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無論實力有多強,無論是否知曉聖域強者自爆時的威能有多可怕,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同一個問題:這裡真的要完了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也沒有人猜得到答案,就算是頭腦比無奇都要高過一籌,勝過這裡所有人的雲智豪,也預測不到結果,所有人都只能靜靜的等待,等待生,或者是死。
逃,在這一刻,已經變的多餘。地面下陷,地皮坍塌的速度實在太快了,範圍又大的驚人,就連距離噴泉最遠處,華容道之外,那片茂密的叢林都難逃此劫,連這些地方都是如此,又何況是距離噴泉如此之近的衆人呢?
生命在這一刻渺小起來,在強大無比的大自然面前,只能淪爲弱小的一方,永遠處在被動的位置。
劍聖,佩羅和鬥聖三人雖然能飛,而且,都已是聖域之境,以他們三人的實力,原本完全可以逃過這場突然降臨的災難,但此刻的他們實在太虛弱了,連走路都顯得特別費力,又如何能飛呢?
所以,這三人也難逃這場完全由巴爾克一人引起的災難。既然連他們三人都是如此,就更別說是其他人了,羅德,娜可露露,修斯和賀小天等人都在地面下陷,迅速坍塌的過程中,掉入了一個又一個突然出現的深坑之中。
休斯米中立國和羅薩王國的殘兵們亦是如此。
不過,和娜可露露與羅德一行人略有不同,這些實力一般的士兵掉入深坑之後,都沒有保持沉默,而是彷彿見到了這世界上最恐怖,最可怕的事物一般,面色蒼白,驚叫聲不斷,其中一些意志力薄弱之人,甚至還當場大小便失禁,醜態百出,丟盡了臉面。
可饒是如此,也沒有一人敢嘲笑那些地位極高,平常總愛仗勢欺人,此刻卻嚇得身子顫抖,膽子比老鼠還小的將軍。因爲,幾乎每一個人都在深深的恐懼中,露出了醜態,他們不是嚇得臉色煞白,就是嚇得眼窩深陷,雙目暴突,內心的恐懼大的難以想象。
既然連自己都是如此,又如何能嘲笑別人呢?
就在這時,“噗通”隨着一聲落水的輕響忽然驀然間響起,“噗通……噗通……噗通噗通……”一聲接着一聲,一聲快過一聲,一聲高過一聲的落水之聲,立刻此起彼伏的迴盪而起。
下一刻,所有人都落入了一片冰寒刺骨,卻不會傷及他們性命的水域之中。接着,一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浮力頓時莫名的出現,竟然好似一隻無形的大手,把衆人的身子完全託起,然後,不斷的往上推。
當所有人都從水面上探出腦袋,重新獲得了新鮮的空氣後,這股浮力也沒有就此消失,但卻也不再繼續把衆人的身子往上送,而是保持不變。既不讓衆人掉入水下,也不讓衆人離開水域。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一分多鐘,才終於出現了變化。不過,變化的並不是浮在水面之上的衆人,也不是衆人身下那股無法形容的奇異浮力,而是水域本身。
只見已然平靜的水面忽然劇烈的浮動幾下後,整個水面竟然開始慢慢的向上升了起來,就好似漲潮一般,水面不斷的向上推移。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罷了,這最多隻會是一次普通的自然現象。
可奇異的是,當水面不斷上移之時,處在水域最上方的衆人竟然也跟着一同上浮,根本沒有任何一人掉入水下的情況出現。
發現這一點之後,一時間,所有人的腦海都涌出了四個相同的字:不可思議。
良久之後,水面的上升之勢這才完全停了下來。這時,地面也同時停止了晃動,又重新恢復了平靜。此刻的水面恰好與原先的地面處在同一高度,方圓數千裡的範圍之內,已經沒有了高聳入雲的山脈,也沒有了枝繁葉茂的森林,有的只是水,一片巨大的水域。
不知多久之後,“轟!”突然,一聲巨響絕空而起,那股沖天而起,好似噴泉一般的水柱終於和抵達了目的地,與天空之上那濃郁無比的黑雲重重的撞在一起。
下一刻,衆人都以爲又會有什麼災難降臨,心都不約而同的提了起來。可這一次,他們卻錯了。
