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龍城東方的一片山林中,在隱蔽的一個洞穴裡面,晁慕晴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是...哪裡?”她坐了起來,感覺渾身痠疼,非常不適,尤其是脖頸後面,火辣辣的刺痛。
她急忙打坐,運功調息,很快便恢復了。
“這是升龍城東方的一片山林中。”唐凱不知從何處鑽了進來,手中還捧着一個木杯,裝滿了清澈潔淨的靈水。
“渴了吧?”他將水遞來,晁慕晴接過杯子,飛快的喝了下去,剛纔的她確實渴急了。
忽然間,晁慕晴面色一變,想到了什麼,她急忙來到唐凱面前,緊緊地盯着唐凱的雙眸,緊張地問道:“我爹呢?”
唐凱沉默,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我爹,我爹哪去了?”晁慕晴一把拽住唐凱的衣服,厲聲喝問。
她心中有一股寒氣在升騰,直覺告訴她,有一個極其恐怖的事實已經發生了。
“他...”唐凱語塞。
“剛纔他不是在決鬥嗎?對,和晁正興那混蛋!”晁慕晴焦急萬分,“告訴我我爹是不是贏了?他去哪了?在療傷嗎?”
她的口氣異常急促,連聲發問,卻掩蓋不了心中無法隱藏的恐懼。
“他...算是贏了吧...”唐凱吞吞吐吐,始終下不了決心去告訴她,這個無比殘酷的事實。
“我就說嘛,他不會輸的。那麼他現在在哪?”晁慕晴眼眸閃爍着期待的光澤,她希望是這兩個人在慶祝勝利,在一起惡作劇。
“他給了你一樣東西,就在你的須彌戒中。他說你看完就會明白了。”唐凱甩甩腦袋,隱瞞終究不是問題,晁慕晴必須接受這個現實。
“是什麼東西?是什麼?”晁慕晴手忙腳亂地摘下了須彌戒,一股腦將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
一時間各式物品撒得滿地都是,她焦急地蹲了下去,兩隻玉手拼命的翻撿着,找尋唐凱所謂的東西。
但是找了半天,她卻沒有發現什麼自己不認識的東西。她一下子跳了起來,撲到唐凱面前,帶着哭腔,“到底是什麼東西,你趕緊拿給我,拿給我看看啊!”
唐凱猶豫了一下,目光閃動,看見晁慕晴苦求的表情,終是於心不忍,附身捏起魂珠遞給了她。
晁慕晴急不可耐,一把搶了過來,神識迅速的探入其中,要看看父親到底給自己留下了什麼。
這一看之下,她頓時如遭雷擊,面色煞白,身軀劇顫,雙眸無神,絕望的氣息暴涌而出,鋪滿了整個洞穴。
“叮”
黑色魂珠叮噹落地,彈跳了幾下,向前滾了滾,而後停在了那裡,黑色的雲霧依舊在其中翻騰,似是一切如舊。
而晁慕晴的身體顫抖的愈發厲害了,她幾乎站立不住,渾身發軟,踉蹌着倒退,不可置信地看着什麼,雙眸中是一片迷茫、疑惑、傷痛,晶瑩的淚水溢滿眼眶,不知不覺間順着她蒼白的面頰流下,交織在玉潤的下頜,凝成一顆剔透的淚珠,輕輕砸落了下去。
唐凱的身體逐漸繃緊,他手掌掀起一股輕風,將地上所有的東西都刮到了洞穴最裡面的位置,這是晁慕晴的身家性命,他擔心等會晁慕晴會不顧一切的發作,將這些東西都毀掉。
“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呵呵,呵呵...”晁慕晴搖晃着頭顱,眼光直直的照在唐凱的面頰上,“你們一定是贏了戰鬥,在故意逗我玩吧?是嗎?對不對?”
晁慕晴腳步挪動,雙腿僵直,兩條玉臂伸向前方,搭在了唐凱的肩膀上,似乎這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給她希望。
但是,唐凱的頭顱垂了下來。
“不要騙我了好嗎?我求求你了阿凱,不要騙我了好嗎?”晁慕晴眸中水光漣漣,嘴角輕顫,雙脣在抖動,極力的剋制着情緒。
她充滿希望的目光火辣辣的映在唐凱的臉上,這讓他無比難受,不知道到底該用怎樣的語言去告訴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說話,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說啊!”看到唐凱緘默,晁慕晴用力地搖着唐凱的身體,眼眸之中的希望之色在逐漸退卻,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濃烈的絕望。
唐凱擡起雙眸,黯淡的神色如一柄尖刀,狠狠地剜在了晁慕晴內心的最深處。
“他...走了...”
