難受?更不在乎身上那穿胸的傷口,可還會流血不止?
這一刻,天地靜謐,就連鳥蟲也忽然噤聲,空氣中充滿了蕭殺的氣息。沈浪索性閉上了眼睛,整個人鬆了下來,沒有了堅持,意識也就渙散了。
須臾,一個灰影飛射而至,速度快的像一道閃電,灰色的閃電。只見他來到沈浪跟前,稍稍探了一下,便扛起了他飛快地離開了。
午後斜陽如水瀉下,帶着淡淡的金色,點點閃爍,給這秋的蕭瑟增添了了一抹迷人的色彩。窗明几淨的屋子裡,美人恬然入睡。只觀那嘴角甜美的笑意,便讓人莫名的舒心愜意。這一刻,也不知她夢到了誰?竟然會笑如此開心美好。
屋外,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站的筆直如鬆,表情更是如同刻在臉上似的,好幾個時辰了,也不見他們換一個。但這些個人這般的摸樣卻絲毫不影響屋子裡的美好。
在不遠處的另一座小樓裡,辛飛雨拍桌而起,揮起胖乎乎的手掌,“啪”的一聲,打向了對面的小鬍子。
小鬍子臉頰吃痛,打了個趔趄才站穩,而那臉上的小鬍子連同薄薄的臉皮子一起竟然被撕裂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蒼白而熟悉的面孔。卻是和沈浪一模一樣的臉。當然,他不會是沈浪,他只會是許久不見的雲石,公良雲宓的隔代弟子,妖妖的師兄。
此刻的雲石雖然狼狽,但依然保持着肅穆垂立,神情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
幸飛雨也不管他,而是飛起一腳又踢了過去。雲石儘管武功不弱,但他卻沒有躲閃,又死死地扛了一腳。
兩招見效,辛飛雨的火氣了小了不少,只見她冷哼一聲,有坐回了那張寬大的椅子上。
“不是說耳環就是信物麼?爲什麼你拿了耳環卻取不出銀子來?”
“主人息怒!”雲石一躬身,道:“屬下派人暗中調查了很久,這耳環便是一枚小小的印章,的確可以從大江南北的朱記鋪子調出大量的銀兩來。曾經朱七七就用它調出銀子救濟過黃河災民,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那這個結果你又怎麼解釋?”
“這……”雲石低頭想了想,確實想不出爲什麼?才幾個月的時間,難道朱七七的信物就變了?
“蠢才!”
辛飛雨氣極,守着座金山卻沒有挖山的工具,掏不出金子來也是白搭。再瞧雲石,那張和沈浪有八九分相似的臉,不由沉聲道:“還站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想辦法。”
“是!”
шшш •ttκā n •c o
雲石匆匆離開了,辛飛雨瞬間全身氣勢皆無,直接癱在了椅子上。圓嘟嘟的臉隱在陰影中,瞧不清神情來。
辛飛雨心情不好,可不見得人人就得跟着心情不好,妖妖自然就是個異數,她不會像雲石一樣聽命於她,她只會守着公良雲宓,然後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任誰也拿她沒辦法。就在今個下午,她的心情很好,不,應該說是好極了。這裡的很多事情她不用關心,她只關心屋子裡頭那隻剩下半條命的人。人是阿醜帶回來的,當時已經奄奄一息,但就這一息卻怎麼也息不了,她相信他一定會活過來的。因爲她在他的耳邊說過,若他死了,她要殺很多很多的人爲他陪葬,他是個俠士,怎麼忍心讓天下血流成河呢?
屋裡頭,王憐花瞧着牀上依然昏睡的人幾近抓狂。若不是他要死不活的,妖妖也不會從辛飛雨手中強要他過來救治。還揚言威脅,若是治不好他,他也別想活了。想他王憐花活了二十多歲,想過無數種死的可能,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爲了一個男人而去殉葬。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