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和王憐花肩並着肩,如故友般攜手踏入大船,迎着清風,一路閒聊來到了仙人島上。
這仙人島方圓不過幾裡,如同一個木盆扣在水中央,中心高,四周低,有礁石小山,還有稀稀拉拉的幾顆大樹。島中央,有一處建築古樸的莊園,亭臺樓閣,依稀可見。
王憐花引着沈浪走上岸來,指着不遠處的莊園道:“七七就在那裡。”
沈浪放眼瞧去,但見那裡景緻優美,並不似周圍這般荒蕪。而那凸出的閣樓之上,透過窗子,隱約還能瞧見人影穿梭。
“看起來,她似乎過得不錯。”
“看起來不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錯。”
王憐花說着慢慢步入平臺中央,他瞧了莊園一眼,然後轉身面對着沈浪,道:“這仙人島很小,站在這一端就可以看到那一端,所以,想藏着什麼都很困難。”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想見見七七並不難,你只要過了我這一關。”
沈浪微微詫異,瞧着王憐花蹙眉不語。
王憐花自嘲一笑,道:“雖然我萬分不願承認,但事實終歸是事實。論武功我的確不如你,我原本想先讓你中毒,然後再和你做一了斷,這樣我的勝算也能大些。可沒想到你也有倚仗,不管你是有解藥還是沒中毒都沒關係了,如今......你我可放開手腳公平一戰,武功不如你可未必會輸,你要當心了。”
沈浪無奈,道:“爲什麼你我非要生死相向?”
王憐花扯了扯嘴角,道:“不是非要而是必須, 你我之間,總歸要有個結果,而我,也應該給自己一個交代,總不能夜夜夢魘,此生都活在那一劍的陰影之下。”
王憐花說着一揚手扔掉了扇子,“嗖”的一聲,從腰間抽了軟劍。
“來吧,此處無人,剛好做一了斷......”
沈浪道:“若一定要廝殺一場,那沈浪一定奉陪!”
藍天白雲下,微風掠過湖面,激起一層層漣漪。岸邊的兩人,一白一緋兩道身影依着微風,衣袂飄動。這本是極美的畫面,但迅速交錯在一起的身影,以及凌厲的劍光、翻飛的掌影,這糾纏不清的殺伐之氣卻讓這畫面染上了厲色。緋與白已經恍若一體,分不清誰是誰。
片刻後,但見兩人自半空中猝然分開,落在了岸邊。
王憐花髮絲凌亂,一臉灰敗,胸口不住地喘息着。雖如此,但他眼中的戰意更盛,目光中帶着無盡的凌厲之色。
反觀沈浪卻很平靜,他剛纔出手很平靜,落下來更平靜,彷彿沒有戰鬥過一樣。
喘息半晌,王憐花這才咧嘴一笑,道:“沒想到我用盡了全力,卻還是撐不了幾個回合,不過......只要盡力我也不後悔。”
王憐花說着手腕一抖,軟劍在空中發出爭鳴之聲,緊接着他身形騰空,又以凌厲之勢俯衝了過去。
沈浪微一停頓,便擡起手臂,單掌無聲無息地拍了出去,這看似簡單緩慢的一掌卻並不簡單,雖然無聲無息,但破壞力卻絕對驚人。
“糟了,不要......”
正在此時,一聲尖叫傳來,緊接着一道白影飛快地竄了過來,其速度之快,讓沈浪也是微微一愣。但見白影將至,沈浪強行中斷掌勢,饒是他只用了三成功力,但半途中斷,卻也讓他受勁氣反噬,氣血翻涌不已。
沈浪見機的快,收回了掌力,但王憐花身在半空,這種拼命的打法,凌厲一擊卻已經收勢不及,軟劍眼看着就要刺上白衣身影了。
“七七!”
沈浪輕喝一聲,身形快如閃電般欺上前,伸手攬着白衣人借勢一轉。兩個人位置互換,剛好讓沈浪的整個背部迎向了王憐花的軟劍。
沒有任何懸念,王憐花的軟劍帶着幽幽寒光,呼嘯着終以不可擋之勢沒入了沈浪的血肉之中。
“不……”
天地間忽然安靜了下來,靜的只獨獨聽得見朱七七驚恐無助的嘶喊聲。
王憐花一時也蒙了,時間太短,短的他根本無法思考,就這麼一下子刺中了沈浪,讓他有些措不及防。
巨大的視覺衝擊讓朱七七幾乎幾乎崩潰,她大張着嘴,慌亂地瞧着沈浪,瞧着沈浪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瞧着沈浪依舊笑的淡然無所謂的表情,可這樣的笑容卻更加刺痛着她。
“不要啊......沈浪?”
朱七七眼中滿是慌亂和無助,她吃力地扶着沈浪,不想讓他就這樣倒下去,可她如此單薄的肩膀如何扛得動身形修長的沈浪。
“七七……別哭!”
沈浪半掩的眸中盛着太多的不捨和心疼,可是此刻他連多瞧幾眼朱七七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沈浪……沈浪……”
沈浪最終還是不支倒了下去,朱七七吶喊卻並沒有讓他睜開眼睛。
長劍掉落,王憐花倒退了幾步,他呆呆地瞧着倒在地上的沈浪,瞧着悲痛欲絕的朱七七。眼前的一切彷彿不真實似的,沈浪竟然能倒在他的劍下?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是他曾經做夢都想得到的結果。可是,他卻沒有想象中那般欣喜若狂,反而心中涌動着一絲憤怒。
爲什麼?
王憐花心中恍惚,竟然有一瞬間希望沈浪還能站起來和他打,和他鬥嘴......氣他……教訓他!可他這麼躺着算什麼?
好半晌,王憐花才找回了自己,他茫然地喃喃自語着:“我沒想過讓他死……我只想......只想做一了斷......我以爲死的會是我自己......”
朱七七已經逐漸放低了哭聲,她只是呆呆地緊緊地抱着沈浪,神情悲痛的讓人心疼。
王憐花突然衝着朱七七大喊道:“爲什麼會這樣,我以爲死的會是我自己!”
半晌,朱七七緩緩地擡頭,含淚瞧着王憐花,眼中更多的是茫然和不理解。而後她又輕輕低下頭,伸手觸摸着沈浪蒼白的臉頰,悲傷而無助。若可以,她真想放開痛哭一場,可此刻,她竟然連大聲哭啼的力氣都沒有了。心很痛,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少頃,朱七七忽然身形一震,急促地大喊道:“趕緊救他......”
“啊?”恍惚中的王憐花什麼都沒聽清楚。
朱七七猛然擡頭大聲喝道:“我說趕緊救他……救他,你聽到了沒有?”
“唔!”
王憐花這才驚覺過來,急忙欺上前曲指連點,然後又餵了粒丹藥給沈浪。緊接着一聲長嘯響起......
一直以來,王憐花對沈浪就是各種的嫉妒羨慕怨恨,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那種情緒居多。如今,萬事成竹在胸的沈浪躺在他的腳下,躺在血泊中,他卻急切地希望他能夠活下來。追究原因,王憐花自己安慰自己,那是因爲他千面公子自視甚高,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除了沈浪。這天下間,也只有沈浪配做他的對手。所以,沈浪不能輕易死去,若沈浪死了,那他豈不是少了對手,往後的日子會過得很寂寞。
或許是王憐花的唸叨起了作用,又或許是朱七七的眼淚和深情感動了老天。總之,沈浪雖然奄奄一息,但卻是一息尚在,而且這一息是越來越有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