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松樹之上，一道人影靜靜的立着，寬大的衣袍裹着清瘦的身軀，道髻垂髫，仙風道骨，腰間掛着一柄桃木劍，劍穗在風中飛舞。
時隔三年，白雲道長還是那個白雲道長，似乎歲月未曾在其臉上留下一絲痕跡。
又似乎是，寧無缺不久前才見過白雲道長。
時間太快了，快的讓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三年就過去了。
白雲道長冷漠略帶着陰冷的目光看着寧無缺，袖袍之下的手按在桃木劍柄之上，寬大的道衣在風中飄動，發出獵獵之聲。
寧無缺和白雲道長對視，他知道，白雲道長已經來了很久，在他施展道法，泄露妖氣之後，白雲道長就出現了。
這裡離白雲觀並不遠，看來白雲道長又回到了白雲觀。
良久，白雲道長輕輕一嘆，“其實我早該猜到的！”
寧無缺站起神來，淡淡一笑，一縱身，也飛上樹梢，腳尖一點，在樹梢立住，和白雲道長遙遙相對。
“猜到了又如何？其實你已經猜到了，只是不願意去相信，就好像你說了謊，你就去找理由圓這個謊，說着說着，就連你也被自己說服了，覺得這纔是事實。”
“當時我不該相信你的，如果我那時候就殺了你，後面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玄心道也就不會滅亡，你不出現，或許燕赤霞也就不會墮入邪道。其實，我該殺了你。”
白雲道長看着寧無缺，感慨着，似乎是在自責。
“所以你現在準備殺了我？”寧無缺笑看着白雲道長，看了眼天空的圓月，似乎這個月的月亮都很圓。
想了想，寧無缺接着道：“其實玄心道並沒有滅亡不是麼？玄心道秘境還在，而且，玄心道秘境裡的那些人明知道玄心道會被滅也不出手，說明他們也對現在的玄心道很失望吧？”
“而且，我聽燕赤霞說過，你之所以離開玄心道，也是在十八年前？”
寧無缺摸了摸鼻子，“燕赤霞說，你曾經是我親生母親的愛慕者？我想，你不會親手殺了你愛的人的孩子吧？怎麼說呢，其實就算你出手，也不見得能殺了我，因爲現在是夜晚，夜裡的狼，永遠是最危險的，比虎豹還要危險，你信不信？”
看着寧無缺那清澈的眼神，白雲道人板着的臉鬆了下來，放在劍柄上的手移開，平靜道：“所以我不是來殺你的，要殺你，就不會等你醒來了，你很聰明，比你娘還要聰明，你很狡猾，比你爹還狡猾。”
“聰明？狡猾？看來白雲大叔對當年的事還是耿耿於懷啊！”
寧無缺哪聽不出白雲道長語氣裡的吃味，想想看，和你青梅竹馬的女子，跟其他男人跑了，還有了孩子，現在那個孩子就站在你眼前，你會怎麼想？
擡起劍殺了他？
還是毫無感覺？
只要還是個人，就不可能心無波瀾，特別那兩人都已經死了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感慨吧？
聽到“白雲大叔”四字，白雲道長嘴角扯了扯，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默認了這個稱呼。
“當年你出生的時候，是師祖留下了你，玄心道秘境和現在的玄心道已經沒多少瓜葛，所以希望你不要記恨玄心道。”白雲道長看着寧無缺，淡淡道。
“這倒是奇聞，不過，我想你一直在這裡等我，不會就爲了這種事情吧？”
寧無缺並不願意談論這個話題，寧家村的覆滅，是他最爲憤怒的事情，這是決不可饒恕的，是他心中的底線。
白雲道長也看出寧無缺並沒有就此住手的打算，嘆息一聲，卻也沒有再勸說下去，他之所以在這裡等寧無缺，的確不是爲了這件事。
“你雖然是妖，可身上終究留着人族的血液，不知道你有沒有和九州之上的妖族接觸？”
寧無缺眼睛微微眯起，思緒一轉，立即猜到白雲道長的意思。
“你們希望我進入妖族之中，做你們的探子？”
“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麼簡單，你知道爲何九州上的紛爭會突然減少，各個門派全部收縮起來麼？你覺得是因爲洞庭湖的事情，還是玄心道外門覆滅？”
白雲道長微微搖頭，“不，這只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這片天地要有大變了，對凡俗之人或許沒有影響，但對修煉之人來說，將會是一次滅頂之災。”
“哦？”寧無缺露出疑惑之色，心中卻是想到了黑山老妖所說的天地熔爐的事情。
“很多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久之後，在這片天地修煉將會變得更加困難，而且，師祖接到了道門諭旨，準備接引一位道門前輩迴歸，不僅僅道門，佛門也將會接引一位佛門大能歸位，而魔門、妖族都不例外，想在這片天地大變之前，將封印、轉世或者其它原因流落在這片地仙界的強者接引歸位。”
白雲道長眼中露出憂色，“這纔是九州正魔門派寧靜下來的真正原因，而妖族在九州太神秘，師門希望知道這次妖族會帶誰回去，甚至，師門擔憂妖族可能會對鎮妖塔動手！”
“那與我何干？”寧無缺笑了笑，“如你所說，我也是妖族，不是麼，說實話，就算沒有那些妖族，我也會去看看鎮妖塔？”
白雲道長深深的看了眼寧無缺，露出遺憾之色，“既然如此，那還是算了，不過，奉勸一句，鎮妖塔裡面的水太深了，裡面潛伏着不少大魚，一不小心，就連垂釣的人都會被拖進水裡，就像白馬寺的了善，哦，對了，佛門放棄了對了善的追殺，他已經到了江南。”
說完，白雲道長踏劍而去，如青色流星劃過夜空。
“了善？”
寧無缺深吸一口氣，看來佛門是準備讓了善先殺了自己，再來殺了善，又或者，希望借自己喚醒了善，解除了善的心魔？
無論佛門是什麼打算，了善的目的只有一個，殺了寧無缺！
“真是給自己留了一個大麻煩，頭疼啊！”
寧無缺嘆息一聲，御起妖風，朝着寧家村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