“他去哪裡了?告訴我,去哪了?我要去找他,去找他!我纔剛剛和他團聚,我還沒有好好孝敬他啊...”晁慕晴依舊不肯相信,依舊試圖麻痹自我,依舊期待着父親會突然出現的奇蹟。
“晴兒,他真的走了,你要接受...”唐凱艱難地張口。
“不!”晁慕晴一巴掌甩在了唐凱的臉上,憤怒地盯着他,“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父親那麼強大,他在壓着晁正興打,在壓制你明白嗎?他怎麼可能會跟那個人同歸於盡,不可能!”
“可這是事實!”唐凱大吼,一把摟住了晁慕晴,將她的嬌軀狠狠地按在了自己的懷中。
“他走了!晴兒,你必須要接受這個現實!”唐凱雙手捏出靜心法訣印,拍在了她的玉背之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信...我不信!”晁慕晴拼命地掙扎着,靜心法訣第一次失去了效果,根本就壓制不住晁慕晴的情緒了。
“晴兒!”唐凱拽開晁慕晴,壓着她的香肩,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晴兒,看着我!”
晁慕晴迷茫、彷徨的眼睛,泛着無窮的哀傷和恐懼。她與唐凱四目相對,那絕望的掙扎顯得如此蒼白與無力。
“前輩他真的走了,晴兒你知道嗎?他的軀體在顧鵬死去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了,他完全是靠着毅力活下來的,他要爲你復仇,爲你掃清未來有可能威脅到你的一切,用盡最後的力氣在保護你!”
“即使他不去戰鬥,他不去報仇,他不走出升龍古國,他也一樣會仙逝,會離去的啊!”唐凱握住晁慕晴嬌弱的肩膀大聲道。
“不會的...怎麼會呢...他說好要陪着我,要陪着我的...”晁慕晴身體緩緩地軟倒了下去,眼淚洶涌地奔騰而下,她的身軀顯得如此無助和淒涼,慘白的臉頰一如她空白的內心,已經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唐凱蹲下身體將晁慕晴樓在懷中,溫暖的火焰氣息輕輕包裹住了這個悲涼的女孩,試圖要驅散她心底最冰寒的絕望。
他沒有使用靜心法訣印去撫平晁慕晴的心傷。因爲這是人類最爲本質的念頭,是最深處的無助和思念,這種傷口只能通過歲月的力量去逐漸彌合,靜心法訣就算再有用,也只不過是飲鴆止渴,一切只能靠她自己去解決,去擺脫陰影。
晁慕晴絕望地哭泣着,淚水沾溼了唐凱的衣襟。她環繞着唐凱,死命地抱住他,這是她最後的依靠了,如果唐凱在此時離去,恐怕她的內心會徹底的崩潰。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相信我,都會變好的。”唐凱輕輕地拍着她的玉背,柔聲安撫。
他能感受到懷中嬌弱人兒的無力,她的身體軟綿綿的,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是那樣的脆弱。哀傷同憂鬱如同實質一般,在唐凱的周身掃過,要將他的口鼻填滿,太過濃烈了。
“爹...他真的去了嗎...”
良久之後,晁慕晴才逐漸恢復平靜,她的聲音平和了,但是那股傷痛卻清晰地刻在了話語的最深處。
“真的。”唐凱再度向她告知,復仇正是晁正和的遺願,而晁正和更多的遺言都留在那枚魂珠當中,那是能夠將神識波動刻印下來的東西,用來傳達消息和留言。
晁慕晴艱難地站了起來,身體搖晃,她拒絕了唐凱的攙扶,一個人拿起魂珠,走到角落,玉手輕輕地摩挲着,在聆聽父親的遺言。
唐凱不知道晁正和都和她說了些什麼,也無意去知道,他只是默默地走出洞穴,守護在門口,在等待晁慕晴的平復,順便思考着下一步他的去向。
日落西山,紅霞璀璨。天際像是燃燒了一般,橘紅色的光芒傾瀉在大地上,雄壯悲涼,似有無盡的哀思要傾吐,有說不完的衷腸,想要等待某人的傾聽。 щщщ¤ тTkan¤ C O
輕微的響動從唐凱的身後傳來,那是晁慕晴的腳步聲。
唐凱回頭望去,只見晁慕晴神態平和,氣息安寧,散亂的黑髮已經被她再度收攝,慘白的面龐涌上了些許血色,雖然衣衫依舊狼狽,但是卻掩蓋不了她驀然變換了的氣質,淡然出塵,飄然若仙。
“我要走了。”晁慕晴檀口輕吐,婉轉悠揚,似黃鸝輕啼,若杜鵑低語。
“去哪裡?”唐凱神情平靜,像是早就預料到了。
“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晁慕晴坐到唐凱身側,蜷起修長的雙腿,雙臂環繞膝蓋抱在胸前,俏顏埋在雙膝間,瑟縮在一起。
“既然不知,那爲何要走?”唐凱愣愣的看着夕陽,如火般奪目,不甘熄滅,卻終究越來越低沉,在漸漸地沒入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