只見巨大的水柱與黑雲劇烈的碰撞在一起之後,竟然一衝之下,直接把厚實的黑雲完全打穿,衝出了黑雲的阻擋,來到了所有黑雲的最上方。
接着,來到黑雲上空的水柱突然發出一聲巨響,“轟!”的一聲過後,一下子就完全散開,化作零零散散的水滴向着四周巨大無邊的黑雲之上灑落而下。
下一刻,沒有和水柱接觸的黑雲全都出現了一陣巨大的震顫,然後,它們竟然毫無預兆,直接崩潰,彷彿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一般,一瞬間全都化作了虛無,消失在了天空之上。接着,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就緩緩飄落了下來。
這一幕發生的實在太快了,說來緩慢,但其實一切都只在一瞬間就完成了。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此,一定會驚歎於大自然的神奇。
不但因爲天空的轉變神奇無比,還因爲地貌的突變突兀至極。原先平坦一片的平原此刻竟然已經蕩然無存,完全變成了一塊巨大的湖泊。湖泊的覆蓋範圍之廣,遠超蘭法大陸上任何一片水域,其水之深,更是之前絕無僅有。
當然,這還只是其次,真正足以讓人驚歎的是,當這片湖泊出現之後,天空恰好落下淅淅瀝瀝的小雨,然後,四周的環境就在一瞬間出現了翻天覆地的鉅變。
原來的平原,戰爭留下的硝煙之氣一直久聚而不散,刺鼻的血腥味到處都是,橫屍遍野,死氣瀰漫,這裡幾乎就與一座墳場沒有任何的分別。
可此刻,空氣變得清新了,屍體也在地面坍塌,水面上升的時候全部落入了水底,再也無法重見天日,死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似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般,再也看不出半點的痕跡。
良久之後,小雨停了,一道美麗的七彩長虹從東方的天邊出現,一直延伸到遙遠的西方。
接着,天終於亮了,很久都沒有出現的太陽,終於姍姍來遲,重新高懸於天,把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
下一刻,陽光普照,萬物復甦,各種各樣的種子紛紛破土而出,向着陽光的方向緩緩的生長。因爲弱小反而逃過一劫的各類蟲魚鳥獸紛紛衝出避難之地,在陽光下,翩翩起舞,以它們各自獨有的方式爲新的一天慶祝。
接着,鳥兒開始了飛翔,開始了悅耳之音不絕於耳的歌唱,魚兒則欣喜若狂的拍動着水面,成羣結隊的圍繞在羅德與娜可露露等人的周圍,各種新奇的生物紛紛從臨時挖好的地洞中探出腦袋,跳入潔淨的湖水之中,嬉戲,打鬧。
如果說不久之前這裡還是一片死地,那麼現在,這裡就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活地,到處都能見到活生生的生命,不單單有人,有鳥,還有魚,到處都洋溢着濃濃的生機,空氣之中都是悅耳的鳥鳴聲,天地之間都是興奮與激動的人與獸在歡騰,在跳舞。
“我們沒死!我們沒死!我們竟然沒死!”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大家竟然都活了下來!奇蹟啊!這真的是我這輩子親眼見證,親身經歷過的最大奇蹟啊!!!”
下一刻,隨着四周氣氛的慢慢改變,所有士兵都同時反應過來,高舉雙手,或是激動,或是興奮的歡呼起來。
僅僅一瞬間,這裡就徹底成爲了一片歡騰的海洋。有的人彷彿魚兒一般,在水中暢快的來回遊動。有的人則好似天空之上翱翔的鳥兒一般,開心的唱起歌來。還有的人閉上雙目,以沉默的方式,用心靜靜感受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每一個人的慶祝方式都不同,每一個人的激動之情也有高有低,但無論是誰,都有那麼一瞬間,會忍不住在心底說上一句這樣的一句話。
我還活着。對!我並沒有死,我還活着!
