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前再度變得安靜。
白老大眉頭一跳，瞥了眼羅川，不知在想什麼。
城池上方，西天劍王停住腳步，他沒有低頭，似乎懶得多看羅川一眼，低沉的聲音中透着耐人尋味：“哪件事？”
“三個月前，羅某曾和劍王稟報過，在六星域外的虛空冰漠中，有一處不爲人知的沙蟲洞窟。沙蟲洞窟中，藏滿了烈龍血精靈脈，若專門用這靈脈修煉肉身，能發揮奇效，能使肉身修爲一日前進地增漲。”羅川看向西天劍王，語氣誠懇：“之前劍王可是答應過，會分羅某半成。”
“烈龍血精靈脈”幾個字出口，白老大、王虎……但凡有點見識的修士，都流露出渴望之色。
然而很快，修士們看向羅川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和遺憾。
這裡可是炮灰營，從上到下沒有一個守信之人，西天劍王貪得無厭，若是真的得到那條靈脈，別說半成，就算一寸也不可能分給羅川。
果不出所料，西天劍王啞然失笑，向前走去。
“大人，難道你沒有得手？”羅川緊跟着上前一步，鍥而不捨追道：“大人，你可是答應過……”
“羅老大，三個月不見，你的架子倒是越來越大了。”西天劍王停下腳步，低下頭淡淡掃了羅川一眼：“當年的你，可不敢這麼和本座說話。果然，權力能讓人得意忘形……可是，你千萬別忘了。是誰賜給你今日的這一切。”
西天劍王目光宛如雷霆，震得羅川腦袋轟隆作響，心跳加快，喘息也變得不穩起來。
“記好你自己的身份，別再敬酒不吃吃罰酒。若還有下次，你這個老大也別做了。”
西天劍王淡淡說道，身體漸漸化虛，消失在空氣中。
嗖！
從天頭飛落半根還沾着鮮血的青銅大戟，筆直插在羅川腳前，大戟中蘊藏着濃郁的虛空本源。鋒利的戟刃引得周圍修士們紛紛矚目。眼中閃爍着貪婪和渴望。
在幾乎每日都有爭鬥的炮灰營中，能有一件法器殘片當兵器，都是一件奢侈幸運之事。
羅川腳邊的青銅大戟，雖然只剩半根。並且已經失去了寶力。可它畢竟曾經進入過法寶行列。堅硬鋒利。在外面修士看來，它可能只是一件廢品，可在炮灰營中。絕對是鎮營級的“神兵利器”。
修士們看向羅川，眼中充滿羨慕。
“呵呵，羅老大，劍王大人對你已經很不錯了。賞賜你的這件寶貝，放眼炮灰營，你幾乎已經沒有了敵手。便是老白我，也要讓你三分。”白老大打了個哈哈，半開玩笑般說道，語氣捉摸不透，讓人聽不出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羅川擡手，面無表情地將青銅大戟收入掌心，閉上雙眼，隨後睜開，滿臉譏諷：“劍王大人之前和本座說，殺死嚴仲仙后，他就會現身。可直到我等被血手仙屠追殺，快要撐不住，他纔出手……一來想敲打，二來想施恩。呵呵，你我又欠了他一命。”
“有些話，何必要說出來。”白老大沒有轉頭，望向遠方，淡淡一笑：“劍王大人雖已走遠，可這囚牢之中，盡是耳目。羅老大，本座就此告辭。”
羅川腳下不動，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那些修士，就算真給他們膽子告密，他們也去不了劍王那裡。即便你我，在劍王他們看來，都只是鷹犬走狗般的角色，隨時能夠替代，不屑一顧，何況是他們。若是本座猜得不錯，昔日白老大的道行修爲，恐怕遠遠超過西天劍王他們三人。”
“羅老大。你我雖然認識了一年有餘，可似乎並沒有那麼熟，你說這些話可是交淺言深了。”白老大停下腳步，轉過頭，上下打量着羅川，聲音壓成一束：“羅老大，你先是說服我，合夥殺死嚴仲仙。今日更是直接當着本座的面，挑撥本座和監管修士的關係。你到底想做什麼？”
“呵呵，閒聊而已。”羅川一臉輕鬆，聲音也壓成一聲束：“白老大在這裡呆了這麼久，不知道還想在呆多久？”
白老大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轉瞬隱沒：“本座在炮灰營中，不過才呆了三十七年，就不勞你羅老大操心了。”
“難道，白老大從來就沒想過出去。”羅川漫不經心道。
白老大身軀很不明顯的一顫，收回看向羅川的目光，微微一笑：“羅老大，你還年輕，心狠手辣，看不透底細。說不定過不了多久，炮灰營就會徹底成爲你的地盤，連白某也得討好巴結你。”
羅川皺了皺眉，白老大明顯答非所問。
