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從來沒有懷疑她,她告訴我的一切,在我聽到的瞬間,我的直覺便告訴我,那是實話,有她在我身邊,讓我莫名就覺得安心。
我之所以會這麼問,純粹只是有些奇怪。
“這個啊,”藍彩有些臉紅,她不好意思地瞅了我兩眼,“這個說起來……呃,可能會有一點點的,呃,丟人,當然,就只有那麼一點點而已,就一點點,小姐,您是大家閨秀,可不能因爲這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小事兒失了風範笑話我啊!”
我脣角微揚,心裡的疼痛剛纔便已散開,現在早已被藍綵帶來的溫馨籠罩起來。這樣的場景,以前常常發生吧,逗她的話再自然不過地從我嘴裡滑出,“哦?真的只有一點點?就一‘點點’啊——”
“小姐,您……真是……”藍彩壓低了聲音嘟囔,“那啥改不了吃那啥。”
“你說什麼?”
“小姐,您聽岔了,我什麼都沒說,聽岔了,您聽岔了。”藍彩咧着嘴擺手笑,擺明了敷衍我。
我順手敲了她一腦門兒,“我聽沒聽岔,夫人您就甭操心那麼多了,還是先說說你是怎麼個丟人法兒吧?”
“那,”藍彩撓撓髮髻,撲了粉的臉頰也掩不住透紅,“小姐,我可就說了啊,您別笑我。”
我忍住想笑的衝動,緊閉着脣點點頭。
“小姐,早些日子,您前腳出了門,我自然也沒法兒呆在丞相府了,只好跟着後腳也連夜……”
“爲什麼我出了門你就沒法兒在丞相府呆?是因爲沒我護着你嗎?”我好奇的打斷藍彩的話,“難道你平時恃寵而驕,大夥兒一看我不在就都來找你碴兒?”
“咳……咳咳……小姐,我仗着您的寵愛?”藍彩差點沒讓口水嗆到,“咳……小姐,您揹着相爺夫人私自出門,連個信兒也不留,我要是不連夜收拾包袱出來找您,還不被相爺把腿給打斷啊,估計這還得是輕的,您說,您把我置於何等不利之地,您,您居然還說我恃寵而驕!真是過分!”
終於把口水嚥下了去,藍彩接着說道:“再說了,您以前什麼時候寵過我了,我跟着你這些年,光沒沾多少,替您挨家法棍子捱罵的事兒倒是常有,哪兒像少爺身邊的小廝三福,從沒替少爺捱過棍子,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替主子望風站哨,小日子過得多舒服啊!”說罷她還無奈地嘆了一口,“哎!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這麼說,你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
藍彩大氣地揮揮手,“算了,其實吃這些苦也不算什麼,至少小姐待我好,我的一片心沒待錯人。”
我也咧着嘴笑了笑,“你剛剛說的少爺是我兄弟吧?”
“對,少爺叫霍子鳴,是小姐的哥哥,從小就可寶貝小姐了,簡直恨不能把小姐揉進心窩裡呢,說老實話,跟着小姐也算去過京城不少名門府邸了,我還沒見過哪家兒的哥哥待妹妹有少爺這麼好呢!”說起我哥,藍彩一臉的崇仰,“少爺是藍彩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最俊的男人了!”
“這樣嚯,我哥……”一個恨不能把我揉進心窩裡最好最俊的男人,是我哥。
見我又要回想,藍彩趕緊制止了我,“小姐,您快別去想了,可不能一會兒頭又疼起來了,等您好些了,再慢慢想,這會兒就……對,這會兒小姐不是要聽藍彩丟人的事兒嗎,先聽藍彩講吧。”
藍彩說得也對,失憶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想起來的。
“嗯,等好些了再去想,”我點點頭,“那你接着講。”
藍彩把繡凳往牀邊更挪近了些,“那日我包袱款款地連夜出了丞相府,還帶了這些年來小姐給我的所有家當做盤纏,打算不把小姐找回來誓不回京。誰知剛出了京城就遇上了暗手,所有盤纏都讓人給偷了,虧我聽了小姐的話,財不露白,還把珠釵耳環這些全給摘了和盤纏放在一塊兒,這下好了,一塊兒都給偷沒了,連個當的物件兒都沒有。”
“後來我沒辦法了,***的事兒也只能先擱一擱,摸花了臉跟山神廟的小叫花子搶生意,暫時幹上了討飯這行當。可誰知我連這個都沒能幹好,三天都沒要上東西,最後餓暈在路邊,讓相公給撿了回來。”
這個……真的只有一點點丟臉,只有一點點!一點點!
我強憋住笑,裝模作樣地拍拍她的小手兒,“嗯,藍彩,這有什麼不好意思丟人的,這是好事啊,我覺得以後可以多跟大家說說了,這是你和你相公的特殊緣分吶,別人想求也求不來呢!”
藍彩丫頭的大眼睛漾着一層粼粼水波,“真的?小姐您真的也這麼認爲?”
也?怎麼我覺得有點無力,難不成這丫頭還真這麼想的?
“咳,”喉嚨裡突然覺得有點幹癢,我清了清嗓子,“這個嘛,當然了,小姐什麼時候騙過你!”
“您沒騙過我?”藍彩剛剛還泛着水波的柔美眼睛登時鼓得溜圓,“小姐,您可真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啊!您要是認了京城第二騙,那可就沒人敢認第一了!要說您沒騙過人,您還不如說老爺是北耀國的暗人呢,估計信的人還多一些。”
“我常常說‘言不由衷’的話麼?”我也不記得了,乾笑兩聲,“呵呵,那一定是因爲我有苦衷。”
“小姐!”藍彩眉都快擰成絞了,“您這胡說八道的性子真是什麼時候都一樣!”
“別那麼計較嘛,”我笑得眉眼彎彎,“怎麼說你和你相公能結成姻緣都得算上我的一分功勞呢,那得多虧我悄悄出門了。”
“是,是,什麼時候小姐您都說得有理!”
藍彩以前也常常被我這麼欺負吧,呵呵,看樣子現在嫁了個好人呢,不用再受我欺壓了。
“對了,我爲什麼要悄悄出門呢?”是因爲使千金小姐的性子和爹孃鬥氣嗎?
“因爲相爺替您說了樁親事,您不願意,所以出門去找自己的幸福了啊,”藍彩替我把被子攏高了些,怕我胸口着了涼,“爲此,您只好先讓我不幸福一下下了。”
“我的幸福?”心口一抽,似乎又隱隱作痛起來,“那……我找到了嗎?”
藍彩剛剛還飛揚的神采隱了下來,流露出一絲心疼,指節青白,“我也不知道。小姐,我找到您的時候,您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懸崖下面,到處都是血,肌膚一片瘮白,您把我嚇死了,小姐,您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兒?要那麼嚇藍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