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王憐花忽然急匆匆來找沈浪他們。朱七七和沈浪以爲他已經探知到王雲夢的行蹤,誰知王憐花搖了搖頭,卻神秘兮兮遞給沈浪一樣東西,一樣讓朱七七瞧着很難瞧懂的畫。雖然只有巴掌大小的畫,畫在一塊碎布上,上面還有些淡淡的味道,是什麼味道?怪怪的,反正朱七七也辯不出來。
沈浪仔細看了又看,而且是愈看眉頭鎖的愈緊。雲隨風和王憐花看過之後也是一副心事深沉的樣子,和往日辯若兩人。
朱七七很少見他們如此,可是這一次,卻是爲了什麼?她拿過那幅畫,仔細看了又看,卻更本看不出什麼來。畫上是一個圓形的圖案,模糊生澀,但在圖案的中心,卻隱約有一個深色的畫符,是什麼,朱七七卻不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出來?”
沈浪對着朱七七扯了抹笑容,道:“你把它反過來對着燭光看,就能看出問題來。”
朱七七順着沈浪的意思,把那塊布翻轉過來,對着燭火仔細辨認,半晌才恍然道:“裡面似乎嵌着一個字?”
“那你能辨認出是什麼字麼?”
“是……是一個古體的‘江’字,對就是那個字!”
“不錯,就是一個‘江’字!”
“那這個字有什麼不對麼?你們怎麼一個個都眉頭緊鎖着?”
聽朱七七這麼一問,王憐花不由苦笑出聲。他走過去拉着朱七七坐在桌前,然後才道:“這個圖案是江湖上一個古老世家的圖標,他們那個家族就姓江。”
王憐花說罷,沈浪接着道:“在太湖以西,千里之遙有一座宣城,城外百里有個山名水秀的地方叫郎溪,這個地方雖然小,但卻在江湖上很有名。”
雲隨風接着道:“因爲這個地方出了一個江家,郎溪江氏是武林望族,傳承百年而不衰。三十年前,江氏家主忽然宣佈歸隱,江氏這才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那這張圖是怎麼回事?”
朱七七素手舉着那塊布,臉上盡是疑問。
聞言,沈浪和雲隨風也一起瞧向了王憐花,他們也想知道王憐花的這張圖是怎麼來的。
“這個……”
王憐花低頭使勁清了清嗓子,道:“哦……這張圖是薛素衣腳底心……”
“什麼?”
朱七七慌忙把那塊布甩了出去。
“……的圖案!”王憐花終於把話說完了,人也輕鬆了不少。
“這該不會是……”沈浪的神情有些複雜,但還是及時打住了話頭。
“該不會是……”
忽地,朱七七似乎想到了什麼,抽出手絹使勁擦着手,最後轉過身就衝着王憐花一頓猛打,一邊打還一邊數落着。
“喂,七七別打了,我這是線索!”
“你不會描下來再讓我們看麼?非要一定讓我們看別人的臭襪底不可麼?”
“姑奶奶,你講理點,這是原始證據!”
“呸,什麼原始證據,簡直就是找打。”
“唔……”
雲隨風嫌棄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臉的幸災樂禍。而沈浪也噙着笑意靜靜地看着好戲,卻一點也沒有同情王憐花的意思。
收拾完了王憐花,朱七七一臉嫌棄地拉着沈浪他們去洗手,王憐花忍不住問:那我呢?
“一邊等着!”
不一會兒,朱七七沈浪雲隨風他們三又回來了,離譜的是,他們竟然連衣服都換過了。而且,朱七七手中還端着一盤糕點和一壺酒,看樣子,壓根是沒打算和王憐花一起享用。
朱七七嘬了口酒,細品了品,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那就是說,薛素衣是郎溪江家的人,那他們和回雁峰又有什麼關係?”
