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七七來說,沈浪的懷抱無疑是天下間最溫柔最舒服的所在。不管身處何時何地,只要依偎着沈浪,朱七七總能找到安心的感覺。因爲經歷過了江湖上的大風大浪,朱七七才能深深體會到了這一刻的寧靜與美好。
良久……良久……
朱七七輕輕地嘆息着,輕聲道:“真好,真希望永遠這樣,沒有紛爭,只有安寧。”
沈浪笑道:“紛爭過後的寧靜纔會彌足珍貴,若沒有紛爭,哪來的安寧之說?”
“不懂,可我知道你的懷抱永遠是我心安的地方。”
“沈浪只怕做得不夠。”
“可朱七七要求的也不多,只要沈浪懷中的方寸之地。”
“呵呵……是要求的不多!”
“嘻嘻……知足常樂,做人不能太貪心嘛!”
“嗯,是不貪!”
沈浪點了點頭,表情誠懇的不能再誠懇了。可瞧他一臉認真誠懇的樣子,到把朱七七給逗樂了,吃吃笑個不停。
沈浪似乎已經把回雁峰的誓言忘得一乾二淨,可是朱七七沒有忘。她雖然也享受着沈浪的柔情蜜意,可心裡老是記掛着那個事。
這……到底要如何啓齒呢?
朱七七正想着,忽然外間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轉眼間就到了跟前。
“司墨?”
來人正是司墨,她瞧了眼沈浪和朱七七二人,但見朱七七臉帶羞澀也就明白怎麼回事了。但石墨神情並無變化,而是疾步上前,道:‘公子,江流影醒了。”
江流影?
朱七七驚訝地瞧向沈浪,道:“她怎麼會在這裡?”
沈浪點頭道:“嗯,在當時情況緊急,也只有先留下她再說。”
朱七七一聽來氣了,埋怨道:“你只是抓了她,可她差點害了我兩個爹。”
沈浪微笑道:“稍安勿躁,一會我們見過她之後,要殺要剮你隨便。”
“當真?”
“不假!”
沈浪說着就拉起朱七七往外走,走到中堂,見朱富貴一人在下棋,而柴玉關身體有恙,已經歪倒在一旁睡着了。沈浪向朱富貴打了聲招呼,便領着朱七七和司墨出去了。
江流影武功很不錯,沈浪想要抓住她並非易事。當時情況緊急,沈浪只得下狠手速戰速決。如今,江流影雖然從昏迷中轉醒,卻也只能休憩在牀了。
見到江流影,朱七七大吃一驚,驚訝的差點尖叫起來。
這這這……眼前的人是江流影麼?
可事實終歸是事實,朱七七縱然再不願相信,但還得相信。她一直覺得江流影以面具示人其中必有古怪,但她卻想不到江流影的臉毀成這樣,簡直已經完全瞧不清本來的模樣了。對一個女人來說,這無疑是天底下最殘忍最可悲的事情。
朱七七心中本來存着一股子怨氣怒氣,這會卻被江流影給驚的消失的無影無蹤,不但怒氣沒有了,反而生出了憐憫之心。
“你……你還好麼?”朱七七問的有些蒼白,少了些底氣。
江流影一直安靜地靠坐在牀榻上,聽到有人進來也不理不睬。這會兒朱七七出言問候,她也沒有一丁點的反應。直到沈浪和朱七七兩個人站在牀邊,她的眼眸才微微動了下,瞧向了他們二人。
瞧着沈浪和朱七七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江流影原本有些空洞的眸子銳光一閃,身上也多了幾份戾氣,再配上那張臉,讓人瞬間毛骨悚然。
朱七七自詡膽大,但被江流影這麼一瞧,嚇得身子一縮,立馬躲到沈浪身後。
江流影自嘲一笑,道:“怕麼?”
朱七七搖了搖頭,喃喃道:“我……對不起!”
江流影冷笑道:“還真是個好姑娘,可是,朱姑娘你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誓言了?”
“沒……當然沒忘!”
這樣的誓言不用人提醒,朱七七也不會忘記。但她嘴上雖說着沒忘,但拉着沈浪的手卻然沒有鬆開。
江流影厲聲道:“那你們這是何意?”
朱七七緊了緊拉着沈浪的手,道:“你放心好了,即便是你不守誠信,那我朱七七也一定會信守誓言。我朱七七……是不會嫁給沈浪的。”
“是麼?”