羅德和娜可露露一行人當然也不能免俗,直到這時,他們才終於明白,剛纔地面崩塌,山體坍塌,彷彿末日降臨的現象到底是什麼。原來那並不是什麼末日,而是黎明前的黑暗,迎接光明到來之前爲大地的重生,生機的復甦而做出的準備。
下意識的感受了一下身下數千米以下的水域,發現方圓數千米之內,都沒有任何巴爾克的氣息,羅德和娜可露露一行人這才終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與此同時,衆人心中全都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終於平安的放了下來。
至此,一場被後世稱爲“巴爾克之亂”的劫難,這纔在這一刻,終於以巴爾克本人的死亡,宣告結束。
此時此刻,無奇的氣息和巴爾克一樣,也消失的乾乾淨淨,一點不剩,無論是實力最爲強大的佩羅,還是頭腦最爲聰明的雲智豪,亦或者是和無奇靈魂相連的小白,都沒有察覺到任何無奇的氣息。
若無奇只是普通人,那這樣的結果也就意味着死亡,破法團的任何一名成員都會無法接受,更絕對無法承受,可無奇不是普通人,他擁有死而復生的特殊能力。而且,無奇從生到死,然後,又從死到生的次數已經很多了,破法團的很多成員都親眼見證過。
所以,當衆人發覺無奇的氣息也不存在於此之後,並沒有任何的擔心,更不覺得意外。因爲,他們堅信,不用多久,無奇的氣息就會重新出現,到那時,他們又會再一次看到無奇臉上那和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了。
可不知爲什麼,羅德在發現這一點之後,心底卻忽然莫名的悲傷起來。在這一刻,他忽然有種感覺,彷彿這一次,無奇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會再回來了,這次無奇是真真正正的死了,而不是和以前一樣,死了之後,還能再一次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念及此,羅德的心中頓時一痛,彷彿重要的東西突然被人掏走了一般,臉色難看無比。一旁的娜可露露見狀,立刻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了,羅德?”
羅德聞言,看着娜可露露,想把自己的感覺說出來,可話到了嘴邊,他卻又打消了這個想法,心道一聲“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然後,才緩緩的搖頭,低聲回道:“沒什麼。”接着,他便不再多想,和夥伴們一起上了岸。
數日之後,羅德的傷勢得到了一些恢復,但他心中的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越來越濃,最終變成了糾結,彷彿一隻無論如何都趕不走的蒼蠅一般,始終縈繞在心頭。
看出羅德臉色不佳的娜可露露問道:“羅德,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羅德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我感覺這次,無奇他……也許不會回來了。”
此言一出,娜可露露頓時噗嗤一笑,沒好氣的白了羅德一眼,開玩笑的說道:“你瞎說什麼呢。
鼻涕蟲可是擁有復活的特殊能力。我當初可是親眼看到他從墳墓裡爬起來的,這次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巴爾克的自爆威力雖然很大,但鼻涕蟲的身體能夠自我修復,重新組合,難道你忘了嗎?”
“這我知道。可我還是覺得這次不一樣。不行!我不能再呆在這裡養傷了,我必須……”
“你要幹什麼?”
“我要再去那裡看看。如果無奇真的能夠再一次復活,他的氣息應該很快就會出現,不早一天確定他還能復活,我就無法安心。”
“不行!要去,你現在也不行。要不這樣,我隔三天去一次那裡,幫你查看無奇的氣息,這樣總行了吧?”
