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每個人分工不同,有的人可以富甲天下,威震邦國;有的人只能打家劫舍,逼良爲娼。爲了黑風山上老人孩子的笑臉,爲了守護黑風山這份家當,我選擇了山賊這份有前途的職業。”
說這番話時,十七歲的牧野眼中透着和年齡不相稱的深邃,揮手作指點江山狀,把身後一羣同夥驚得下巴砸了滿地。
牧野才十七歲,卻已經是積年“老賊”。
他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誰,只知道是當年經過黑風山下,被黑風山羣賊砍殺乾淨的肥羊。
他那時還是個嬰孩兒,黑風山羣賊中有一個老賊,早年還是個讀書人,多少有點迂腐勁和人性,所以將他留了下來,帶回黑風山上養大。
否則,按照一般山賊的手段,這種斬草不除根的勾當只有腦子殘廢了才幹得出來。
老賊教他識文斷字,也教他喝酒吃肉,還教他刀槍棍棒,甚至還將當年事情悉數告知,說自己雖然將他養大,但也沒有臉做他養父。後來老賊死了,再沒有人養他,他只好提起和他一樣高的大刀,加入黑風山羣賊,一起下山劫道。
他大概天生就是做山賊的好料,幾年下來,居然有模有樣。
十一歲那年第一次殺人,大好頭顱飛起,熱血灑了他一頭一臉,這小賊居然咧嘴大笑,讓同去的老山賊都好一番吃驚。
黑風山大頭領黑鷂子見他天生匪氣,是個可造之材,就教他武藝,還將自己的外門功夫,九門神體功傳授,當接班人來培養。這門神功若是練成,打通肉身九大命門,練成神體,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極其厲害。
這五六年下來,他儼然成了黑風山小頭領,而且幹得有聲有色。
前幾天,軍師白不易探到了消息,說近些日子會有一支肥得流油的商隊從山下經過,如果這事能辦成了,足夠黑風山幾百號人過上三個月白天有酒喝,晚上有奶摸的銷魂日子。
白不易巧舌如簧慫恿了一番,全山寨都興致高昂,嗷嗷叫着一定要幹這一票。
當白不易舉薦牧野帶隊的時候,牧野心裡哼了一聲,將一碗酒一飲而盡,眼中寒芒暴閃。
“知道你對小爺騎在你頭上不滿很久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牧野心中冷笑連連。
白不易是早年就跟隨大頭領的軍師,雖然沒有二頭領的頭銜,但是也差不多。他比大頭領年輕,是日後繼承黑風山這份家當的不二人選,可惜後來冒出了牧野。
白不易確定的這一天,牧野早上優哉遊哉撒了一泡童子尿,飈射出去丈許遠,他掏摸了一把胯下的傢伙事兒,覺得是個好兆頭,當即招呼了一羣悍匪,提刀殺下黑風山。
小頭領此時就帶人在黑風山下一座小丘後埋伏住,照例正在訓話。
“還是老規矩,哨口的哨口,盤樁的盤樁,肥羊來了,下手要快,不留活口,誰要是腦門掛了黑線,你的老婆自有兄弟們伺候,你的兒女也有兄弟們養活。”
牧野的訓話言簡意賅,都是賊窩裡的黑話,哨口就是望風的,發現有生意上門,立刻招呼自家兄弟,盤樁就是擎了刀劍埋伏下來,等着擼袖子砍人的,肥羊自不待言,人人都懂的。
其實他心中還有算計,他有一日喝醉了酒走岔道,居然到了軍師白不易的屋子後,意外聽到白不易與人商量,要收拾他這個小頭領。他當時就酒醒了大半,後來暗暗有了謀算。
那天白不易說自己探來了消息,又故意舉薦牧野,牧野心中就已經有了想法,恐怕他有什麼手段要害自己。
有個老賊齜牙笑道:“小頭領也到該成家的時候了,今天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路過的肥羊裡有女子家眷,便將那最水靈的美妞,留下一個活口,搶上山給小頭領壓寨。”
牧野嘿然笑道:“小爺我早起放了一泡黃水,噴出去三丈遠,說不定今天真有水靈的美妞送上門來。不過,小爺我卻不成什麼家。有酒有肉,有了小美妞就儘管快活,若娶了個婆娘,哪一天小爺我完蛋鳥朝天,還要便宜你們這羣王八貨,小爺我豈不是歸了位也不能安寧?”
“小頭領說得對,要是那樣,死了鳥也朝不了天,老子回山就把那婆娘休了,倒不如和兄弟共享那一堆皮肉。”
衆賊紛紛鼓譟大叫,牧野也得意起來:“這就叫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山賊們立刻馬屁拍得響亮:“小頭領果然是讀過書的,這就叫文武全才啊。”
哨口滿臉喜色滾爬回來,壓低了嗓門叫道:“肥羊來了!”
盤樁的山賊把腦袋露出丘陵望去,遠遠的官道上塵土飛揚,一飆人馬碾塵而來,待近了纔看清是一路商隊,十幾輛大車,拉車的都是高頭健馬,中間還有一輛頗華貴的馬車,後面跟着三四十個彪形大漢,都是護送的護衛。
牧野算了算自己這夥山賊的人手,比對方還要略多,況且黑風山的這羣悍匪在這裡做慣了這勾當,早已打好了埋伏,要拿下這一路肥羊沒有問題。他攥緊了刀柄,突然猛地從丘陵後站了起來,厲叫一聲。
“幹!”