江流影冷笑着又瞧向了沈浪,眸帶挑釁。
沈浪道:“沈浪尊重七七,她不嫁,在下自然也不會娶。”
得到沈浪的親口確定,江流影不但沒有釋懷,反而是有些溫怒。眼前這兩個人雖然嘴巴上承諾着不嫁不娶,但神情卻依然一副濃情小情侶的模樣,根本就不在意身邊的她。
“哼,不要以爲我成了階下囚,你們就可以肆無忌憚……”江流影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就打住話頭不說了。
沈浪卻道:“江姑娘,在下一直想不明白,你爲何要逼着七七發誓,難道真是因爲自己遭遇不幸,見不得別人好麼?還是……你這背後另有什麼目的?”
江流影輕哼一聲,卻瞧也不瞧沈浪一眼,而是呆呆地瞧着牀頂上的流蘇發呆。
沈浪不以爲意,接着又道:“你雖然佈局回雁峰,也抓了一些江湖中人,但你也沒有第一時間殺了他們,那我能不能認爲,在你心裡並不願牽扯太多無辜?”
“哼……你想多了!”
沈浪道:“是不是多想你心裡清楚。你抓朱爺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就算我們所有人明明知道這是個騙局,但還是不得不來。可是,既然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也願意放過朱爺,可爲什麼最後指使他人下黑手呢?殺了一個最無辜的人,這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
江流影忽然動了一下,一隻手也滑了出來。這是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纖細的指尖,修剪的漂亮圓潤的指甲,瞧着根本就不像一隻會殺人的手。
沈浪和朱七七自然也瞧見着這隻手,心中皆是一動。卻見沈浪接着又道:“還是,朱爺的事情也令姑娘措手不及?你說……是不是?”
聞言,江流影忽然瞧向沈浪,厲聲道:“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麼?”
“說實話!”
“我……”
沉默半晌,江流影忽然情緒一緩,嘆息道:“我是真的沒讓雲石下手,他如此,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朱七七訝然道:“你真的沒想我爹死麼?”
江流影道:“江家的**朱富貴沒有關係,不管你們信與不信,我是真的沒想過他死。”
沈浪點了點頭,道:“我信!”
江流影苦笑道:“江流影已經這般落到這般田地了,沒想到沈公子還願意相信我……謝謝!”
“那七七的誓言背後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能說!”
這……竟是不能說?
沈浪一瞬間會意,脫口道:“看來這誓言的背後一定不簡單,又會是誰在指使?”
沈浪問出了問題所在,可江流影卻已經躺在了牀上,閉上了眼睛。時至今日,沈浪的聰明她纔算真真領教了。
沈浪見江流影不願多談了,只得拉着朱七七向外走去,待走到門口,他忽然轉身,道:“十幾年前,俠女蠻止爲江南大俠自毀容貌,機緣巧合下卻被人醫好……不知江姑娘有沒有聽說過?”
沈浪撂下話就轉身離開了,而江流影卻因爲沈浪的一句話而呆呆地瞧着門口,眼眸更是陰晴不定。
真的會有希望麼?亦或是沈浪的安慰之詞?
江流影不禁想起了兒時,那時候她是天之驕女,父母疼愛,兄長呵護。這樣的人生只有歡笑,怎會有悲傷和痛苦。或許老天妒忌她活的太幸福了,在那一年,突然奪去了她的所有。
那一年,她剛好是出落得如花般嬌豔美麗。
那一年,她剛好到了做夢的季節。
哪一年,也同樣是夢碎的時候。
從此,她便過上了暗無天日的日子。
可這樣的日子她已經過得太久太久了,久的她的心都已經麻木了。若可以,她很想拜託這種生活,可她還會有希望麼?
江流影記得她父親曾說過,不管日子是悲是喜,用得人一定要把它活成彩色的。可她如今的日子不是黑便是白,還有什麼色彩可言?
江流影慢慢伸手覆上了自己的臉頰。這張臉她曾經是那麼的喜歡,如今卻是那麼的深惡痛絕,厭惡到她自己都可以拿起匕首劃上幾下。
真的會有希望麼?
江流影再一次問自己,她不敢相信,卻又忍不住被沈浪的話吸引。若臉真的能恢復,那她的世界會不會變成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