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下到地宮的時候,並沒有在地宮口見到朱七七和辛迷,料想是他們等自己不到先進去了。他轉身恢復好入口,然後就着通道兩壁上昏暗的油燈光亮一路向前摸索。天涯海閣的地宮和常州的地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也都是當日那四大家族參與建造的,風格基本相同。因爲徐壽的那本冊子的原因,沈浪不用糾結通道岔路的枝蔓多少,很容易就找到了牢房所在區域。只是奇怪的是,他這一路行來,在這麼重要的地方卻只碰到一撥當值守衛?
沈浪一路向前,剛剛在通道盡頭轉過了一處彎道,便聽見一聲低沉的怒吼從身後傳來。他身形一頓,便又退了回去。身後是一處更加昏暗的通道,一眼瞧不見頭。沈浪凝神傾聽,卻怎麼也聽不見吼聲了。
沈浪擡腳步入昏暗的通道中,慢慢地向前走了幾步,就隱約看見石牆的一側有一個圈起來的暗紅色‘禁’字。有醒目的提示,那前方到底是關的是什麼人?不做多想,沈浪直接向前走去。在這處岔道的盡頭,左右都有一扇鐵門。沈浪極小心地掀開了左邊鐵門上的觀風口。一個人影突然衝至眼前,沈浪及時閃避至一邊。再瞧觀風口,沈浪只看見一雙佈滿血絲且蒼老的眼眸,還有部分灰白雜亂的頭髮的老人堵在那裡。
鐵門裡的人那雙眼眸咕嚕一轉:喝道:“丫頭,瞧什麼瞧,飯呢?”
“我……”竟然以爲是送飯的。
鐵門裡的人道:“嘖嘖,竟然不是丫頭是個小子。小子,老夫的飯呢?”
“唔……沒有……”
“沒有……哇嘎嘎……穆嫣然那老女人想要餓死老夫不成?”
“前輩是?”
“咦,你小子不是這裡的人?瞧老夫這記性,這裡只有女人,男人麼……哈哈……哈哈哈”
老人似乎有些瘋癲,沈浪一時也搞不清楚他的身份,遂轉身走向了對面。通過觀風口,沈浪看見了一個灰衣男子的側影,黑髮黑鬚,整個人還算整潔,臉色蒼白卻無皺紋,想來年紀應該不是很大。而這臉型的輪廓麼?沈浪沉吟片刻,上前又詳細打量了一番。心中一定,沈浪後退了兩步,抽出斷玉劍揮出九朵銀色梅花,飛向了鐵門。一陣急促的鏗鏘聲後,鐵門被打開了。
沈浪的一番舉動都被身後的老人瞧在眼裡,尤其是沈浪揮劍的那一剎那,老人更是睜大了眼眸。九朵幻化的梅花呀,竟然和傳說中一模一樣的梅花……
“喂,小子,你使的是梅九式?”
“……”
“喂,先別進去啊……喂……”
“……”
沈浪進得牢房,就着昏暗的油燈重新打量着。牢房內石桌石磯石凳,桌子上碗筷茶水一應俱全,而在牢房的一側牆壁上還有一個稍小的門洞。灰衣男子正蜷縮在石牀上,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也只是閃過一瞬間的驚訝,很快就低下了頭。
沈浪走近灰衣男子,低頭輕聲說了一句,灰衣男子瞬間睜大了眼眸,不可思議地瞧着沈浪道:“你……是誰?”
“救你的人。”
“目的?”
“想救你!”
“爲什麼?”
沈浪搖了搖頭,微笑着問道:“你武功還在不?”
“在……”
“那就好,我現在還不能帶你出去,你最好就呆在這裡,一時半會的估計也沒人顧得上你了。”
沈浪稍作交代,便不做停留,轉身走出牢房,而對面的那張臉依然貼在觀風口上。沈浪瞧了一眼沒有理會直接拐彎往外走去。
“喂,我說……等等……”
沈浪應聲停下了腳步,但卻未轉身。
“那個……老夫乾坤一指獨孤殘……”
“你是獨孤殘?”轉過身來,沈浪卻是一臉的不信。
“是真的,老夫已經被穆嫣然關了快二十多年了。”
沈浪上前來到觀風口前,瞧着那一雙渾濁的雙眸道:“前輩當真是獨孤殘麼?”
“當然當然,你瞧我的手……可不就是斷了一指麼?”
從窗口中,沈浪看見了一隻枯瘦如柴的手,而小拇指處卻齊根斷了,果然只有九指。瞧明白了,沈浪卻笑道:“前輩是斷了一指,獨孤殘也斷了一指,但是前輩卻不是他。”
“你胡說,老夫就是獨孤殘!”
