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英公雙眸含淚,哆嗦着站了起來。
若眼前這個人當真是他的孩兒,那他這些年都遭遇了什麼?堂堂一品大員的公子,原本不是應該錦衣玉食的過一生麼?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想到這裡,他便心疼到窒息,人也踉蹌一下向前倒去,但下一刻卻落在了一個強健的懷抱裡。
儘管阿醜任然一言不發,但此刻卻扶着付英公雙眸含淚,父子親情在這一剎那間盡顯無疑。
至此,在場的所有人都算是明白過來了。他們都是通透之人,稍一思索便能明瞭。
付雲熙心中更是雪亮無比,若非當年......他現在也不可能坐在這個位子上。可是,既然坐在了這個位子上,他怎麼能甘心離開?
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付英公知道的也只是他能知道的,至於不知道的他始終都不知道。可他只打量着阿醜片刻後,就把眸光投向了付雲熙。
付雲熙臉色蒼白,一下子跌坐下去,片刻後他扭頭緩緩看向了身邊的朱七七,眸中盡是狠厲之色。
那朱七七被看的心生一驚,不由得身子向後縮了一下,繼而站起來拔腿就跑。
“還想跑麼?”
付雲熙冷笑一聲,一擡腳便狠狠踢了出去。足力所致恰好踢在了她的後心,以至於踢得她整個身體向前飛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噴出了一口鮮血。
付雲熙猶自覺得不解氣,竟然飛身上前又是一腳踢出。可腳力未至便覺間眼前一花,眼前卻已經沒了朱七七的人影。
朱七七去了哪裡?
朱七七卻已經俏生生出現在了沈浪的身後。
有了沈浪的庇佑,朱七七的眼眸中一下子就來了神采。有些調皮地從他的身後笑嘻嘻地伸出頭來。
沈浪冷笑着上前一步,道:“百密一疏,你一定想不到令兄付玉熙有朝一日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他一語道出了真相,讓付雲熙再無辯駁的可能。只見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而神情複雜地看向了阿醜。的確有一雙熟悉的眉眼,可他爲什麼之前愣是沒有發現?又或許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瞧過他?
付英公蒼老的目中震驚之色一閃而沒,取而代之的卻是濃濃的痛心與失望。就在剛纔,他還僅僅只是懷疑,懷疑長子的墜崖可能沒有那麼單純,可是現在他似乎已經看到了真相。
“爲什麼?”
付英公想不明白,不是一直以來看在眼中的都是兄弟和睦有愛麼?
“爲什麼?”
付雲熙冷笑一聲,轉身走向了高臺緩緩坐了下來。至此,他反而比之剛纔的還要鎮靜淡然的多。
“爲什麼你難道不知道麼?我娘是怎麼死的?我又是怎麼殘的?作爲父親,對得起我娘和我麼?你心存偏頗,難道不覺得有愧麼?”
“有愧?哈哈哈哈.......”
付英公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一邊顫抖一邊大笑着。似乎付雲熙的話是這天下間最爲可笑的話,笑到最後眼中竟然老淚縱橫,整個身體也已經蜷縮着靠在阿醜的身上。只片刻功夫不到,他便看着垂垂老暮。
“猶記得那一年的寒冬格外冷,那日大雪風飛,我卻我獨自出門訪友,路上瞧好碰到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暈倒在地,便好心救下了她。待孩字出生後,又不忍他們母子在外孤苦流浪,便帶回了府安頓,只說是我在外面養的外室,目的只想給他們一個安穩無憂的生活......”
“不......這不是真的!”
付雲熙嘶吼一聲癱倒在椅子上,雙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形如死灰。
財富、地位、權勢,轉眼間竟都是假的?那他所爭所搶的一切還有意義麼?沒有了地位和財富,還剩多少人願意跟着他走,聽他的命令行事?
付英公神色複雜地看了眼付雲熙,眸光轉向了阿醜,眼神悲愴欲絕。
“沒想到爲父當初一念之仁卻害了我兒一生,追悔不及啊!”
阿醜搖了搖頭把老人攬進懷裡,眼中盡是悲慼之色。
事情明瞭,但他卻心中悽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纔好?這麼多年生不如死的人生,折磨的他早已不復當初,若非心中還有牽掛,他是萬萬不會再出現在這裡的......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事情竟然瞬間反覆,讓原本的江湖恩怨一下子變成了兄弟家事,而兄弟家事卻又在三言兩語間變成了江湖恩怨,這是誰也沒有預料到。
如此,付雲熙和付英公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那他所掌控的一切還和他有關係麼?那他這十年來所佈局的一切還有意義麼?那他所付出的還有價值麼?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呆滯良久,付雲熙又霍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冷冷着掃視着下面衆人。
“不管我是何種出身,從哪裡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是誰,要到哪裡去?所以,你們不要妄想着借一個可笑的故事來打擊我!”
付英公嘶聲道:“畜生,這是真的!”
付雲熙冷哼一聲,道:“真的又如何?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本來還顧念着我們父子親情,想着再大的事情我們也能坐下來解決,看來是我想多了,也想簡單了!”
沈浪道:“既然事已至此,那你當真不打算收手麼?”
“收手?”
付雲熙冷笑道:“我若收手,你們還能放過我?”
沈浪微微一頓,緩緩看向了阿醜,卻見他目光甚是平靜淡漠,亦沒了剛開始時的激動。兩人微微遂說道:“讓人死比讓人活着容易,相信更多的人關注的是此件事情的結果,而不是你的生與死。”
付雲熙搖了搖頭,看着沈浪冷冷地說道:“十年籌謀,十年心血,我怎可輕易撒手......”
說話的當口他身形突然拔地而起,揮手間散出一把白色粉末,而身體卻在粉末後急速向後方退去。
“大家小心!”
沈浪似有警覺,就在他暴起的第一時間便動了。身形快如閃電,雙手橫掃中分別爪向了身後的兩個姑娘。在兩人還未驚呼出聲時,便又輕輕一推給送了出去。分別送向了快活王和阿醜那兩個方向。而他足下未停,以足尖點地借力,人又瞬間激射而起,追着付雲熙的身影而去。
付雲熙每每行事,總也讓人琢磨不透。就在剛纔言談間他竟毫無徵兆地爆起發難,看似已經佔足了先機。可是,卻偏偏碰上了沈浪。沈浪的行事更是讓人無法捉摸,看似平靜的背後卻在時刻保持着一顆警惕的心。而就在付雲熙飛退至牆根之時,他卻已經後發先至追趕了上來。
“怎麼可能?”
所有的成敗在此一舉,可是當付雲熙按下石門機關的那一瞬間,他卻駭然震驚了。
他從未敢低估沈浪的能力,即便在他野心籌謀中沈浪只不過是被無意扯進來的。可他還是把他當做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來對待。君子交手過招,時時未曾大意過。可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是低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