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南說得鄭重,可長蕭道人哪裡會信真君廟會香火沒落,他只是陪笑道:“天下有教主在,真君廟如何會衰?靈聖帝君威名響徹九洲,上至八十老嫗、下至三歲稚齡童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勾陳帝君懾服萬妖,無人不懼,就是青元仙尊他日也是造化無量,有此三身法力,教主實是太過謙遜。”
楊南淡淡一笑,搖頭道:“天下無不滅之王朝,亦無不滅之道統,推演過去未來,一切不過是生死輪迴變幻,此乃命數,真君廟亦是如此,你修爲尚淺,領會不到這等妙處,他日大成,自有分曉。”
楊南得窺聖境,方能領會到天地造化本意!
天地非獨生、非獨死,生乃天意,滅亦是天意,生滅輪換、世事鼎沸,萬物生長凋謝,乃是自然之道。
他身具造化神力,實是生死之間的平衡之力,但此時陽神入世遊歷,留在崑崙山中實是主殺陰神,是故刑兵幹天,殺機無窮。
正如昔日虛無洞洞主所言一般,楊南一生功也霸道、過也霸道,若是霸道到了極致,超越一切束縛,便成了天地法則!
真君廟能否不滅,楊南能否成就古往今來、前人未有之大神通,纔是一切的關鍵所在!
長蕭道人得了楊南諭旨之後,在崑崙山中停留數日後辭別而去。
長蕭道人最終未能修成天道,但他一生尊崇師尊化隱真人教誨,一生致力於光大術宗道統,門下術宗子弟行走世間,爲貴族、百姓測吉避兇、尋宅安家、揭示命數,上可出入高官門第、得乘駿馬華車,下可至貧宅僻地、風餐露宿,天下百姓漸漸離不開術宗道士身影,論塵緣,風頭可謂一時無兩!
術宗在後世成了凡間第一大宗,其威名遠勝符宗、丹宗、屍宗等諸派,貧家子弟若科考不利,便去入術宗門下,習得各種術數法門,也成了一時上上之選。
化隱、長蕭、天眼三代術宗祖師威名留傳後世,成了爲術宗三祖一流人物……
此是後話不提,卻說楊南詢問了人間之事,轉瞬便將此事拋之腦後,暗暗籌劃起出山之事。
此時方過一百二十年,距忘塵仙人所說的三百年期限只是半數不到,但楊南心中卻有一種不祥之感,這不祥之念不是旁人,正是楊蘭!
生主、滅主,天生死敵!
若是魔界入侵中土,必是三星相會之期,天人魔三界交匯,天地瞬間變數極多。
無量劫始,無人不懼,所以,集人界衆生之力,拒魔界大軍、成無上神通、劈開彼岸之門,便成了楊南的使命!
天人二界,無數生靈的希望寄託在楊南身上,這重擔不可謂不重!
所以,出山擒拿楊蘭已是必行之事,否則,一旦楊蘭機謀得逞,可謂後患無窮!
楊南正暗自沉思之際,只見一個端莊女子施施然從祖師殿外走了進來,這女子行得楊南身後,素手輕撫楊南闊肩,柔聲道:“夫君,又有什麼難解之事了?”
楊南迴眸一笑,搖頭道:“魚娘,你怎麼來了?”
自青顏、蓮蝶三女逝去,龍瑤被困西海龍宮不得出世之後,世間敢稱楊南夫君者,唯有昔日小小魚妖魚娘了!
他身這女子,便是衆妻妾之中僅剩的魚娘,魚娘心知自己這妾室名份來得僥倖,一向盡心盡力、不敢有半分懈怠,楊南出遊,帶上衆女卻從未帶她出去,魚娘在靈獸山苦撐楊南基業,卻從未有半句怨言,這等至賢淑德的女子,也令楊南十分敬重。
“倪兄遣人告知,賤妾方知夫君今日出關,”兩人百多年未見,魚娘也無半點異色,她一如往昔,帶着妾侍謙恭神情,柔聲道:“夫君,如今端午已過,誕辰在即,往年道家弟子個個孝敬禮物,一百多年來不知堆了幾座大殿,幸好夫君早有吩咐,否則只怕連祖師殿也要堆滿了,道家子弟誠心可嘉,今年夫君已然出關,是否召他們見上一見?”
五月十七,真君誕辰!
其實這誕辰恰好是楊南前世今生誕下之日,以他今日通天道祖的聲名,除了道家久不問世的諸位聖人之外,隱然已是道家第一祖師!
真君廟所屬妖魔鬼怪年年自有孝敬,靈聖真君大帝收禮收得手都發軟,天下所有道士除爲逆宗派之外,俱都上禮賀壽。
不過,依楊南性子,這些禮送來多少,便賞下多少,他房中只留一些奇巧難尋之物供作賞玩便罷。
楊南此時聽魚娘提及,才省悟笑道:“十數天後,果是我之生辰,魚娘若是不說,我倒是真忘了,這來往崑崙的弟子多不勝數,我若一一相見,不知要見到何年何月了……”
楊南最懼這些迎來送往之事,天下道士何其衆多?若是每個都要召見,只怕忙上百年也未必能見得完……
魚娘微微一笑,沉聲道:“夫君何必擔心?賤妾早已想好一策,若夫君採納,自可迎刃而解。”
楊南神情一振,大笑道:“魚娘有何妙策?可說來一聽?”
