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裡,分不清晝與夜,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不管過多久,這裡始終是被人遺忘的地方,沒有巡查,沒有看守,連送水送飯的人都沒有。朱七七不禁在想,若真出不去,她是不是便要餓死在這裡?
時間一點點過去,朱七七一直都未曾閉眼休息,身體蜷縮在角落裡,瞧着門口發呆。付雲熙就靠在她身邊不遠處,正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寐?
其實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睡覺也需要勇氣,尤其是餓着肚子睡覺。這勇氣付雲熙有,但朱七七卻顯然沒有。
一片靜謐中,一團黑影突然嗖地一下竄了出來。朱七七受到驚嚇,身體不由的動了下。黑影反而被驚,竄出的方向一變,直撲向了付雲熙。
“啊……”
朱七七一下子尖叫着站了起來。
此時,付雲熙卻突然睜開眼睛,翻身跳起,接着伸手一抄,便把那團東西抓在了手中。
“啊……”
瞧清楚了付雲熙手中的東西,朱七七更是叫的聲大了。
“七七別怕,我已經給抓住了它。”
一直以來,還算優雅得體的付雲熙此刻手中倒吊着一隻碩大無比的老鼠,而這隻老鼠睜着一雙黑豆似的眼睛還在不停地掙扎着。
“好惡心,快扔出去!”
朱七七大叫着遠遠地躲開了。
“扔出去太便宜它了!”
付雲熙瞧着吱吱掙扎的大老鼠,嘴角漸漸蕩起了一抹笑意,只見他騰出一隻手,從衣襬處撕下了一個布條,然後迅速系在了老鼠的後退上,而另一頭卻在他手中。
“你要做什麼?難不成還想養着它作伴?”
朱七七好奇不解,慢慢地又挪了回去。
付雲熙笑道:“爲什麼不?我瞧着你悶悶不樂,留着它給你解悶,消磨時間也是好的啊!”
“我不要!”
朱七七噁心地打了個顫慄,她連多看一眼都不能忍受,何況還要讓它解悶?厭惡地瞥了一眼,當真見付雲熙把那條帶子踩在了足下,由着那隻老鼠四處亂跑,卻始終脫離不了他的掌握。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了當日在崖下,沈浪和江流影也是如此對待大鷹的,只一根繩子,便決定了它們的命運。
想到此,朱七七忽然心中一動,再瞧那老鼠,便也不覺得那般醜陋了。
見過放風箏的,那有沒有見過放老鼠的?朱七七便是這普天之下,第一個把老鼠當風箏一樣放飛的人。她照着那日沈浪的法子如法炮製,把衣衫撕成條,接起來,然後讓付雲熙系在在老鼠身上。做好這一切後,她便讓付雲熙把老鼠從唯一的通風小洞給扔了出去,然後就坐下來靜靜地等着。
付雲熙起初對朱七七的舉動不甚明瞭,但後來他卻忽然明白了,不由暗讚了一句,道:真不愧是我喜歡的姑娘,就是有股子聰明勁。
......
這裡是整個暗莊最富麗堂皇的所在,但如今,雖也燈火通明,卻也是最烏雲慘淡的地方,竟比那暗無天日的地牢還讓人壓抑難受。
幸飛雨鐵青着臉躺在牀榻上,這會兒已是進氣少出氣多了。那原本肥碩的身體也似乎縮水了一圈,胖乎乎的臉也瞧出了清秀的味道來。
薛素衣坐在牀邊,瞧着牀上的人出神。她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想着今個下午發生的事情。
下午的時候,快活王出手雖重,但還不至於讓幸飛雨變成爲這個樣子。薛素衣聽人說,幸飛雨傷重之時,吃了公良留下的那半顆丹藥,傷勢便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可入夜後不知爲何突然昏厥。一診斷卻是中了毒,且不知是中了何毒,吃點普通的解藥丹後,卻是愈發的嚴重了,一個時辰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大夫說若能撐得過去,必有奇蹟出現。這話本就說的矛盾,若能撐得過去,本身便是奇蹟了,還需等待奇蹟麼?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大夫給所有將死的病人下的最後結論,寬慰生者的心。
在這個世上,若一定要薛素衣去感激一個人,那這個人就一定是幸飛雨,少時的玩伴,一句話的恩情卻在她心中彌足珍貴。如今幸飛雨躺在牀上半死不活,她擔憂的心情卻是實實在在的。接到消息後她匆匆趕來,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如今也不知如何是好?
