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狡兔三窟,可沈浪看着這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何止三窟!他越走越是感慨,這樣開闢在地下的網狀通道不知耗費了多少時日和人力,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完工的。而這樣複雜難辨的通道,若無熟悉的人領路,他還真不一定能很快找對地方。
這是一處地下建築,通道無數,但到位前爲止,已經過去了將近多半個時辰,沈浪和阿醜還沒有進入底下地宮的核心地帶,還一直處在外圍通道行走。
“相信這裡通往外界的出口絕不止湖心亭一處。”
沈浪走在阿醜的身後,看着兩邊的青石牆壁,若有所思地開了口。
微微一頓,阿醜點了點頭沒吭聲。
“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這其他的出口並不在這座莊院裡面?”
阿醜突然停下腳步,回過了頭。通道黑暗無光,即便他的眼眸已經適應了這種黑暗,但近在咫尺,他依然看不清沈浪的表情。
“你想說什麼?”
沈浪的腳下無聲無息,就在阿醜停下的時候他也停了下來,眸光灼灼地看着他。
“通道很暗岔道很多,但你卻能不假思索地走下去。這說明你熟悉這裡的路徑。然而你卻走得很慢,是在一路思索麼?似乎你又對這裡並不是很熟悉,或許是你壓根從沒有來過這裡......”
黑暗中,阿醜依然沉默不語。
沈浪的話聽着似乎很矛盾,但他卻說的事實,阿醜也全程能聽的明瞭。
少許,只聽得沈浪微微一嘆,悠悠地說道:“付雲熙時年二十七歲,是當朝太傅付英公的次子,妾出。付英公青年出仕,文武全才,最爲顯赫之時曾任封疆大吏,官拜一品,掌控一省之行政,下轄有數十萬軍隊。十年前,付英公突然回朝,卻得了一個太子太傅的閒差......”
沈浪意味深長低看了眼眼前模糊的身影,繼續說了下去。
“六年前,付英公的長子郊遊狩獵時不慎掉落懸崖,屍骨全無......付太傅大受打擊。看似簡單的一件意外其實並不簡單.......”
關鍵時刻,沈浪的話卻戛然而止,這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
太傅一瞬得了閒職能甘心麼?從地方上一呼百順的土皇帝到沒有實權且受人管理的太傅,這期間的落差也只有得勢過的人最能體會了。還有其長子的意外......沈浪敘述的語氣雖然平淡無波,但卻透着某種陰謀的味道,阿醜焉能聽不出來?只不過他佯裝不知,道:“你去了趟京師,瞭解了不少事情啊?”
“在下只怪自己去的太遲......”
“是麼?”
“當然,在下去的時候已知快活王已經離開了,他的下一個目標即便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如果我們再不加快速度的話,就怕快活王先一步找到地方,爲了愛女做出什麼無法彌補的事情來......”
阿醜暗吸了口氣,道:“你說他會做什麼?”
沈浪搖了搖頭,道:“我就知道他離開的時候帶走了一個人。”
“帶了誰?”
“阿醜兄開玩笑了,他帶了誰你心裡難道不清楚麼?”
緩緩地,阿醜轉了身,下一刻他便如脫兔一般飛奔了起來。前面的通道漆黑一片,他亦不管不顧,瞬間就沒入了黑暗之中。
“糟了!”
沈浪一跺腳也飛掠而去,就在幾十丈外有一團閃着寒光的黑影,他聽到了嗖嗖風聲,夾扎着寒光,期間還有衣袂躲閃的聲音。
“阿醜!”
沈浪低呼一聲,一頭紮了進去,瞬間他又帶着一個人跳了出來。
“你不要命了?”
“在下爛命一條,丟在哪裡都無所謂。”
阿醜無所謂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站了起來,找準方向前走去,彷彿剛纔的兇險和他沒有關係似的。剛纔着急中觸動了一個小陷阱,若無沈浪及時出手相救,他或許已經交代了。可是,對於捨命救下他的沈浪,他卻並沒有多少的感激之情。
“那到是怪在下多情了!”
沈浪無奈笑笑,只得緊跟其後。
這座掩埋於土層下方,以青石砌成的通道延綿不知幾許,其間岔道衆多,且連通着了許多空間奇大的密室。而且空氣聞着很乾淨清新,偶爾還能聞到花草的芬芳。在這樣臨冬的季節,卻有如此的怡人花香,足可見此間的主人也是個風雅之人。可這地底下曲奇綿長的通道,間間相連的密室,更是彰顯了他的勃勃野心。
走到這會兒了竟都沒見有一個人?
沈浪心中甚是不解,這一路行來但凡見到寬敞的密室不少,但卻無一人在裡面。他稍稍一想,心中便有了計較。這會兒見前面的阿醜卻是走的很急,心一動,便悠悠說道:“此間碩大,若無十幾二十年的用心經營建造,斷然形不成如此規模,這付雲熙如此年輕,難道他竟是以髫齡之資,有雄天下之心?這未免也太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不管別人信不信,沈浪是絕對不行的。”
沈浪的聲音很輕,不急不促,似乎在自言自語,但他的聲音雖小,在這寂靜的通道里足以傳到前面阿醜的耳中。阿醜明顯身形一顫,但還是繼續往前走去,直到走到一個狹窄的死衚衕中,他這才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來。
“是這裡麼?”沈浪摸着前面的石壁問了句。
阿醜看着沈浪不語,一路上沈浪的話並不多,但卻幾次開口都讓他爲之一顫,驚心不已。看來沈浪是什麼都知道了,明裡暗裡的都在暗示着他......
沉默半晌,阿醜輕聲說道:“你會放過他麼?”
沈浪搖頭說道:“決定權不在我!”
阿醜急道:“那我盡所能幫你,你會放過他麼?”
“沈浪不會絕殺一個沒有羽翼的普通人,自當盡力挽回局面!”
阿醜重重一嘆,道:“你若肯盡心就一定能辦到!”
“這麼肯定?”
沈浪有些無語,有些事情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也不知阿醜是從哪裡來的這樣自信。
“我信你!”
“何以見得?”
“因爲你是沈浪,還因爲你是朱七七的鐘愛的人。即便快活王在如何強勢,他終究已經雄心不在,日暮西山了,心裡有了牽掛的人,做事便不能隨心所欲了。他對你有愧疚、有忍讓,更有索求......你若有心,如何不能成事?”
“你到想的通透.....”
沈浪苦笑了一聲,擡起了一隻手放在了牆壁之上。冰冷的石壁傳遞着滲骨的寒意卻讓他的心慢慢的冷靜放鬆了下來。想必這面牆壁的背後便是他們最終要去的地方吧?想必聰明如付雲熙,他不會自斷後路去傷害他的朋友吧?想必快活王已經先他一步帶着付英公來到了這裡吧?想必朱七七也應該一切安好吧?
想起朱七七,沈浪的心一抽,這才發現他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她了,那明媚樂觀的朱七七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和在逍遙門時的境遇一樣,能和看守的玩的徹夜不眠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