魚娘輕咬紅脣,沉吟了許久,才緩緩道:“道家弟子無非傾慕夫君妙法,我聽聞三教祖師、得道高人無一不是登壇講法、傳授秘訣成就無上名望,如今夫君名望已有、法力至聖,若能聚衆人開一個論道法會,既可以償衆人之情,又可免夫君之憂,豈非上上大吉?”
楊南眼眸一亮,大喜笑道:“說得不錯!魚娘,你真是心靈竅慧、天生的當家料子!此舉極好!我便吩咐下去,命他們去靈獸山中聽我講法即可。”
魚娘這一百多年來見慣天下各路高手,心胸氣度也遠非昔日小小魚妖可比,藉着楊南名頭,任他蓋世大梟、不世妖雄見到她也要客客氣氣。
此時見楊南採納她的意見,魚娘喜上眉頭,道:“靈獸山乃我家根基,山中門人早有聽法之心,既是如此,便在玉清峰上舉辦好了。”
楊南握住她一雙纖掌,嘿嘿笑道:“魚娘,看來你這個玉清殿主當得極是稱職,那羣散漫傢伙經你管束,倒是越發聽話了,呵呵!”
那年楊南走後,魚娘即爲玉清殿主,靈獸山一脈得自楊南,卻光大在羣妖身上,無數妖魔鬼怪自認是通天門人,卻不會認爲自己是崑崙道士,楊南入主崑崙之後,往日妖跡罕見的崑崙山雖妖來妖往,但羣妖最喜歡的道場卻是靈獸山!
魚娘便成爲羣妖心目中,楊南最親近之人,楊南在妖怪面前一向威嚴肅殺,羣妖無不戰戰兢兢,唯有端莊大方的魚娘纔是又敬又愛的角色!
魚娘聽夫君稱讚,縱是端莊大方也不禁粉頰生赤,她溫婉叮囑數語後,終是回靈獸而去。
楊南心中微微嘆息,他與魚娘乃是有名無份,自青顏逝去之後,男女情愛半點難沾,雖稱夫妻,實是情份大於愛念,魚娘從無半句怨言,倒是一件異數。
楊南擡起眼眸,卻見螃蟹大將軍和蝦統領卻在殿門**頭接耳、竊竊私語,兩人聊得極是火熱,不時間隱有低笑傳來,楊南面色一沉,喝道:“老螃細蝦,你們可還有事情稟報?”
兩個位高權重的大統領被楊南一喝,唬得魂飛魄散,蝦統領一臉慌亂的搖頭道:“小爺,我什麼都沒說!”
細蝦一出口,一旁腰闊膀圓的老螃頓時心中暗暗叫苦,暗道:‘兄弟呀,你這麼一說,我倆又要受苦了……枉你一世精明,碰上小爺就手足無措,真是天生的剋星……’
楊南眯起眼睛,脣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道:“哦……我問什麼了麼???”
蝦統領見小爺那意味深長的反問,頓時知道不老實交待,一會只怕受苦尤深,他也顧不得老螃連使眼色,跑上前來道:“小爺,我倆大膽,妄議主上,無禮之處,還請小爺降罪。”
老螃心中嘆了口氣,拱手甕聲道:“老螃也請小爺懲罰!”
楊南收起顏色,放下臉來喝道:“你們膽子倒不小,我剛纔聽見誰在說‘小爺怎的不與魚夫人圓房?’‘莫非小爺嫌魚夫人長得不夠美貌’???”
蝦統領見自家小爺果然聽得一清二楚,一臉喪氣的應道:“稟小爺,前一句是我說的。”
老螃也光棍的道:“後一句是我說的……”
楊南見這兩個忠心手下一臉不長進的模樣,有心懲罰,卻又搖了搖頭,揮手道:“都去吧,給我請大師兄、任安師兄過來。”
兩個大統領本以爲今日苦頭難逃,聞言如蒙大赦一般,一溜煙跑到殿外,直跑得氣喘吁吁,到了青鸞峰下才停住腳步。
蝦統領一臉慶幸的道:“古怪!小爺脾氣向來剛毅,今日怎的這般慈善?”
老螃也是一頭霧水,想了一想,道:“適才出門之際,我偷偷看了一眼,小爺面上好似隱有黯然之意,想來青顏夫人逝世已久,主人心結難解,依我看,想令小爺開心,魚夫人定是難能,只要……嘿嘿嘿!”
蝦統領雖說是在說閒話,實際上卻極是關心主人心情,聞言急聲道:“螃哥,你倒是說呀,想令小爺開心,有何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