“好吧。”
三天之後,娜可露露去了,可沒有查探到無奇的氣息。六天之後,娜可露露又去了,但仍舊沒有查探到無奇的氣息,一個月之後,娜可露露還是沒有查探到一絲一毫無奇的氣息。
不過,娜可露露並沒有就此停止查探無奇氣息的事,可整整半年之後,她也沒有任何的進展。羅德知道這事後,終於再也呆不住了,不管娜可露露的勸阻,就直接帶傷離開了鬥聖市,獨自一人來到了無奇當初和巴爾克一同自爆的地方。
此刻的這裡已經和當初的樣子完全不同,不但變得風景秀麗,而且美不勝收,無論是清澈無邊的湖水,還是湖中四處暢遊的魚兒,亦或者是天空之上不斷翱翔,高歌聲不絕於耳的鳥獸,都是一道賞心悅目的美景。
水清的能夠當鏡子一樣照人,空氣清新的如同花香一般沁人心扉,這裡到處都是美,可卻無論哪一處,都沒有無奇的氣息存在,水底沒有,鳥獸的身上沒有,魚兒體內沒有,無奇的氣息好像真的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
無奇!你個混蛋!說好還要和我一戰,我還欠你一條命!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死了呢?
再次來到這裡,羅德的胸中頓時冒出了怒火。可發泄完之後,也沒有辦法消除心中的不快,反而怒火越來越重,越來越氣,到了最後,他終於無力的發出一聲長嘆。
“唉!”然後,羅德的拳頭就攥的“咯咯”作響,“嗤”一聲,指甲直接深深的潛入肉裡,流出血來。此刻,即便羅德再不願意承認,再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無奇還活着,那個混蛋一定會回來。可也再無法迴避殘酷的現實,只能被動的接受這一切,看來你還是真的走了。
一念及此,羅德看着生機勃勃,一眼望不到邊的湖水,冷漠的臉上頓時不知不覺間留下了一滴無聲的淚水。然後,他身形一晃之下,身影頓時變得模糊起來,作勢就要離開此地,可就在這個時候,一聲熟悉的呼喚卻從身後忽然傳來。
“等等!你要去哪裡?”那是娜可露露的聲音,羅德聞言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娜可露露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然後,就身形再次一晃。
可正當他身影模糊,即將消失在原地之時,娜可露露的聲音卻又一次傳來:“連去的地方都不能告訴我嗎?”
這次的聲音中包含一股壓抑不住的悲傷,很顯然,娜可露露也在這一刻,明白了羅德的心情。
看來無奇真的是不會回來了。因爲他真的已經死了,否則,又怎麼會連和無奇靈魂相連的小白,都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沒有一點無奇的消息呢?
一念及此,娜可露露的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在羅德的背影之上。這時,羅德終於回頭看了娜可露露一眼,但他並沒有回答娜可露露的意思,也沒有逗留在娜可露露身邊,輔佐鬥聖的打算,只是神色感傷的看了對方一眼,就身形一晃之下,身影再次變得模糊起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娜可露露的聲音居然第三次響起,而且,這一次和前兩次不同,她似乎是做出了某個重大的決定一般,竟然深吸了一口氣,銀牙一咬之下,一下就擦去臉上早已滑落的淚水,神色堅定的踏出一步,對羅德說道:“好!你不說也行!我跟你一起走!”
此言一出,羅德的雙目頓時一凝,看着娜可露露的目光也一下子變得意外起來,可僅僅只是片刻而已,他就淡淡的笑了,然後,和娜可露露一起,身形晃動間,共同消失在了原地,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
至此,所有認識無奇的人,才都明白了一件事,無奇已經不再了,不過,讓他們意外的是,羅德和娜可露露兩人竟然也同時去向不明。不過,蘭法大陸的各地卻從這一天起,誕生了一個新的傳說,一個完全由無奇,羅德和娜可露露等人親手譜寫的傳說。
傳說從前有一個少年,他每天每夜,每時每刻都流着鼻涕,所以,認識他的人都稱他爲“鼻涕蟲”,很多人取笑他,看不起他,甚至還侮辱他,但是有一天這個少年耐着性子,開始閱讀起一本名爲“無名古卷”的書來,從此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