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元力在雙手和臂膀之間流轉，下品玄器黑雲弓在他手裡越來越滿，在蘇道陽感到吃力的那一刻他終於把黑雲弓拉滿了。
“滿月狀態！”
這次輪到林三惡驚訝了，他知道就算是他也拉不到滿月狀態，現在這少年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就說明了一個問題，這少年肉身的力量比自己還要強。
“你是體修？”林三惡語氣不像是詢問。
“就準你靈念雙修！”蘇道陽蒙在布里的眼神變得銳利，彷彿能透過布看到外面的一切，那一支三尺長的鐵鏃樺木杆的羽箭慢慢迎合內心那一觸即發的誅心印記。
林三惡再次一哆嗦，自語道，“死亡，只有我生命受到威脅纔會有這種感覺。”
他從下域來到這個血獄平原，雖然實力是存活下來最需要的條件，但他那強烈的直覺卻在無數次危險中救下了他的命，這也是他能在血獄平原混的風生水起的原因。
“走！”
林三惡沒有猶豫，轉身就跑，連他帶來的那個手下都沒有招呼。
“這就是我全部的力量嗎？”蘇道陽蒙在黑布下清晰的感受到了自身的力量，從失憶後他一直靠本能戰鬥，沒有一刻是像現在一樣對自身瞭如指掌。
“誅心箭，這是個有意思的戰技！”他從誅心印記裡得到了有關這個戰技的信息，羽箭指向了逃跑的林三惡，“讓我見識下我最強的戰技是怎樣的吧！”
咻，羽箭刺破空氣的聲音在蘇道陽耳旁響起，他喜歡這聲音，這是多麼美妙的殺戮之音。
“來了，威脅就是來自這支羽箭！”林三惡已經感受到了後面逼近而來的羽箭，他翻身一滾卻發現射來的羽箭就像長了眼睛一樣，他暗罵這混蛋閉着眼射出來的箭卻像長了眼睛一樣準。
“拼了！”林三惡一咬牙，將古銅大刀橫着擋在自己的面門上。
鐺，羽箭插在了古銅大刀上，但只在刀身上留下了一個小凹印，那強大的力量只是把他打退了十幾步而已。
林三惡看到擋下羽箭後暗自竊喜，但隨後不知道什麼東西砰然一下轟擊在他神海之中，他瞳孔驟縮，支支吾吾道：“這是魂力！”
然後下一秒轟然倒下，眼中尚且彌留着臨死之時的竊喜和對世界的眷戀。
蘇道陽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掙脫了束縛般，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好了不少，手中的黑雲弓掉落了下來，砸下的聲響讓最後一個敵人膽寒。
“潛龍出海！”
一聲厲喝，八尺銀槍從最後一個人的腦後刺進，從槍尖上隱約能看到紅白之物的痕跡，龍千晴一鬆手，銀槍和敵人一起倒了下去，緊接着龍千晴也癱倒在地，失神道：“沒了，磐石部落最後的圖騰沒了。”
龍千晴就那樣在滿地狼藉的屍堆中翻着，時不時喊一個名字出來，每一個名字都代表着磐石部落人員的減少。
“張姨！你怎麼了。”龍千晴的動作在翻到一個老婦時停了下來，嘴角微微抽動着，絕望爬上了她的瞳孔深處，她低下了頭呢喃道：“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要拋棄我。”
“噗！”張姨那沒有血色的臉動了動，眼皮慢慢撐開，乾枯的手放在了龍千晴的臉頰上，柔情道：“傻姑娘，我們只是你的累贅，現在也算解脫了。”
“嗚……！”龍千晴像個小女孩一樣哭了出來，“圖騰沒了，你們也沒了！讓我怎麼活！”
“我早就知道我不是復興的人選，爲什麼所有人都要我去承擔這個責任，爲什麼你們要對我寄予厚望，爲什麼！！！”
龍千晴咆哮着，待到聲嘶力竭時嘴裡還不停的問着爲什麼。
“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圖騰沒了也好，不該讓一個已經消亡的圖騰束縛住你的人生。”張姨氣息越來越弱，但還是堅持着說道：“不管小天是不是我們磐石部落的希望，你應該去活出自己的精彩，還有這個給小天，這是……”
嗚咽了幾下，張姨還是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話，龍千晴朝天嘶吼一聲，手輕輕放在張姨臉上一摸，說道：“張姨，我知道你也累了，你先休息吧！”
