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雖然出獄了,但心情一直很低落,他似乎有心事,終日沉悶,經常一個人呆在書房,誰都不準打擾。陳安好看着這樣的他,從最初的糾結到最後的心疼,期間,她的心態也在發生着劇烈的變化,心裡的猜測使然,對黎皓天的憎恨也漸漸淡去,默默的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期定,願意陪陳建國一起迎接明天,承擔曾經。
想通了這件事,她的心情,反而是放鬆的。
難得的事,白晚晴和南音音倆母女也格外的安靜。
陳家,難得的兩天平靜。
這天,陳建國約定去見黎皓天,湛千城刻意讓紀華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親自陪着陳建國和陳安好去警察局,在這件事上,向來抽身抽的乾脆的白晚晴和南音音竟也出奇的梳妝打扮好了,也執意要跟着一起去。
“你們都在家裡等着,安好,你也是。”
陳建國一句話,三個女人不得不留在了家裡。
“爸……”
陳安好不太放心。
“有我在。”湛千城的聲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千城,我爸他……他……”陳安好了解陳建國,雖然,她不知道二十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相信她爸爸的爲人。
“我說過,會保他沒事。”湛千城拍拍她的腦袋,“給我和你爸做頓飯。”
“嗯。”
“我走了。”湛千城說完,就果斷轉身上了車。
陳安好一直盯着湛千城銀色的世爵車離開,這才收回視線,轉眸的剎那,看到白晚晴和南音音緊繃的面孔,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她詫異的問道:“你們怎麼了?”
“沒什麼。”白晚晴和南音音連忙放緩表情。
“安好,千城不是說讓你做飯嗎?走,阿姨幫你。”白晚晴第一次這麼主動熱情。
陳安好本來想拒絕,但想想自己驚悚的廚藝,最終還是被白晚晴拉近了廚房。
……
警察局的審訊室裡,只有陳建國和黎皓天。
兩人面對面坐着,彼此對視,臉上的神色並不平靜。
“你是……”是陳建國先開了口。
他仔細觀察着黎皓天的五官,越看,越是覺得有些熟悉:“你和李燁……你和他……”
“李燁是我爸爸。”黎皓天在陳建國的審視中,驟然擡頭,視線一瞬間變得犀利逼人。
“果然。”
黎皓天的回答,陳建國並不意外,這是他之前就料到了的,只是,讓他沒想到的事,當年,李燁那個失蹤的兒子竟然用黎皓天的身份,一直在他身邊這麼久,他竟然都一直沒有察覺……
想到當年他和李燁、南富貴三人一起闖蕩社會,一起拼搏事業,一起同甘共苦,那些往事依舊,可是,曾經發誓要同甘共苦的三兄弟,卻只剩下了他一個。
“當年……”
陳建國剛剛開口,就被黎皓天瞪着雙眼打斷了:“當年,你爲了錢,爲了吞掉你們三人一起創辦的公司,不折手段害死我爸爸,逼死我媽,這些事,你都忘了嗎?!”
那個總是給人溫暖的男子,那個總是儒
雅的男子,現在,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猙獰着面孔,從喉嚨裡發出沙啞憤怒的嘶吼。
“陳建國,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他死死的盯着陳建國,絕望的咆哮出聲:“我從小到大就只做一個夢,夢裡全都是血,有我爸的,有我媽的,連空氣裡都滿滿的充斥着血腥味,嗆得我難受,可是眼淚卻偏偏流不出來,因爲,在我的仇人沒受到應有的懲罰之前,我沒資格哭!”
“李燁不是我害死的。”
“什麼?”黎皓天瞪大雙眼。
“李燁不是我害死的。”陳建國搖搖頭,又重複了一次。
“……”
“我說的是真的。”
想到當年的往事,陳建國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嘆了一口氣,心裡酸酸的,語調低沉又壓抑:“我們三個都是從孤兒院裡走出來的,雖然不是親兄弟,卻比平常親兄弟都要親。三年的時間,我們從板磚的小工升成工頭,一起拿出所有積蓄、變賣所有財產,創辦了三人的房地產公司。我曾經以爲,我們三個會一直不分彼此的在一起,可是,好景不長,李燁意外染上了毒品,那種東西一沾上就沒得逃,他用不同的藉口拿走公司的錢去吸毒。毒癮越來越大,公司的流動資金全部被掏幹,工人的工資沒辦法支付,工人罷工,工程沒辦法如期完工,公司的負債也越來越大,公司一度面臨倒閉。我不止一次勸他,讓他去戒毒所戒毒,可他說,那種日子太痛苦了,最後,他跳樓自殺,用那麼殘忍的手段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你胡說!”