幸飛雨莫名中毒,薛素衣曾一度懷疑是那半顆丹藥的原因,但奇怪的是,同樣是吃了半刻丹藥,公良雲宓卻似乎什麼事請都沒有,若不是她在妖妖的護衛下運功療傷,或許此刻也會出現在這裡。
就在薛素衣失神之際,牀榻上的幸飛雨忽然動了,漸漸地劇烈顫動了起來,片刻後,便猛地噴出一口黑血來,也慢慢睜開了眼睛,眼中一片死灰。
孤燈、牀幔,以及薛素衣!
片刻後,幸飛雨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眼睛動了動,示意薛素衣附耳過去。也不知她交代了什麼,薛素衣驚訝之餘卻慢慢放鬆了下來,臉上還出現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
.......
當公良雲宓接到幸飛雨的死訊後瞬間一呆,她第一個便聯想到了那顆丹藥,心也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來。可又一想,那半顆丹藥她吃的比幸飛雨還早,可並沒有什麼不適,反而是傷勢好轉了大半,功力也有所精進,想來並不是什麼毒藥。可是......她還是心神不定,莫名地擔心着自己的性命。再見到幸飛雨後,她的這種擔心就更甚了。
最終,幸飛雨還是沒能撐的住。她的死很突兀,正如她出現的時候一樣突兀。死後的她臉上和身上出現了青綠相間的斑塊,像極了中了雨花青毒的症狀。薛素衣想不通,公良雲宓更是想不通,最後,她們忽然想到了已經不在人世的王雲夢,這雨花青不正是雲夢仙子的拿手絕技麼?
後半夜,已經漸漸放鬆下來的公良雲宓忽然胸口一陣絞痛,接着身上迅速出現了綠斑,而且綠斑奇癢無比,抓破後便會流出綠色的濃水來。這可不正是雲夢仙子的雨花青所顯現的症狀麼?
一時間,公良雲宓心涼如冰,癱在了牀上。冰涼的心也亮堂了起來,也明白了爲什麼會中毒?可越是明白,心裡就越冰冷。
其實,良藥也是毒藥,看對什麼人來用。這是最爲淺顯的道理,可公良雲宓就是給忽視了。隨着年齡的增大,身體的衰老,再加上仇人還在,讓她着急找尋良藥秘爲自己增加籌碼。可是,最爲保險的東西卻是最能要她性命的東西。
想她一生謹慎,就連報仇也不會直接面對,而是迂迴了又迂迴,鮮少出現意外。而這陣子,面對沈浪王憐花一行,她卻破天荒的幾次三番中毒受傷。眼下,竟是明明被王憐花設計,親自服食了要命的毒藥。這會兒更是計無可出,只有眼睜睜的等死一途。心裡縱有千般不甘,可紫青的身子已然僵硬,又能撐的了多久?
牀側,雲是和妖妖一左一右侍立,也是臉色陰沉。
牀上,公良雲宓仰臥着,嘴脣發紫臉色鐵青,已然是氣息奄奄了。
在場所有人的眸光都瞧着牀上,大家心裡如明鏡般的清楚。快活王那一掌雖然剛猛異常,卻根本造不成垂死的傷勢,而真正能要命的,卻是那半顆救命的丹藥。幸飛雨已經是個例子,公良雲宓豈能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