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揚天讓林修坐於他身旁,爲他倒了一杯清茶,一解困乏之感。林修舉杯緩緩飲之,隨即緩了口氣,對着沐揚天迫切的言道:
“前輩,林修前來叨擾,實則是有事相求!”
“不急,寬心!沐揚天本就閒散之人,並無要事,林修,你可以慢慢說!”
沐揚天說着,將茶水再度爲林修加滿,此處山水悠然,又有志同道合的友人相伴,實在是難得啊!或許是經年累月之下,沐揚天心中積壓的寂寞之感有所爆發,又或者是悟道之後的豁然開朗,總之此時的沐揚天彷彿有一肚子的話可以說。
同樣的,他也願意聽林修將一肚子的話,林修身上有着他所熟悉的味道,這股味道令他神往,難以忘懷。只是此時此刻,不知道這位故人過得好與不好,林修來此定然也是受了此故人的囑託,否則以林修這小小年紀怎麼可能對他的事情那麼不求甚解呢!
“不瞞沐前輩,我乃是受了花弄影婆婆的指點才能來此得見前輩,還望前輩施以援手幫林修救治一位朋友!”
林修直說來意,對於沐揚天,他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只見沐揚天聞言後,臉上的神色都波動了一下,爲之動容的名字,久違的熟悉,果然是花弄影!沐揚天淡淡一笑,有些滿足的看着林修,問道:
“月影過得可好?她,是不是還在天水城守着那口井?”
“前輩,你知道?”
“當然知道,她的心性不可能會離開吧!都是我有負於她,害得她大好的青春年華都被時間歲月給摧折了。她可曾怨我?”
沐揚天字字誅心,小心的一問生怕得到的結果是故人的怨懟!然而,林修臉上的笑容讓沐揚天如釋重負,花弄影能夠讓林修來此找沐揚天便說明了她心中無怨無悔。林修微微搖頭,對着沐揚天笑言道:
“前輩既然知道婆婆一直守着天水城那口井,就也該知道她不會怨你纔是,何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揚天哪裡是隻知其一,他不過是心裡面不敢承認罷了!哈哈哈!老朽先去陪綠老頭下棋了,你們倆聊吧!”
說着,白楊抽身而去,把空間都騰出來讓給了沐揚天與林修二人。林修隨即也將桃凌劍取了出來,放於沐揚天面前,看到昔日的愛劍,沐揚天那明眸般的眼睛也終於無法再強忍這些歲月裡無法割捨的劍道。
“昔日我將桃凌劍丟下,並非是要捨棄它,而是希望它能夠替我陪伴於月影。沒想到此時它竟被你帶了回來,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吧!桃凌已經不是我的劍了,現在的它是你的了,林修,你要好好善用它!”
“前輩,林修定然不會辜負桃凌劍的相托之情,請恕林修斗膽,有一言不得不講!”
“說!”
林修點點頭,得到了沐揚天的許可後,也說出了自己作爲旁觀者的看法,言道:
“林修想罵前輩一句薄情寡義!您以自己的角度爲自己周全了那麼多年,卻唯獨對月影婆婆的心酸苦楚視而不見,您對得起她嗎?”
“這!”
林修一字一句都說得沐揚天無從辯解,林修說得很對,沐揚天確實是個可恥的負心人!
“再者,前輩因爲一時的名利而忘卻自我追求的劍道,難道您的劍道就只是一時的輸贏嗎,那麼,您的劍道也實在是太不堪一擊了!如此劍道,您還怎麼能夠蕭青禾前輩爭高低,論英雄?至少蕭青禾前輩懂得爲自己的過失而負責,可您呢,只懂得躲在深山老林之中,莫非真打算老死於枯泉老林之下嗎?”
“唉!你說得對,過去都是我的一念之差,害得月影啊!”
林修聞言,泰然一笑,繼續對着沐揚天說道:
“既然前輩知錯,那麼敢認錯,改錯嗎?”
“你!”
“前輩,婆婆的青春不在了,可是武道之人本就有延年益壽之效,何況婆婆花容之姿,年月根本不會在婆婆身上留下什麼蒼老之態,莫非說前輩還會嫌棄婆婆不成?”
“不不不!自然不會!只不過,其實我也想過去找她,可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臉面去面對她,昔日種種還歷歷在目,我辜負了她那麼多年,害得她苦苦等了我這些年!你說我此時此刻哪裡還有這個老臉去找她,要求跟她破鏡重圓呢?”
沐揚天嘆息着站起身,揹着手朝着一旁走去,駐足於桃樹前,望着那淡紅色的桃花若有所思。林修看着沐揚天一頭華髮,雖然面容看上去還很年輕,可是一頭的華髮實在是歲月的殘忍,朝如青絲暮成雪,未老頭先白啊!
或許林修真的該爲花婆婆好好說服一番這個愛鑽牛角尖的沐老頭了,好讓他懂得迷途知返纔是。
與此同時,遠在天水城的花婆婆也正靜靜的坐在枯井旁,望着身旁的桃花,對着小柔淺淺的笑着。小柔提着籃子走到了桃花樹下,正一朵朵的將桃花給摘下來,花婆婆說這桃花開的很嫩,正好可以用來釀酒,泡茶。
本來這是花婆婆做的,不過小柔考慮到花婆婆年紀大了,所以硬生生的把這活給搶了過來,於是,花婆婆就只能乖乖的待在一旁看着小柔採摘桃花了。小柔確實是個非常乖巧孝順的丫頭,花婆婆也一早就收了這個丫頭做自己的孫女,如今無父無母的小柔也乾脆跟花婆婆姓花了,叫花柔!
