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智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一道驚雷在琳琅的心頭炸響,那本就十分難看的臉色,此時更是蒼白的發青。
此時的琳琅能夠深切體會到,琳智心中的絕望,也明白了這些年,自己究竟對琳智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可是也正如琳智說的那樣,自己很早之前就已經將這份親情斬斷了,只不過今天是自己親手將琳智的生機斬滅。這世上沒有回頭路,有些錯誤是無法彌補的,有些傷痕是無法修復的。
心中一片悽然的望着琳智,卻是見到她在自己眼前放開全部修爲和靈氣,朝着下方地面墜落而去。琳琅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要衝過去,可是身形纔剛動,卻是看到了琳智目光淡漠而冰冷的望着自己。
那眼神空洞的彷彿就像在看着一件死物,琳琅身體猛的一震,彷彿在身體前方有着一面無形之牆,一道自己永遠無法穿越的牆壁,將自己與女兒琳智永遠的隔絕開來。不光是今生今世,是不論經歷多少輪迴,自己與琳智也將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站在原地的琳琅,嘴角的鮮血緩緩的流淌而出,他在這個時候卻是露出了笑容。他看着那正在不斷落下的琳智,卻是露出了一抹十分柔和與慈愛的笑容,這一刻的琳琅,彷彿看到了琳智剛剛出生的時候。
當時還在襁褓中的琳智,是那般的可愛,彷彿上天賜予自己最大的恩惠。當時琳琅想過,只要有她在自己身邊,那麼自己便擁有了整個世界,就算用世界上的一切,都無法來交換自己的女兒。
當初的一幕幕彷彿還在眼前,可是那襁褓中可愛的身影,卻是漸漸轉變成,眼前一道渾身浴血的女子。女子的肩頭到腿部血肉翻卷,身體內的鮮血卻已經幾乎流盡,而這一切都是自己親手而爲。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記不清了,是遇到甘羅之後,我纔開始轉變的麼?還是我在遇到他之前,就已經忘記了過往,已經因爲慾望而喪失了自我。記不清了,真的是……記不清了啊!”
琳琅幽幽的開口說道,感覺這一番話似乎說給另外一個人聽,可是在場的許多人,還是能夠明白,這是琳琅向這些年不折手段的自己述說的。
此時他想要大哭一場,可是眼中卻沒有半點淚水,眼淚對他來說,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他想要放聲大笑,因爲他發現自己竟是如此可笑,但是他卻笑不出來,因爲自己現在甚至連笑的資格都沒有。
琳智此時已經接近地面,琳琅緩緩的閉上雙眼,他終究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女兒放開一切修爲,最終砸落地面時候的一幕。雖然這是女兒自己想要的,可卻是琳琅無法直視的。
他就這樣緊閉着雙目,緩慢的轉過身來,面向了身後的藤方。並沒有睜開雙眼,而是就這樣閉着眼,說道:“謝謝你,我是真心感謝你,讓我能夠在這個時候清醒過來,能夠以現在的狀態,再一次面對琳智。”
這番話琳琅說的異常懇切,絲毫沒有半點做作,每一個字都給人一種發自肺腑的感覺,琳琅立刻又說道:“最後還要麻煩你,送我最後一程吧。我知道你恨我入骨想要將我以各種酷刑折磨一番,可是我現在生機已斷,就算不動手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想要折磨我,那就抓緊時間吧,我的意識……正在逐漸模糊。”
琳琅並沒有再睜開雙眼,因爲他希望自己的雙目,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看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女兒琳智。雖然女兒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但是對於現在的琳琅來說,最重要的仍然是琳智。
此時的琳琅已經做好準備,甚至已經準備好,迎接藤方對自己採用最殘酷的手段進行折磨了。
能夠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在靠近過來,在自己面前停下。在短暫的遲疑後,突然額頭微微有些發涼,似乎有一根手指正抵在自己的眉心中央。