沈浪不想與之理論,轉身又準備離開。
“等等……好吧好吧,老夫不是獨孤殘!”
沈浪笑道:“那前輩是誰?”
“老夫……老夫是……苗疆毒王霍起……”
沈浪玩味一笑:“霍起,已然身死的霍起?‘赤血’的主人?就是閣下?”
大聲道:“你不行麼?老夫就是霍起,如假包換,若你再不信,老夫可以對天發誓……”
沈浪心中雖驚訝,但也只是笑了笑。黎老曾經說過霍起已經於多半年前死於雲州,而眼前的人卻自稱霍起,若這是真的,那死去的人又是誰?
鐵門裡的人瞧沈浪半天不語,隧道:“小子你也知道‘赤血’,那可是老夫配置的頂級金瘡藥,能夠生肌活膚。只可惜老夫就只配了一次,還送給了穆傾城。你知道,難道……難道……你們……可瞧着不像啊!”眼前的人太過年輕,而穆傾城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霍起怎麼都不能把他們聯繫到一起。
沈浪一聽就知道對方想差了,只得沉聲道:“江湖傳言霍起好毒、好屍、好女人,但我卻知霍起還有兩樣不爲人知的嗜好,閣下能說說麼?”
鐵門後的人嘿嘿一笑道:“既然不爲人知,不說……也罷。”
“那……在下就告辭了。”
“且慢,是……是劍譜……和小童”
“哼,就衝你最後一樣,關你一輩子都不爲過。”沈浪知道霍起從來都不是良善之人,性情不但乖張暴戾,而且做事隨性妄爲,毫無原則可言。但這樣的人卻是蠱毒的祖宗,江湖上都想拉攏的人才。
霍起尷尬一笑:“這都是年輕時的荒唐事,而老夫已經被關了近一年了,懲罰夠了。”
沈浪道:“那閣下是怎麼被關的?”
霍起道:“那個……大概一年半多前,楚瑜帶着穆傾城的親筆函來見老夫,邀請老夫去天涯海閣做客。當時老夫剛好改進了蠱毒情人醉,也想拿去炫耀一番,於是就到了天涯海閣。當時她們對老夫是極盡拉攏,所以地宮之中老夫也來去自由。當時乾坤一指獨孤殘就被關在這裡,老夫貪念他的殘劍訣,而他卻巧言利用了老夫,最後來了個金蟬脫殼逃了出去了,不過他被關已久元氣大傷,且臨走時中了老夫的毒,若無意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哼哼,老夫雖被關,也算是爲自己報了仇了。”
沈浪聽了霍起的一番說辭,不由有些好笑,當初穆傾城並未打算放過霍起,在事後又派了楚瑜前去滅口。若她知道那個霍起只是獨孤殘易容假扮的,且本身就活不了多久,她會怎麼想?
“那閣下被關獨孤殘在逃,你爲什麼不通知穆傾城知道解救,反而還要假扮獨孤殘?”
霍起冷哼道:“與穆傾城相處到最後,那女人的心思老夫也料到一二,若說明……只怕老夫死得更快。”
沈浪沒想到那時的霍起已經對穆傾城起了戒心,兩人已經是面子功夫了,而獨孤殘的攪局還真救了霍起一命。
瞧見沈浪不語,霍起不有提高了聲音道:“小子還不相信麼,不打算放老夫出去了?”
沈浪一挑眉道:“閣下想出去?”
“廢話,當然想……”
沈浪點了點頭道:“嗯,在下信你是霍起,只是卻不能放你出去爲禍一方。”
霍起拍打着鐵門,直接對着觀風口吼道:“小子……你……你你想怎樣?”
沈浪微微一笑:“在下不想怎麼樣,只是不想放你出去。”
霍起怒道:“算你小子狠,你到底想怎樣,說出你的條件來。“
“條件……沒有!”
“你……好好好,只要不讓老夫去死,其餘的老夫都答應你總行了吧!”實在是被關怕了,霍起只想早點出去。如今是形勢比人弱,也只好放緩了姿態。
沈浪一聽笑道:“此話當真?”
“當真,老夫敢以人格擔保。”
“人格?”
瞧着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霍起又是一陣氣餒,老臉也被嗆得通紅,遂改口道:“那就以性命擔保……”
沈浪瞧了霍起一眼,也不再說話,而是抽出了斷玉劍,手起劍落,鐵門也被打開了。
門裡的霍起衣衫襤褸形容憔悴,若不知底細,還真以爲他是一個可憐無害的老人。霍起也瞧着沈浪,一個白衣勝雪俊朗不凡的年輕人,只是如此的人才太過可惜了了。心隨意動,霍起突襲的手還未擡起,沈浪的劍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