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大門口一見之後,沈浪就再也沒有見過長樂郡主。他從不認爲長樂郡主是一個身家單純的人,一個孤身女人,身份名聲具有一般人豈能辦得到?更何況她還有一身不知深淺的武功,以及當朝皇帝另眼厚待,這些豈是一個普通貴族能擁有的?
沈浪穿過回橋,一踏進清涼水榭,便瞧見了在外廳坐着的長樂郡主,長樂郡主也在第一時間瞧見了沈浪。兩人四目相對便各自一笑,長樂郡主起身請沈浪落座,並親自奉上了香茶一盞。眼前的沈浪溫潤沉穩依舊,只是卻少了份氣勢,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弱而且臉色也透着蒼白。
沈浪也打量着長樂郡主,此刻的長樂郡主一身雪衣常服,青絲如墨隨意披散着,竟有說不出的慵懶脫俗。沈浪當即微微一笑:“郡主是在等在下?”
長樂郡主笑道:“我知道你再晚也會來,天水的瘟疫你是不會不管的。”
沈浪道:“那郡主要沈浪怎樣做才肯給‘綠晶石’?”
長樂郡主嫣然一笑,卻沒有回答沈浪,而是玉手一指桌上的茶盞,緩緩道:“此茶名爲‘相思引’,是專門用於引逗‘情人蠱’的。若飲下此茶,就會讓體內的蠱蟲異常興奮活躍,痛的人生死不能。”
沈浪輕輕笑:“郡主費心覓得‘相思引’,就是爲了試探在下到底有沒有中毒麼?”
“也不全是……”長樂郡主用一貫的溫和語氣道:“瞧瞧這個是什麼?”
桌上的一副卷軸被長樂郡主打開……
“《尋芳圖》?”
《尋芳圖》是前陣子沈浪攜朱七七遊西湖後,恰巧碰到朱七七在畫當日的情景,可她怎麼也畫不好,又想留住那一日的美好,折騰了好些功夫都不成。沈浪實在瞧得無奈便提筆塗鴉了一張送給朱七七,而見過這幅畫的除了沈浪就是朱七七,但如今卻到了長樂郡主手中。
“不錯,是《尋芳圖》!沒想到沈公子真是深藏不漏,還有這等技藝!”
“《尋芳圖》怎麼會在郡主這裡?”沈浪相信朱七七是絕對不會把《尋芳圖》給人的。
長樂郡主笑道:“說來慚愧,我因實在無聊便出去走走,無意中看到朱姑娘再瞧這幅圖,我也好奇想瞧所以就拿了過來。”
長樂郡主說是慚愧,但她輕巧的語氣,從容的神態,明明是行爲欠妥是不告而拿,但她卻無任何羞澀慚愧之意。堂堂郡主竟然如此行徑且安之若素,沈浪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人。
沈浪臉色一沉:“郡主如此行爲豈是做客之道。”
“可你也未盡到待客之誼!”長樂郡主反駁的話說的太理所當然,仿若沈浪就是此間的主人,就應該儘儘地主之誼。沈浪聞之神情稍稍一滯,繼而眉峰微蹙。長樂郡主也意識到她的語氣口吻不妥,似乎也沒有責怪的立場,遂神情一緩又道:“你也莫要在意,一會瞧完了我便送回去就是。”
沈浪道:“郡主是在威脅在下麼,如意春風居你可以來去自由?”
長樂郡主笑道:“不,我只想告訴你,對於朱七七我是沒有惡意的。”
沈浪身上的痛已經讓他費盡心神力氣,而眼前的長樂郡主讓他卻猜不透用意。
長樂郡主瞧着沈浪沉默不語,對着《尋芳圖》自顧自話:“如花般的少女在漫天飛舞的柳絮中翩然如蝴蝶,暮然回首中卻看到了那個在她身後一步一隨的朗朗少年,少女的眼神愉悅,似乎在說她所尋求的事物不在眼前而在其身後,嘖嘖!當真是幸福的一雙人!”
沈浪道:“郡主到底想怎樣?”
“飲了這杯茶,給你綠晶石!”。
“好!”沈浪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還有,我要你通告天下,說這藥引是我長樂郡主提供的。”
“好!”
沈浪說完便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而長樂郡主也未食言,拿出一個檀木盒子遞給了沈浪。蝕骨的痛楚讓沈浪的心神有些恍惚,他稍稍緩了緩,強撐着打開盒子瞧了一眼,便順手拿過尋芳圖,勉強道:“圖的事情就不勞煩郡主了,在下告辭!”
沈浪要離開,長樂郡主並未加阻攔,帶到沈浪漸漸走遠,長樂郡主瞧着沈浪的背影心情很是愉悅,“咯咯,還是親自確定比較有趣……”沈浪雖然極力隱忍,但‘相思引’加‘情人蠱’會讓毅力再強的人都服軟的,他蒼白的臉頰以及額頭上的汗水不就說明了一切了麼?
……
待莫言接到王憐花的通知,匆匆趕到的滄浪居的時候,卻看到沈浪獨坐桌前在看書。
“公子,你不是……”眼前的景象和自己想象中差異太大,雖然沈浪的臉色依舊蒼白精神欠佳,但卻不妨礙其從容。
“怎麼了?”
