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鵝羊山的時候,正好看見陸續有人扛著米袋從臧氏莊園中出來,其中多有揹負刀劍等法器者。
劉小樓放緩腳步,多看了幾眼,林雙魚在一旁終於開口:“小樓在看什麼?”
“今年的臧家春耕有些早……現在居然都結束了,比我算的早了半個月……”
“春耕?小樓還懂靈植農事?”林雙魚有些詫異。
“不太懂,就是給他們家幫過工,收過稻子……”劉小樓忽然笑了:“當年曾經發過夢,夢見我有一天發達了,給他們家收完稻穀,稱量的時候不用被管事的狠狠踢上一腳,哈哈……”
“踢上一腳?”林雙魚聽不太懂。
“沒事……咱們回去吧。”劉小樓擺了擺手,加快了腳步。
到了烏巢鎮,劉小樓沒有穿鎮而過,卻帶著林雙魚去了一家糧鋪,到櫃檯上打招呼:“掌櫃的,有今年新進的靈米麼?”
掌櫃的還是那個掌櫃的,十年未見,似乎歲月在他臉上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看上去就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一個整日收購販賣靈糧的掌櫃,這些東西能少吃得了嗎?哪怕是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人,光是天天吃靈糧,就足夠他延壽幾十年了,就算到了八十歲,看上去也就跟五十來歲差不多。
他記性同樣極好,當即樂了:“劉小仙師,多年沒見了,一向還好?”
劉小樓道:“託您的福,沒毛病!有新進的靈米沒?”
那掌櫃的道:“哪能沒有呢?怎麼,今年劉仙師不賣靈米,改買靈米了?”
劉小樓哂然:“瞧您說的,這麼多年了,那還能不長進些?”
那掌櫃的翻出一個口袋:“要多少?十斤?二十斤?老規矩,一兩五一斤。”
劉小樓討價還價:“一兩二錢……”
“劉仙師你是老人了,你是知道的,那就沒賺頭了,不可能!”
“能賺兩錢嘛。”
“這可是靈米,才賺兩錢銀子,我這鋪子還開不開了?”
“我買一百斤!”
“一兩四錢!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再不能減一分銀子了,否則我就跳烏巢河了!”
兩人最終以一兩三錢銀子一斤的價格,成交了一百斤,兩個麻布口袋,劉小樓扔進乾坤袋裡,一下子將袋子剩下的空間幾乎填滿。
然後又去買酒,還有各種調料等等……
林雙魚好奇的看著他忙碌著,忙完之後又跟著他一起回山,路上忍不住道:“這些瑣事,你都一個人忙活?”
劉小樓道:“要不然我們是散修呢?”
林雙魚建議:“散修又不是獨修,你好歹也是上古宗門的掌門,如今又築基了,有資格收徒了。”
劉小樓嘆了口氣,道:“收徒啊?太麻煩了……我這歲數還不算大,還有希望再往上衝一衝,哪裡有時間收徒?”
林雙魚道:“那就找個家僕,伺候你的起居飲食。”
劉小樓笑道:“我有什麼可伺候的?一個人慣了……這也就是林師姐來了,而且還要來兩個人,我這纔多備些吃食,平日裡都是極簡單的,相當舒心,用不著什麼僕人。有個僕人在旁邊,還要操她那份閒心,累……”
夕陽落山,這是林雙魚在烏龍山過的第一個夜晚,也是她成爲三玄門客卿的第一個夜晚,而這第一頓晚飯,她就知道爲什麼劉小樓用不著僕人了。
眼睜睜看著大白叼來一堆枯枝敗葉,然後拚命啄著,一陣白影晃動,煙火冒起……
又感到一陣涼風吹動,小黑自林中竄出,三蹦兩跳的來到院子裡,嘴裡拖著只兔子……
然後小黑又叼來兩根竹筍……
兩個傢伙就著火堆處理兔毛、內臟,又給竹筍剝皮,折樹枝搭火架……
接著,大白去處理靈米……
然後大白看了眼“遊手好閒”的林雙魚,又看了看那點兔肉和竹筍,於是換小黑照料火堆,自己撲棱著翅膀從旁邊懸崖一躍而下……
天知道,林雙魚真不是遊手好閒,而是目瞪口呆,或者說目眩神迷。
南海劍派是劍修宗門,劍修們自信掌中劍可勝萬物,一心劍道,心無旁騖,西樵山上是沒什麼靈禽靈獸的,沒人有那份精力和興趣去搗鼓。
但羅浮山是有的,林雙魚就見過幾頭靈獸,都是羅浮派豢養了不知幾百、上千年的靈獸,神通威能堪比金丹乃至元嬰,是羅浮山鎮山之寶,每一頭都被羅浮派如同老祖宗一般供著,哪裡會見過眼前這般景象?
大白跳崖後,還來不及震驚和琢磨原因,她的目光又被小黑深深吸引,這隻黑貓半立著,用兩隻貓爪和一條尾巴翻轉著火上烤著的兔子和竹筍,翻轉片刻,又去旁邊的竈臺上抱了許多瓶瓶罐罐過來,往上兔肉上抖落那些調料。
也不知看了多少時候,剛剛跳崖的大白又躥了上來,這回扁喙裡又叼著一尾尺許長的大肥魚……
直到兔肉烤好、竹筍魚湯燉好、靈米飯煮好,劉小樓才從崖頂上回來——他剛纔上去看雷火元精和雷豹骨笛了,下來後往竹筍魚湯和烤肉上撒了些小顆粒的東西,香氣頓時蔓延開來,充斥著整座小院。
林雙魚眉毛一挑,笑道:“大封山的七月香蘭?”
劉小樓道:“和他家的韓九千認識,去拜山時他沒在,他家裡比較客氣,送了一袋給我,我說不收吧,他家四老爺、二房的韓高几個死活不答應,說我不收就不讓我走,你說這事鬧的,他們家啊,就是太好客!好了,可以開吃了,小黑去把酒取來……”
兩人兩獸就在屋前木臺上開席,圍坐在一起,一時間,“喵喵喵喵”、“咄咄咄咄”不絕於耳。
林雙魚左右看,頗覺有趣,那吃起來早就沒了滋味的靈米飯,忽然又變香了。
一餐吃罷,林雙魚問:“伱這裡只有這座小院?山下有地方住麼?”她是修行人,築基後期的高手,闖蕩天下多年,哪裡不可歇宿?跟樹下、石上、洞中,隨便一坐就能過夜,說出來不過是避嫌而已。
劉小樓道:“就在下面不遠有個半鬆坪,是我三玄門廢棄的院子,需要修葺一番……”
林雙魚擺手:“就那裡吧,不必修葺了。”
見她要走,劉小樓實在忍不住了:“林師姐,說了半天,另外兩位客卿到底是誰?”
林雙魚想了想,搖頭道:“我也說不好……”
劉小樓愕然:“說不好?”
林雙魚道:“邀請了不少人,不知道最後誰會來。”
劉小樓眨了眨眼:“要是都不來呢?”
林雙魚笑指兩個畜牲:“那就讓它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