再回到這一邊,林修與沐揚天的交談也告一段落,爲了讓沐揚天放下心裡的包袱,林修也是用盡了千方百計,奈何沐揚天的心中愧疚之情太過沉重,根本不是林修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開的心結。如此,林修也只能等日後有機會再周全此事,差點別把正事給忘記了,那就是洛晴兒的傷勢問題。
林修將洛晴兒的情況跟沐揚天說了,沐揚天聽後默默點頭,這洛晴兒乃是練功走火入魔才導致瞭如今的症狀。以沐揚天所瞭解,他的至交好友確實能夠醫治洛晴兒的傷情,不過他許久沒有見過自己這位好友了,也不知道他本人在不在百草仙居。
“娛西平,月影讓你來找我就是爲的此人,娛西平如今也是花甲之年,而且他向來希望往來於山川之際採集藥草,不一定在居所。百草仙居是他的居所,就在歸元山上,你手執桃凌劍去百草仙居找尋他,他若是在,見了桃凌定然會幫你!而我就去山野之地尋訪一番,興許也能碰上他,若是找到了,我會讓他直接回百草仙居找你,你可以在仙居等他!”
“如此甚好,有勞前輩了!”
林修抱拳致謝,使得沐揚天淡笑着搖頭,言道:
“不必如此,一來你我忘年之交,二來又是月影的相識,我幫你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在我這裡,不要將就那麼多的禮數,年輕人就該有些年輕人的脾氣纔是,時間緊迫,快些上路吧!不過在上路之前,我還有一事要問你!”
“前輩請講?”
林修皺着眉頭回應,他想不出沐揚天會詢問他何事,卻見沐揚天劍指擘劃,虛晃一招朝着林修打來,林修起身應對,直接以雪徹劍斬出一道劍意。那劍意海納百川竟是將沐揚天的劍意都給吞沒了。
“果然沒錯!”
沐揚天淡淡一笑,直接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看着林修身上吞吐不斷的各種劍意,微微點頭,言道:
“難怪你可以吞噬楓林中的劍意,看來這都是你身上的青禾劍意在幫你,蕭青禾的劍意非常接近道的意境,一招一式都能夠引動道心,這些平凡的劍意會被它吞噬也非常在理。昔日蕭青禾贏了我半式,恰恰是這半式之差,讓我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林修,莫非你與蕭青禾有什麼深厚的情誼,否則他斷然不會講青禾劍意傳授於你纔是?”
“這個,不瞞前輩,蕭青禾是林修的師尊!”
聞言,沐揚天的眼神都直了,蕭青禾竟然是林修的師尊?隨即,沐揚天仰天大笑起來,對着林修的肩膀拍打了兩下,頗爲讚賞,隨後說道:
“好小子,沒想到你竟是蕭青禾的徒兒,既如此,那我沐揚天也要收你,你可願再拜我爲師?”
“沐前輩如此厚愛林修,林修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我既然已經入了師尊的門下,若是再入前輩這,豈不是要惹師尊生氣?”
“荒謬!老蕭哪裡是這麼小氣的人,只要你願意,我會跟他說明緣由!劍聖的名頭我都送他了,如今我分他半個徒弟有什麼不可以的,他敢不給我面子?”
沐揚天咧嘴大笑,以林修的天賦和淵源,他實在是欣喜的很啊!正好桃凌劍也跟了林修,他再將自己的一身本事傳授於林修,那麼,林修日後行走於江湖上也有所倚仗了。最重要的還是與蕭青禾爭上一爭,看看到底是誰教出來的徒弟強?
林修並不知道沐揚天在打什麼算盤,他關心晴兒的傷勢也不肯多耽擱一陣,眼下跟沐揚天交代了一番後就朝着月收天的居所去了。月收天收了重傷,林修到了後看到月雙雙一臉的愁眉不展,見到林修後,她也是找到了依靠一般緊緊的鑽進了林修的懷裡面,輕聲的哭泣着。
原本爺爺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爺爺受了重傷,這樣月雙雙的心情如何能舒坦。林修將花婆婆給的一些酒水取出,配上金色的佛屬性菩提果子,相信這兩樣東西不但能夠幫助月收天前輩的傷勢痊癒,而且還能助他修爲更上一層樓呢。
倘若真的如此,那月收天還是因禍得福,林修將自己的來意和行程都跟月雙雙說清楚了。月雙雙明白林修身上有要事,也不可能一直久留於此陪着她,不過林修還是賠了月雙雙一天,這一天的時間,月收天的傷勢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看到月收天平安後,林修才肯放心離開,畢竟月雙雙唯一的親人也只有月收天這個爺爺了。從小就跟着月收天的雙雙,沒有了爺爺,心裡面肯定會六神無主,所以林修不可能安心離開的。
這一夜,月雙雙一直都靠着林修的懷中,看着天上的月亮,清晰的蟲鳴一直都沒有聽,緩緩使得林修與月雙雙有了些許倦意。兩個人就那麼靜靜的坐在屋頂上睡着了,相依偎着,月收天看着兩個孩子,欣慰的笑着,悄悄的爲他們蓋上了一件長袍。