“王憐花說你……”莫言有些不明白了。
沈浪道:“不去壓制自然就很痛……”
莫言道:“你又用更多的內力壓制蠱毒?”
沒有回答莫言的提問,沈浪忽然輕笑道:“你有沒有見過一種心法,全天十二個時辰都可以修煉內力的……”
“你是說……”莫言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看來這次戚小婉......呵呵....莫言突然想喝酒了。
“好了,去辦事吧!”沈浪不欲多談,順手遞給莫言一個信封。
待莫言走後,沈浪又專注地看着書,仿若書中有他想要的東西。
朱七七這幾日是相當的怨念啊!
怨念爹的不幹不脆:安王提親又怎麼了,爲什麼不一口回絕。說是要看七七的意思,哼,還不是因爲抹不開面子怕得罪安王。不過,她爹怕得罪人麼?。
怨念二爹的無原則恭維:說什麼七七長大了懂事了有擔當了要盡責了云云,硬是把她作爲攏月山莊的女主推了出去。好像不陪客人盡興就是莫大的罪過一樣,害她想任性一把中途偷跑去看沈浪都覺着愧疚難當。
怨念王憐花呀王憐花:整天人都瞧不見更別說其他了,比起王憐花她更怨的是長恃和蝶晚,比長恃和蝶晚更更怨念的是攬月樓和清風閣。不過,這些她朱七七怨得着麼?
朱七七也怨念她自己分身泛術,沒能照顧好沈浪。想着沈浪的時候她自己的心就疼啊疼的,卻還要在客人面前故作姿態,笑的臉都抽了。
還怨念那個手段高明且不厚道的小毛賊,什麼值錢的東西不好拿,偏要拿沈浪送給她的《尋芳圖》,哼,千萬別讓她朱七七給逮着,否則定有他的好果子吃!
且想怨念那個捨不得怨念的沈浪,這幾日你到底好不好?你且知我好不好?爲什麼都不過來瞧一眼她,還是因爲你痛的不能來……
清冷的夜風吹來,吹亂朱七七的一頭長髮,也吹的朱七七一個激靈:朱七七,你這是怎麼了,這還是那個你麼?幾日的瑣碎事情竟讓你變得如此怨天尤人了麼?這……像你麼?這樣的朱七七讓她自己竟然都覺着陌生起來了。
“七七……”清朗的聲音傳來。
猛然擡起頭,朱七七便看到了夜色中那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你怎麼……來了”
“過來接你啊!”
朱七七上前很自然地靠向沈浪,她把臉窩進沈浪的胸前,過了好久才嘟噥道:“這幾日你好不好?”
沈浪擁着朱七七,柔聲道:“這幾日你過得好不好?”
“不好!”朱七七腦袋都沒有擡起。
“怎麼了?”
“我……我差點就變成了一個牢騷滿天飛的“怨婦’了!”
“呵呵,七七……”沈浪被朱七七逗的忍俊不禁。
“你呢,你好不好?”
“我很好……”
“真的麼,身上還很痛是不是?”
沈浪微微一笑:“你現在瞧着我不好麼?”
朱七七擡頭看了眼,又埋首緊緊抱着沈浪的脖頸:“我知道你一定很痛很痛,我……我怎麼才能幫你?”
“你不需要……”
“可我想分擔你的痛……很想……”朱七七說的很小聲,她不敢瞧沈浪怕眼淚不聽話亂跑。她其實一點都不愛哭的,是真的!可爲什麼最近的鼻子老愛發酸,怪癢癢的。
“七七……阿音小泥巴還在後面呢,我們……”
幾乎每次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沈浪都知道周邊有好些人存在,也只有一個朱七七傻傻的不知道而已。就現在來說,小泥巴阿音在右側十來丈的大樹後面;王憐花在右側的屋頂上;莫言在迴廊裡離的稍遠一些;還有那個見面不多的顧世子,屈尊正蹲在旁邊假山的山洞中;還有一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影衛,什麼時候過來都不打個招呼,正在腳下的泥土中盡忠着呢。只不過今日的人稍稍多了一些,在衆多看客中有個不熟悉的顧世子……
被這麼多雙眼緊盯着,沈浪的從容近乎被擊潰,可他又不能表現異常,更不能全部告訴朱七七。
“色使大哥幹嘛老是跟着我。”朱七七真的不能理解,小泥巴還好可是山佐天音就說不過去了。
“怎麼?不樂意了?”
朱七七嬌聲道:“能不能別讓他跟啊!”
“不能!”想都沒想沈浪就一口回絕,非常時期肯定沒得商量。
“沈大哥……”
“撒嬌也沒用!”
“那——好吧!”朱七七聽得沈浪的語氣不容商量,便也不再糾纏,此路不通另行他路唄,好歹她朱七七也是個聰明的姑娘。
“這麼容易打發?”
“人家懂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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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沒有陰謀?”
“嘻嘻,絕對沒有!”
朱七七的保證向來靠譜的少,但沈浪還是相信在這麼多雙眼睛底下,她朱七七是玩不出什麼花樣的,遂寵溺笑笑,牽着朱七七如意春風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