經朱七七一問,沈浪和王憐花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在他們心裡都是塊沉重的石頭,搬不動,移不開,但卻從來不去觸動他。
當年,一代大俠沈天君因爲未能阻止柴玉關的陰謀,差點內疚自殺。最後千里緝兇,最終在汾陽朱家老宅堵住了柴玉關。卻因李媚孃的緣故,一時心軟放了過了柴玉關,卻引來了滅門之禍。
自衡山回雁峰一役,柴玉關醉心騙來的武學,逐漸冷落了雲夢仙子。又因其要躲避仇家追殺,所以更是在外日久。後來,柴玉關認識了李媚娘,更是連家都不回了。日日喝酒,日日徘徊在朱家門前。而王雲夢卻守着兩歲多的王憐花,夜夜孤枕難眠。
衡山雁蕩峰一役,是沈浪和王憐花毀童年的噩夢,這些朱七七是不知道的。
沉默良久,沈浪微微一笑,打開了僵局。
“當年柴玉關和王雲夢夫妻情深,聯手設計武林羣雄,在衡山回雁峰玩了個山洞藏寶的把戲,引得江湖豪傑爭先恐後追逐。最終,羣雄死傷殆盡,而柴玉關和王雲夢騙取了無數的武功秘籍,從此後搖身一變,成了另一個人。
“二爹,原來……”
朱七七知道柴玉關算不得好人,可她沒想到竟然是整個江湖的公敵,還用瞭如此手段,陰了所有的人。
“那江家呢?”
王憐花輕輕一嘆,道:“江家雖然淡出了武林,但因回雁峰的寶藏,竟然派出了十五人之多,那是江氏的精銳所在,可是他們去了十五個人,卻只回去了一個重傷垂危的人,聽說是個女人,叫做江流影……”
沈浪接着道:“江流影回到郎溪後,江家曾發生了一起內亂,因由是什麼?無人知曉,至此後,整個江家冰消瓦解,而江流影也失去蹤跡。”
朱七七突然眼眸一轉,道:“說了這麼多,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爲薛素衣背後的人就是那個江流影?”
“妙,妙,推理的真妙!”
雖然故事說到這裡,幾乎是告訴了衆人答案,但王憐花還是一臉欣慰地拍了拍朱七七的肩膀,由衷地讚揚着。
朱七七得意一笑,末了還取出手絹擦了擦被王憐花拍過的地方。
王憐花笑容一斂,貌似委屈地道:“你就這麼不待見我麼?”
朱七七輕哼一聲,道:“拿過女人臭襪子的手,你讓我如何待見?”
“噗……你都洗手了,怎知我沒有洗手?”
“我……我就知道,要你管!”
朱七七說着蠻橫地一拉王憐花,走過去對着沈浪小臉一揚,道:“你說,我推理的對不對?”
“對,也不對!”
“難道不是?”
“我也不知道!”
“那說這麼多有什麼用?”
沈浪笑了笑也沒做聲,卻拉着朱七七走了出去。
“微,你還沒回答我?”
“你該睡覺了。”
“我不……”
“……”
“我睡還不行?”
“乖!”
……
王憐花躺在牀上一直輾轉難免,那倒不是因爲他身邊少了一個人,而是因爲……王憐花終於決定不再折磨自己,直接穿衣了牀。但他一時興起,來到屋頂的時候,卻瞧見一個人在自飲自酌。王憐花笑了,很開心地笑了。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王憐花又愛又恨的人,除了女人外,也就只剩下那麼一個人了,而這唯一的一個人,卻不是梟雄柴玉關。
“能說……我們是心有靈犀麼?”
清風吹拂,長衫飛舞。王憐花帶着邪魅的笑容,拽拽地站在屋頂,神情有說不出的迷人。
“是麼?”
沈浪嘴角拐着慵懶的笑意,又淺淺酌了一杯。
“沈兄難道不是在等小弟?”王憐花早就看到了沈浪身旁那一個個酒罈子,難道不是爲他準備的麼?
“如此良夜,小弟實在捨不得睡?”
良夜?
王憐花不由擡頭瞧了眼夜空,沒有星辰,亦沒有皎潔的月光,有的只是一抹朦朧不明的月亮。王憐花忍不住揶揄道:“難道沈兄在賞月?”
“難道此月不能賞麼?”
“能,就算夜空無月,我們也可以欣賞,只要心中有月就行!”
王憐花說着坐在沈浪身邊,執起酒壺就喝了起來。月無聲,人也無聲。這二人就這麼默默地喝着,誰也沒再出聲打破這平靜。
喝下最後一罈子酒,王憐花才抹了一把嘴,悽聲道:“我……有些擔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