黎皓天拍案而起,額上的青筋暴起,眼中一片赤紅:“明明是你想要霸佔公司,挖空的了公司,害死我爸,逼死我媽,逼走南叔叔……”
他的情緒格外的激動。
“我不信!不信!”他大吼。
“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陳建國緩緩的垂下眸子,心情壓抑,話音,也染上了哽咽:“皓天,我知道你這些年很痛苦,我又何嘗不是。當年,我看着你爸從樓上跳下去,卻沒來得及拉他一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他說到這裡,眼中蘊滿了淚水:“李燁是我的兄弟,我沒能阻止他吸毒,也沒能阻止他跳樓,是我的錯。我想,當年如果我狠心一點,固執的把他送去戒毒所,或許,他就不會走上輕生的這條路……”
陳建國心裡的自責,一天都沒有緩解。
往事被掀開,他的傷疤,也被掀開了。
黎皓天搖搖頭:“不是,你撒謊,南叔叔親耳聽到你們吵架,也是他親眼看着你把我爸推下樓的!”
“富貴?是他告訴你這些的?呵呵,原來,是這個原因……呵呵,真是天意弄人啊……”陳建國笑的很滄桑,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李燁死後,我一直奇怪,爲什麼富貴會對我突然變得冷淡起來,最後離開公司自立門戶。沒想到,他竟然誤會了,一直誤會是我殺了李燁。”
一直糾結陳建國多年的心事,就這樣解開了。
“我一直認爲,李燁既然死了,就不該再把他生前的罪過和污點加註在死去的他身上,所以,我
對所有人隱瞞了他吸毒的事,並以我的名義扛下公司所有的債務。我以爲,富貴是不想和我分擔債務,所以才離開的,沒想到,他是誤會我殺了李燁……呵呵……”
陳建國的眼淚越發的洶涌。
此刻的他,完全能夠理解當初南富貴誤會他殺了李燁後,一直糾結的心情。
他想必是恨自己竟然會對兄弟下手,但是,要他報警抓自己坐牢,一向重情重義的他,又確實辦不到,最終,才選擇了離開。
原來,他們三人的兄弟情一直沒變!
原來,是他誤會了自己的兄弟多年!、
原來,所有的誤會都是因爲他們把自己的兄弟看的比自己更重!
黎皓天始終不信自己錯了。
他這些年的隱忍和算計,爲了復仇,利用自己的感情接近陳安好,他辛辛苦苦籌謀了一切,怎麼會錯了呢……
他不信!
一定是陳建國花言巧語的騙他!
對,一定是這樣的!
黎皓天的眼神,又驟然變得凌厲起來。
“皓天,你的人生還很長,你放心,我會救你出去的,你一定會沒事的。”陳建國目光深深的看着眼前這個和李燁長得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人,起身,毅然決然的走出審訊室。
就用他的一生,來換黎皓天的一生把。
……
有白晚晴和王媽的幫忙,陳安好第二次下廚順利了很多,雖然動作依舊笨拙,但至少炒了幾盤菜都像模像樣。
聽到門口有動靜傳來,她連忙跑了出去,南音音也撒腿跟上。
“爸!”
看到陳建國平安無事的回來,陳安好激動的跑上前抱住他,像小時候一樣靠在他的身上,感受着父親偉岸的懷抱。
“傻丫頭。”陳建國瞧見她眼圈紅紅的,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沒事了。聽千城說,今天中午是你給爸爸做的飯,爸爸餓了,我們進去吃飯吧。”
“嗯!”
陳安好從陳建國懷裡出來,勾着陳建國的胳膊,開心的笑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父親對湛千城的稱呼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爸。”南音音心裡忐忑的走上前,看着陳建國,弱弱的喚了一聲。
自陳建國離開後,她的心就一直沒有辦法靜下來。她真的好害怕,害怕黎皓天胡說八道,說出一些對她不利的話。
“嗯。”
心事已了,陳建國的心情不錯,一掃前兩天的陰鬱,對南音音笑的很慈祥。
南音音從陳建國身上沒有感受到生分和生氣,心想黎皓天的事兒估摸着是消停下去了,她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臉上揚起笑容,也學着陳安好勾上他的另一條胳膊,甜甜的撒嬌:“爸,今天媽媽和姐姐做了你最愛吃的回鍋肉,你最喜歡的梨汁是我榨的,你一會兒嚐嚐,看看是我的手藝好,還是姐姐的手藝好……”
歡快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傳來,都是南音音咯咯的笑聲。
父女三人身後,湛千城的視線一直落在陳安好的身上,看着她纖弱的背影,脣角彎彎,眉目輕揚,風姿卓越的走進陳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