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冷月,暗影婆娑。
當沈浪在偏僻的後山石洞中找到熊貓的時候,熊貓正蜷縮在石地上低聲痛哭。瞧着熊貓如此隱忍的哭聲,沈浪神情不由一滯,腳步也放輕了好些。向來大不咧咧豪氣干雲的熊貓,如今卻藉着酒意來此宣泄,別人不懂這一聲聲壓抑着卻又暢快的哭聲,但沈浪怎會不明白。本應安慰幾句話,但沈浪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個字來,最終只是拍了拍熊貓的肩膀,然後就默默地走出石洞,坐在洞口靜靜地守着。
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天色泛白的時候,熊貓才走出了石洞。瞧着沈浪的背影自嘲道:“不想勸慰兩句麼?”
沈浪瞧着前方也不回頭,卻道:“你熊貓需要勸慰麼?”
熊貓卻哈哈大笑道:“知我者,沈浪也!”
沈浪轉身遞過一壺酒給熊貓道:“既如此,那喝過這壺酒就回去吧,百靈和小貓兒估計都等急了。”
想到百靈和小貓兒,熊貓剛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柔情。打開酒瓶仰首就是一番豪飲,酒水散了一臉一身都不管不顧,當喝完最後一滴酒,熊貓一扔酒瓶道:“痛快,真是痛快……走……回去。”
是哭的痛快還是喝的痛快?沈浪不想去深思,但瞧見熊貓一臉的輕鬆暢快就夠了。走在熊貓的身後,沈浪卻瞧見熊貓健步如飛越走越急,最後竟然用上了輕功,想必這傢伙真的是歸心似箭。
當熊貓走進房間的時候,百靈瞧着熟睡的小貓兒發呆。熊貓有些心疼地道:“怎麼不睡?”
百靈扭頭瞧着熊貓道:“在等你啊!”
熊貓乾笑道:“我好得很,等我作甚?”
百靈道:“你瞞得了別人,卻瞞不了我。你若不願,若是在意,我們就把那塊玉退回去可好?”
熊貓道:“退回去?百靈,你知道爲了那塊避邪的奇玉他當年差點身死,如此貴重的東西他卻眼睛不眨地送給了小貓兒。況且阿音告訴我,他是熬了好幾個通宵,才把這塊奇玉重新打磨,雕琢成佩,還刻上了“永葆平安”四個字。他如此費心可是我……”
百靈接口道:“你在怕,你怕他對你愈好,你就感覺愈愧對父母,而你更不願傷了他的拳拳愛子之心。生恩與養恩本就難以取捨,更何況中間還有數十口的血債,你若不糾結那纔不是你的真性情。”
熊貓動容地道:“百靈,你能理解?”
百靈溫柔一笑道:“若我都不能理解你,那誰還能理解你。雖一劍泯恩仇,但事實還是橫在中間,不能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所以他對你越好,你就越感動越難受越痛苦對不對?拒絕會傷了一個老人的心,不拒絕卻愧對泉下父母。”
“百靈?”
百靈拍了拍睡不安穩的小貓兒,輕聲繼續道:“生與死既然已經無法改變,而活着的人彼此卻還有感情牽盼,那我們不妨多考慮些活着的人的感受。”說罷擡起頭瞧着熊貓神色堅定地又道:“可是貓兒,路是你選的,無論你作何決定,我和小貓兒都會永遠支持你。”
熊貓有些感動,寵溺地抱着百靈舒了口氣道:“你到是看得透徹!不過你且不用擔心,我能放下仇恨,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就在剛纔,我瞧快活宮中燈亮着,所以我先去了那邊。義父果然未睡,而我也當面謝了他,只不過……”
“不過什麼?”
熊貓正色道:“只不過義父要我接掌快活城,我卻沒有答應。”
“那義父沒說什麼嗎?”
“雖然失望,但還是同意了,想來他是能理解我的決定,何況除了我不是還有七七和王憐花麼。”
“七七和王憐花?”百靈想起這兩個人不由會心一笑:“希望義父不要太失望纔好,咯咯,我可知道他們在外的光輝事蹟,可以確定都是些閒不住的主,他們倆願意管這檔子事?”
熊貓雙手一攤道:“如此,那就不關我事了,該操心的應該是義父纔對。”
白靈笑的一臉古怪:“貓兒,你不厚道了……”
“這是關乎後半輩子的事,我若厚道了,豈不就慘了。”
慘——會麼?不過百靈清楚熊貓不戀權勢,而她也就喜歡這樣灑脫不羈熱情豪爽至情至性的貓兒。
回到快活城的朱七七似乎成了大忙人,除了帶着小泥巴找百靈逗小貓兒外,就是找柴玉關下棋喝酒,要麼就找朱富貴喝酒下棋,更多的時候則是在柴玉關和朱富貴喝酒下棋的時候陪局或者攪局。
朱七七的表現讓她的兩個爹都很欣慰,也知道這是閨女變着法在彌補他們,而他們也樂意配合。至於沈浪麼,整天忙的不見人影,偶爾有空的時候也是淡然平和什麼事情也不多說。柴玉關還是從熊貓那裡知道沈浪有成親的打算,自從知道這個消息後,柴玉關就氣得差點內傷。而朱富貴也在猜測沈浪的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鑑於此,柴玉關和朱富貴就很默契很配合地霸着朱七七不讓回神仙居,他們想借此探探沈浪的態度。顯然他們的小伎倆落空了,沈浪的大度在這件事上表現的尤爲突出。這不,都七八日過去了,沈浪還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對於成親的事情似乎並不上心也不着急。但柴玉關卻有些坐不住了,瞧着身邊的朱七七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豈能不明所以,更何況他剛剛纔記起離快活城不遠的地方就是幽靈谷。那個似水般多情的女子,那個如雲般詭異多變的女子,當真能激起男人們的無限憐惜,而沈浪和她卻有着不同一般的過往,這些讓柴玉關當下心中急了,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七七受到傷害。於是便吩咐山佐天音叫沈浪過來,抱走依然熟睡的朱七七去神仙居休息,且冥思半天還扯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想笑的理由來搪塞。
朱富貴硬是憋着送走了淡定而來從容而去的沈浪,確定沈浪抱着朱七七已經走遠,才突然大笑道:“老友啊,你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的你不如老夫,如今的你就更不如老夫了。扯什麼睡覺打呼嚕怕吵了樓上的七七,呵呵,這七八日都過來了,今日就怕吵了麼?”
見朱富貴調侃,柴玉關一臉小憤然:“本座說吵就吵,怎麼啦?難道你就不爲七七擔心麼?”
“擔心什麼?老夫信得過沈浪!”
“哼,都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都不過來瞧一下七七?”
“既然清楚那你那點小心思,又何必費心思。”
柴玉關急道:“那他也應該告訴我們成親的事情啊,真是……真是太不像話了。”
朱富貴淡定道:“急什麼?女兒是自己的,他若想娶七七,無論如何我們這一關他是必須要過的。”
“也對。”柴玉關終於轉怒爲笑。“到時候再瞧他如何淡定從容?”
朱富貴卻道:“若是沈浪真來求親,那你是應還是不應?”
“這個麼?”
這個還真糾結。柴玉關其實是真盼着沈浪來求親,但卻見不得沈浪一臉的篤定非我莫屬。這應還是不應呢?應麼,也太便宜沈浪了,他也不甘心。若不應,七七答應麼?好像不現實。柴玉關猶自糾結在朱富貴的問題中,但卻沒發現朱富貴已然偷笑着離開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