下一刻那根頂在眉心的手指,勁力猛然向外吐出,彷彿無聲無息的在琳琅的額頭上打開了一個缺口。這傷口並不太大,可是御念期強者的強橫勁力,卻是直接爆涌而出,徑直衝入到琳琅的頭腦中。
在如此勁力之下,琳琅整個人也是不受控制的倒飛而出,身體外的靈氣,也在這個時候直接潰散,整個人在向後跌飛一段,便直接朝着下方墜落而去。
“謝……謝。”
這兩個字是在最後時刻,琳琅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出來的,因爲太過虛弱,所以他這兩個字,也只有靠近的一小部分人才清晰的聽到。
他在感謝藤方並沒有折磨自己,就這樣乾脆利落的將自己擊殺掉。而另外他還有一點要感謝,因爲藤方下手的力道和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
琳琅的身體徑直朝下墜落,雖然下方早就因爲之前的大戰變成廢墟,但是衆人還是不難看出,琳琅掉落的位置與琳智幾乎是緊挨着。藤方竟然在最後,以這樣的方式送琳琅去與女兒團聚。
就在琳琅的頭顱遭到嚴重攻擊的一瞬間,那五名黑甲武者,突然間就是渾身劇震,緊接着身體上的氣息詭異的開始沸騰般的翻滾着,向外宣泄一般。
他們身體內的靈氣,就如同沸水一般的朝外宣泄而出,甚至那五人不管如何拼命努力,都無法控制住。
本來注意力放在琳琅和藤方身上的左風,此時也不禁詫異的看向那五名黑甲武者。他自然知道,這五名黑甲武者,就如同傀儡般受到琳琅控制,在琳琅被殺後,這些人也將會失去束縛,卻沒有想到最後會是如此結果。
只是短暫的遲疑後,左風突然間反應過來,猛的轉頭朝着身邊的藤力望去。因爲在這之前,其中五名黑甲武者,被抽取魂力和精神力的時候,藤力就曾經有過一些特殊變化,後來藤力也是在那種詭異的方式,重新喚醒了自己塵封的那部分記憶。
發覺到左風的目光,藤力也不禁神情一肅,隨即說道:“不錯,我曾經與他們一樣,都是琳琅控制下的狂戰士,沒有自我,沒有感情,甚至沒有任何意識,只會單純服從命令。
假如有一天琳琅需要時,我們會獻出一切,就算對方像現在這般放棄控制,也會直接讓身體內的能量直接爆發。因爲其中許多能量,原本就不屬於自身所擁有,當全面爆發的時候,生命也會快速的流失。
本來我當時也已經要死去,最後是大小姐琳智將她手中一株,極爲珍貴的九色淬魂蓮給我服下,這才讓我最終活了下來,只是失去了被控制之前的那部分記憶。”
雖然也知道,琳智曾經救過藤力的性命,卻不知道是這樣一個過程。只不過在說出這一番過往的時候,藤力的神情也複雜至極。
剛剛在琳智一心求死的時候,不光是藤力準備出手,甚至就連左風都猶豫着是否要出手。雖然對方出賣了自己,但是就衝着丁豪的關係,左風也覺得不能棄之不顧。
可是左風和藤力,之前都看到了琳智那淡漠和冰冷的目光,那根本就是一個死人,一個尚未嚥氣的死人。
哪怕有一絲一毫求生欲的人,藤力和左風最終都會出手,可是面對一心求死,甚至將死亡當成最好歸宿的人來說,去拯救對方沒有任何意義。
在琳琅死去後,雙方武者自然沒有人會再次出手。尤其是那剛剛宣佈投降,並且顯出自身一絲靈魂的伯卡和琳鵠等人,他們這個時候恐怕是在場最爲悲催的了。
不知道琳琅是將他們忘記,還是故意到最後都不將他們的靈魂歸還。當藤方最後那一擊,直接轟擊在他的腦海中時,那強猛至極的勁力,直接將琳琅的靈魂毀滅,當然伯卡等人交出來的那一絲靈魂,也一同被直接毀滅掉。
他們這些人本來信心滿滿,自認爲整個行動,自己纔是最大的贏家。可是卻反被琳琅利用,連大祭師鄭爐都給坑的靈魂被吞噬。這纔剛剛投降了琳琅不久,結果琳琅的隕落,直接讓他們所有人靈魂受到重創。
這一次的受創可謂嚴重至極,那些還沒有達到煉神期的武者,因爲本身靈魂不完整,終身將無法凝鍊念海。達到凝念期的伯卡會因靈魂受損,將再沒有希望在現在的修爲上做出寸進。
這些人抱着頭痛苦的嘶吼着,瞧他們一個個的模樣,就彷彿死過一次般。
左風和藤力都沒有輕舉妄動,反而是靜靜的望着佔據鄭爐身體的藤力。別人也許不清楚,但是藤力和左風,以及左家村的人都清楚,藤方最恨的是琳琅,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左風無疑。甚至因爲當年一些事情,藤方對於左家村的人,也有着深深的怨懟。
基於這個原因,左風並沒有輕舉妄動,腦子中卻是飛快的思考着,眼下這樣的局面該如何應付。
此時的藤方依舊保持着伸出一根手指,凝固着他擊殺琳琅時的動作。又過了兩息時間,他這才緩緩的轉頭,平靜的朝着左風這邊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