“羅老大，你可知道在七十年前，嚴仲仙在炮灰營地位怎樣？”白老大問道，沒等羅川開口，問道：“七十年前，嚴仲仙也是另外一名肉身強橫修士的手下。而那名老大，曾經統治炮灰營長達百年，打遍炮灰營無一敵手，肉身之王的綽號，就是從他身上流傳下來。可再七十年前，那名老大卻放棄了炮灰營中的地位，自願進入域外虛空戰場，成爲炮灰，受盡碾壓而死。羅川，你可知道原因？”
羅川沉默。
“就像你說的，因爲他想要出去。或許五十年後，本座也會想出去。可現如今本座還不想，本座還想多活幾年。”
白老大笑了笑，背對着羅川，向另一個方向走去：“羅老大，本座懶得去問你‘烈龍血精靈脈’到底是什麼，也不想知道你在耍什麼鬼。本座只奉勸你一句話，千萬別以爲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聰明人，到頭來你會發現自己纔是最大的傻子……西天劍王，可不是那麼好招惹的。”
“還以爲你從前真是什麼厲害人物，不過如此。”
羅川用出最後的激將法。
白老大沒有再說話，無動於衷，平靜地向前走去。
高大的城池前，羅川背對三百多核心修士，死死握緊拳頭。
整整一年半！被困在不見天日的炮灰營！
羅川想盡一切辦法，用了許許多多不曾用過的骯髒手段，只爲能夠活下來去，然後逃出去！可當他終於陰謀殺死嚴仲仙，掃清最後的威脅，即將在炮灰營中頂時，他仍沒有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一個人不行，便再拉一個人！
炮灰營中，羅川唯一看不透的白老大，卻已經壯志不再，苟且爲安。
望着白老大的背影，羅川恍惚見，看到了三十年後的自己。
打了個寒顫，羅川全身毛孔縮起。
不行！我一定要逃出去！儘快逃出去！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深吸一口氣，羅川緩過身，向回走去。
十三名核心修士，三百多名不曾棄的肉身修士，無比崇拜地看着羅川，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煙，或高或短，就好像三百多尊凶煞成性的魔頭。
這股凶煞之氣，不僅能守護住心境，還能促使人加快法力、道力的修行，比平日裡快上十倍到百倍。在炮灰營中，法力道力被禁錮，這股凶煞之氣便只能作用於肉身，催動氣血、精血運轉，以十倍百倍的速度淬鍊肉身。
“王虎。”羅川看向他剛進炮灰營時的第一個對手：“劍王大人剛纔說了，又有新人進來。你帶上所有人，去把八成的新人都搶過來。挑的時候，留神一點。”
“是！大哥！”王虎轟然響應，和剛見到羅川時相比，他無論肉身強硬度還是血氣之力，都得到了突飛猛進的提升，提升了整整二十多倍。
九龍君所傳承的凶煞之氣，原本就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功效，能讓真心服從羅川之人也沾染上，同時促進實力增長。羅川進入炮灰營後，便是魔心境佔據主導，凶煞之氣自然而發，結合羅川本身的生死道義和兇性，讓這股凶煞之氣效果更加驚人。
王虎跟隨羅川時間最長，受益也最多，卻因受限於他原本修煉的肉身法門，尚沒有完全顯現出來。
安排完王虎後，羅川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羅川又回到了他那間單獨的千步囚室。
盤膝而坐，羅川懸浮在半空中。
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吞噬器物上攜帶的虛空本源修煉天門玄神。
天門意念彷彿流水一般，向四面八方泄開，穿越過一間間或是空曠，或是站滿修士的囚舍。
很快，羅川的天門意念進入了炮灰營最前方的那座宮殿。
宮殿上方有塊牌匾，牌匾上刻着“監察主宮”四個大字。
天門意念繼續向前，很快拐進一座美輪美奐的偏殿，偏殿正中央的金蟬絲香玉榻上，盤坐着身背九口飛劍的修士。
這已經不是羅川第一次窺探西天劍王，自然知道如何才能不被發現。
天門意念小心翼翼的向四周分開，包圍住西天劍王。
一柱香，兩柱香，三柱香……三個時辰過去，終於，西天劍王睜開雙眼。
“那個羅川，到底在搞什麼鬼？”
“只有傻子，纔會當衆說出那番話。”
“可他偏偏又不是傻子。”
思索片刻，西天劍王眼中閃過兩抹精光，大殿之中，出現了一條似龍非龍的血色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