龍千晴在這一瞬間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掃視了一眼本來融洽和善現在卻變成屍山血海的營地，她走到被他殺死的敵人面前，緩緩拔出了銀槍，鐵血道：“蒼龍已死，磐石盡散！”
“想跟我走的人自己跟上！以後，只爲自己而活！”
龍千晴只留下了一個背影，但她早已淚流滿面，圖騰的消亡她比誰都要傷心，可以換句話說，圖騰比她的命還重要，她情願自己死也不會燃燒自己的圖騰。但今天，她卻做了生不如死的事。
她身上的圖騰是磐石部落最後也是唯一的一個圖騰，從兩百多年前所有普通磐石族人消失到現在祭族一脈圖騰的消失，圖騰的消失代表着磐石部落徹底消亡。
“圖騰已死！吾族之人命運線已斷，活着還有什麼用！”
“看不到未來的生活我不想過了，圖騰，讓我來追隨你吧。”
不斷有活着的磐石族人選擇了斷自己，血液濺射出的聲音就像魔音一樣縈繞在龍千晴耳邊，她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沒有圖騰沒有信仰，垂死之人最後的精神寄託被徹底擊毀，會有這樣的選擇很正常。
“爲自己而活！”一個眼神迷茫卻帶着一絲求生慾望的少年站了起來，他步履蹣跚的追向龍千晴。
“爲什麼，爲什麼沒有信仰就要被毀滅！”
……
選擇自生自滅的磐石族人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他們曾經在部落裡生活過，圖騰大於天的理念早印入他們的靈魂中，現在圖騰消失希望破滅，還不如一死了之。
而他們卻恰好是磐石部落的強者，要是他們奮起反抗，那雲蛙部落的人根本屠殺不了這麼多人，但正是因爲哀莫大於心死，所以他們選擇了面對死亡。
也是選擇了
逃避！
也有五個少年和一個青年追隨龍千晴，選擇去爲自己而活。
四男兩女
“圖騰！”血液已經流到蘇道陽的腳下，剛還活生生的幾十個人此刻已經生死兩隔了。
他撿起了自己的武器，包括那張黑雲弓和剩下的十根羽箭，感受着空空如也的身體，他默默的蹲在了林三惡的身邊，鬼使神差的取下了幾人的儲物袋。
“嗚嗚嗚……”
蘇道陽走在最後，他能聽到前面有人暴哭了起來，一路沒有人交談，只有那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這現在的情況已經讓這幾個神經崩了很久的年輕人崩潰了，而面對無法解決的事苦無疑是最好的發泄方式，儘管這也是最蠢的。
“對不起！沒能幫你攔下所有人。”
蘇道陽快步走到了龍千晴身邊，充滿歉意道：“如果我不猶豫，張姨他們可能……”
“不關你的事！”龍千晴眼睛已經苦的浮腫了，若無其事的擦擦淚水說道：“你知道我們逃亡了多久嗎？”
蘇道陽保持沉默，這個時候他很明智的選擇傾聽。
“七年了，七年了！”
龍千晴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無比苦澀，她繼續說道：“以前磐石部落還沒有完全沒落，因爲我的祖父是當年最強的那批人之一，蒼龍圖騰消失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圖騰大陸的巔峰，儘管圖騰消失了，但他依舊守護了部落兩百年。”
“所有族人都知道磐石部落岌岌可危，但沒有人有辦法，只有不斷讓祭族的人維護圖騰，希冀圖騰能再次閃耀起屬於蒼龍的威嚴。”
“而厄運在七年前降臨了，最強者的祖父辭世，而且因爲圖騰消失後的磐石部落再無進步，與其他大族的差距就像天地之差，根本沒的比。所以，那個時候起，磐石部落開始沒落，到現在，我就是磐石部落僅剩的祭族了。”
龍千晴一頓，然後自嘲道：“錯了，現在連最後的祭族都不是了，蒼龍圖騰完全消失了。”
“張姨他們厭煩了這永無止境的逃亡生涯，死亡或許也是一種解脫。比如我，我何嘗不想就這樣死去，然後什麼事都不需要管。可我每一次想到我父母那寄予厚望的眼神我就不敢死，我的生命不是爲了自己而活，是爲了整個磐石部落。”
“活着更需要勇氣！”蘇道陽緩緩說道。
龍千晴嘆道：“勇氣嘛！呵，圖騰都沒了，活着或許只是我膽怯了吧！”
“蒼龍圖騰就是你脖子後面的圖案嗎？”蘇道陽平靜的問道。
龍千晴點了點頭，說道：“是啊，連最後的圖騰都保不住了。”
“我忘記了自己是誰，而且我也是一個沒有圖騰、沒有信仰的人！”蘇道陽想了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