丘陵後豎起來二十多道寒芒,居然是箭矢,有破爛的長弓短弓,還有幾架勁弩,立刻齊刷刷飆射出去。這是黑風山上的利器,很少動用,牧野因爲料定白不易要害他,所以沒經過大頭領和白不易,悄悄吩咐人帶了下來。
從丘陵下過的商隊登時人仰馬翻,已經被撂倒了十來個。一羣悍賊擎着刀劍,從丘陵上呼啦啦殺了下來。
Wшw●ttКan●C〇
牧野大吼一聲,半道就騰空飛躍,身體舒張,刀光一閃,他雙足落地時,已經有一名護衛大漢腰刀剛拔出一半,就被他一刀砍掉了半邊腦袋,血水灑了他一身。他卻興奮地嗷叫一聲,丟了自己的破刀,從已死的護衛手裡抓了刀,嗆啷一聲出鞘,果然是口雪亮的好刀。
他不及多想,反手背身就是一刀,齜牙咧嘴地轉身,腰腹力量扭轉在刀身上,背後殺來之人已被他一刀戳進了心口,刀口轉動,生生把心肺都絞碎成了一團,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連殺兩人,眼睛一掃,見黑風山羣賊已經佔了上風,他也不去廝殺,自顧向車隊中間那輛頗有幾分華貴的馬車奔去。
這些護衛都是商隊請的鏢師,雖然也是練了武藝的高手,但是真廝殺起來時,黑風山羣賊個個一身殺氣,兇猛驚人,血殺之勢一往無前,渾然不顧性命,架勢再好的鏢師也沒有用。
牧野倒是真存了找個水靈的小美妞回去快活一場,把在賊窩裡極丟臉的童子身給破了的念頭,故而才直奔那中間的馬車。
要說黑風山賊窩裡,也並非沒有女人,都是以前下山劫道時搶來的女人,但是無一不是被賊窩那羣王八貨辱弄得不成人樣,牧野哪裡肯把自己清清白白的少年家身子送到這些女人身上。
馬車簾子裡探出一顆滿臉軟肉的腦袋,是個男人。牧野眉頭一皺,暗罵道:“他孃的,看來是沒水靈的小美妞了,就算是有,也肯定是這死肥佬的破鞋!”
他心頭怒起,抖手就是一刀,刀光夭矯,噗嗤一聲,噴出來一管子熱血,一顆肥碩腦袋飛出。
刀光將馬車簾子絞得粉碎,一具無頭屍身栽倒下來。馬車裡裝飾很是華貴,卻沒有別的人,但牧野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
車中的情形太奇怪了,居然如同黑風山賊窩裡供着武祖爺爺的神像一般,設着一個小祭臺,上面擺着香爐果品,祭奉的卻不是神像也不是牌位,而是一口在錦匣中黑乎乎的皮囊,巴掌大小。
外面廝殺兇殘,牧野來不及多想,一把抄了黑皮囊揣進懷裡,順手把祭臺上的紫銅大香爐抓在手中,轉身跳下馬車,揮刀殺進戰團。
廝殺很快結束,所有肥羊全部滅口,一個不留。黑風山羣賊也歸位了幾個,剛纔說回山就休了婆娘,與兄弟共享的也在其中,這下他婆娘真是要兄弟共享了。
牧野雖然心有疑竇,卻也不多想,叫山賊們迅速清理現場,這才挾裹了肥羊們的財物,歡喜不禁地回了黑風山。
他們離開不久,黑風山下又來了一路行商,卻連駕車的馬伕都身軀彪悍,顯然是練武的高手。這夥行商踟躇了許久,並沒有意料中的山賊來劫道,也只好怏怏離去。反正錢財已經拿了,沒有人來送死,還省了他們一番手腳。
小頭領今天又滿載而歸,黑風山羣賊無不歡喜,大頭領誇讚了幾句,而後開始分點收穫,各人都有好處。牧野照例得了一份大好處,不過他今天原本想搶個美妞回來,卻沒得逞,就算分他一車的金子,他也不快活。
一時之間,他竟然忘了將懷裡那隻黑皮囊拿出來。他是小頭領,地位非同一般,就算是私扣一些好處也不打緊,當然沒有人來查他。
這一天又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地過去。席間牧野說都是軍師的消息可靠,白不易臉色更加難看,山羊鬍子都翹了起來,酒席半路就沒了人影。牧野心中暗自得意。
到了晚上,牧野醺醺地回到自己在賊窩一隅的屋子,胡亂扒了衣服,脫得精光,就要栽倒在木牀上睡個昏天黑地。
啪嗒!
門口.射進來淡淡的月華,照着掉落在地的黑皮囊。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在小屋裡:“又換了一個人?真是麻煩,又要換一個人從頭修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練出氣感來。你叫什麼?”
牧野把腦袋猛晃,覺得自己果然喝多了,居然有了幻聽。他嘟嚷了幾句,一頭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